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烨离开后,方清音所在的牢房再无人来过,周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地牢没有窗子,日月的光都照不进来,只门外走廊上有一盏油灯一直亮着。
方清音分辨不出时间,她裹着披风缩在石床上,饿了就啃几口馒头,困了就眯一会儿。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她都在思考究竟是谁要害她。
她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却是明白了上官烨为何要给她准备干粮了。
他是担心皇城司也有人被收买了,会在吃食里下毒,让她“畏罪自杀”死在牢里,所以他来看过她后就不让任何人过来了。
坤宁宫,皇后屏退了左右,留下张嬷嬷为她梳发。
“他只说了这句?”
“是。”
“看来他是认真了,也好,我以前总担心他性子太冷会孤寂一生,如今他有一个想护着的人是好事。”
皇后看着镜中,眼神有些悠远,似乎在透过铜镜看其他人。
“娘娘,那方姑娘牵扯的事……”
张嬷嬷有些忧心,欲言又止。
皇后拔下头上的凤钗,手指抚着黄金掐丝的凤尾,抬眸一个眼神止住了张嬷嬷的话。
“既然烨儿要保她,凶手就肯定不是她。他就算动了情,也绝不会犯糊涂。
方姑娘会被牵扯进来,还说不好是谁连累谁,费心陷害她一个孤女有什么用?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后顿了一下,随手将凤钗放回妆匣。
“嬷嬷,你从库房里挑几样东西,代我去一趟余府,安抚一下余夫人,见见余府其他的小姐。”
“是,老奴明白了。”
张嬷嬷伺候皇后多年,皇后只是一个眼神,她立马明白了其中深意,下去安排了。
皇后唤了其他宫女进来伺候她换了素服,然后叫上明月公主,两人一起去佛堂礼佛了。
张嬷嬷带着几名小太监到了余府,将皇后的赏赐赐下,余夫人领着一众人等跪地谢了恩。
张嬷嬷亲自上前将余夫人扶起来,眼神在她身后的余府小姐们身上一一扫过,温声道:
“发生这样的事,皇后娘娘也很痛心,余夫人节哀,莫要伤了身子。
老身素闻余夫人治家有方,在京中颇有贤名,今日见到小姐们都贞静贤淑、温婉可人,便知传言不虚。
这么乖巧漂亮的女郎,我这老婆子见了都喜欢得紧,也难怪皇后娘娘上次赏春宴之后就一直跟老奴念叨不知道这么好的姑娘会嫁进谁家。”
张嬷嬷点到即止,余夫人脸上是有悲色,但余府并没有大举治丧的动静,府门口没有挂白幡,府内也没看出什么治丧的布置。
未出阁的姑娘死了,府中一般都不会大肆操办,更何况余府还有好几位适婚年龄的公子小姐,为了不影响他们议亲,这丧事更要低调了。
余府人丁兴旺,死的余七小姐是余夫人的嫡幼女,活着时也是千娇万宠,但死了便也如灯灭了,就是余夫人也不可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中。
她听出了张嬷嬷的弦外之音,人死不能复生,她还有三儿一女,为他们谋个更好的出路才是正事。
余夫人将张嬷嬷请入客厅,让自己的女儿余倩婉留下,陪着张嬷嬷唠嗑。
张嬷嬷是皇后心腹,又是宫中女官,余夫人平时想要巴结她还没有机会,见她一脸和善笑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余倩婉的亲睐,丧女之痛也没那么痛了。
“夫人,娘娘还有一件礼物是单独送给余小姐的。”
张嬷嬷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临走前自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余倩婉。
余倩婉忙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锦盒,福身拜谢。
待将张嬷嬷一行恭恭敬敬送出府,她才打开这个描金乌木锦盒,盒内是一个翠绿的翡翠镯子,绿莹莹的毫无杂质,一看就品质上佳,是难得的好玉,价值不菲。
余倩婉性格沉静,不如妹妹活泼爱撒娇,虽然作为嫡女,吃穿用度一点也不比妹妹差,但妹妹还在时,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常常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昨日皇后的口谕是宣他们余府的小姐们入宫,并没有指定是谁,母亲不愿意那些庶出的姐妹去,原是要她们姐妹一起入宫的。
只是她妹妹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明里暗里总想压她一头,所以才约了章家的表姐去逛铺子参详衣饰,没成想竟送了自己的小命。
余倩婉听说此事时的第一反应是庆幸妹妹想比过她才没约她同去,倒让她免于灾祸了。
而且妹妹死了,府中就她一个嫡女了,父母都会更关注她了吧!
姐妹亲缘,她见到母亲抹泪时也伤心过,陪着母亲哭了一阵。
但伤心之余,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自己的前程。
她没想到今天就有好事临头了,她比妹妹稳重,更有福气接住这富贵。
她父亲刚升任三品,还是靠了姨父章大人提携,母亲至今也没有诰命。
她若是嫁入了忠义侯府,以后就是侯夫人,比母亲都要强不少。
而且若是三皇子成了储君,侯府也许还能更上一层楼,侯夫人或能变成国公夫人。
余倩婉心中想法不少,却装作不知,将锦盒递到母亲面前问:“母亲,您觉得这是何意?”
“婉儿,你愿意嫁入忠义侯府吗?”
余夫人接过锦盒,将那通体碧绿的镯子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伸手拉过女儿的手问。
余倩婉年芳十八,余夫人一直在为她物色合适的夫君人选,但选来选去总觉得不够满意。
后来丈夫升了官,余家更加显赫,她便更挑剔了。
在她看来余倩婉性子有点软,太过温顺了容易被人拿捏,所以总是担心她嫁入婆家会被人欺负。
她本来只想给余倩婉找个家世稍弱于余府的婆家,保余倩婉一世平顺,往上联姻的事就由心思更活络的小女儿去做。
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亲生女儿了,余夫人虽然有自己的计较,但也更疼余倩婉了,是以先问余倩婉的想法。
“母亲,忠义侯府是簪缨世家,女儿若是能嫁进去,说不定以后还能为母亲求一个诰命,于哥哥们的仕途也能帮衬一二。
女儿幼承庭训,即使以女子之身能为家里做的事有限,也愿尽一份心,婚姻大事,但凭母亲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