“夫人白日里和梁将军在酒楼说了什么,奴婢瞧着夫人像真不好了一样,您为何要骗他?”小院在秋月带漪哥儿回房后重归宁静,秋纹坐在小凳上给漪哥儿缝制寝衣,柳夫人在一旁案上手抄一篇《太上救苦经》,听得此文将笔放下,不知如何答她。必不能说自己适逢大喜,却在当时受制于梁崇,不得解法,只好假作难受来摆脱他吧,不过受了寒气倒是真的,闻着腥气真的想吐。
“你可还记得他那日说要帮咱们做主,今日约我去福源楼就是为了此事。”
“是有了什么进展?”秋纹听闻放下针线,对此事甚是上心,这些日子她们主仆没少受梁崇的气,当然得有些回报。
“他使了个法子,在和他们兄弟玩心眼儿呢。”柳夫人低声和秋纹复述了梁崇的话,“过些时日你空暇时多去园里、厨房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可太好了,若是成事,也可慰藉老爷在天之灵,那便是头一桩的喜事啊!”
“是啊!到时候咱们便可安安心心过日子了。”柳夫人见秋纹不再问那事,心里舒了口气。
隔日,梁崇下朝回府,就见管家周通等在门口,原是梁崇大哥五十岁寿辰在即,老夫人邀他一道商量寿宴事宜。梁崇与这位同胞大哥一向感情深厚,当即去往母亲处。
梁老太爷膝下嫡庶子嗣共育有六子一女,梁崇行四,数他成就最大。老七当年随他出征乌孙,被敌方毒箭射中,不治身亡,梁崇也因此事自觉未曾全力护好胞弟,愧对母亲,也愧对临行前大哥的叮咛嘱托。余下四人则皆为梁老太爷与妾室所生,如今俱已嫁娶,除老六备考功名外,老二、老三均外放做了县官,举家在任上。
“子奉快来劝劝母亲。”梁峯见弟弟来了,赶忙站起身,“当今奉行节俭,我实在不愿为此事铺张。”
梁崇见一大家子人并自己儿子都在,想是大哥被轮番攻势得烦了,又听得母亲道:“这两年咱们家里许久没办过什么喜事了,借着这事儿热闹热闹有什么不好,你大哥堂堂鸿胪寺卿,连个生日都过不得?我也叫你劝劝你大哥。”
梁崇一想也是,“大哥便听母亲说的,好好办一回有什么要紧,也好叫大家都快活快活。”
梁峯无奈瞪了他一眼,也只好应下。几个小辈见他们说完,便凑上前去请安,梁崇一一应了,坐下听母亲与大嫂商量细则。
梁崇儿子梁观桐年十七,在国子监念书,平日就住在校舍中,不常回家,今日适逢月休,可以归家三日,一回家便来拜见祖母又碰上大家商讨伯父寿宴之事。见父亲来了很是有些畏惧,他总看不惯自己只爱读些酸文诗词却从小不善武力,每次见了总相当严厉,怕又要责骂,只恨不得把自己隐形了才好。
一众人散了,梁观桐向祖母告了退,便想随堂哥一道走,刚要出门便被梁崇叫住,心道不好又只能随他一道。
“如今翅膀硬了,回来也不知要拜会你老子,还想走?走哪去?身上没个二两力气,只一股子文酸味儿,又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看看你这副样子,有什么男子气概。”梁崇这厮肃着脸进了书房门便开始数落,“行了,你走,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观桐只憋了一肚子委屈,叫人来无缘无故骂一顿又轰走,全天下也没这么个道理,又腹诽他爹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自己该习惯才是。道了两句父亲息怒,儿子无用之类的话便去了。
连日来秋纹时常以给薛漪做些点心为由往厨房转转,还真让她听到些八卦来。
“听说昨日三老爷和三夫人大吵了一架,听说是三老爷想给那楼里的相好赎身接回来呢!”烧火丫头一边干着活一边和那切菜的婆子扯闲篇。
“有这回事儿,三夫人那泼辣性子如何忍得,你是怎么知道的?”婆子手上不停问道。
“我和他们院里负责洒扫的云儿玩得好,她告诉我的,还听说是三爷有了好门道,能赚许多银子,这才硬气的直接就和三夫人闹呢。”
“老天爷,原始如此,你可别到处说去,仔细人告诉了老爷夫人再来罚你。”
小丫头抬起头对着婆子一脸憨笑,“我晓得的,您别担心。”
这些话全被屋后头洗削莳菇的秋纹听了去,回去又学给柳韫月听。
“一早便知道他不是个什么正派人,如经做了这等发财梦,竟是钱还没到手便把腰杆子挺得这样直,也不怕闪了去。”柳韫月只促狭地笑,见秋纹手里拿着碗白玉似的莳菇,晶莹剔透的,便想捻了一块吃,“你不是说要去做马蹄糕,怎么拿了碗生的回来了。”
“奴婢正在后门外去皮,听她们议论此事,也不好进去,干脆绕路回来了。”看她吃得开心又问:“您吃着甜不甜?”
“甜的,你再去一回,做成马蹄糕漪哥儿定是爱吃!”
“二嫂还有心思吃马蹄糕呢,我要是二嫂啊就日日闭门诵经,祈求菩萨护佑亡灵,早登极乐,倒不是每日吃喝享乐。”说话的正是刚刚的主人公薛三夫人,戴着一副足金嵌红宝累丝牡丹头面,手上一对嵌红宝如意纹金镯,跨进房门来,秋月听得是她们,安置好漪哥儿让他一个人在房里玩鸠车,自己忙赶过来摆足了架势。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打扮的这样漂亮。”确实漂亮,那套头面正是薛郎出事前,她同三夫人一道出门看上的,当时她还夸配自己十分好看,尤其是顶簪上那颗鸽子血,和自己皮肤十分相称,只是当时没带够钱便想隔日再来,后来薛郎去世便再没想起,原来她竟也看上了,当日为何不说,偏偏如今戴着来。
是了当日家中全靠薛郎照应,自然是要捧着自己,如今式微可不就要来踩上一踩,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