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顽云山的花正雨,此刻还不知道韩长逸身死的消息。此刻的他正在帮疯老道晒书。
顽云山气象本就阴冷无常,偏偏疯老道的小茅屋后还堆着几箱几柜的书,每过些时日就需要将这些书搬出来晒一晒。
今日难得天晴,花正雨又被疯老道抓来做了苦力,只得将书籍一本本拿出来,展开晒理。
“老头,你这些书保存的不错啊,用得着没事就晒吗?”花正雨牢骚道。
“你懂个屁!水火兵虫四样,只要有一样近了这些书,这些书就算完了!不时常翻晒检查一番怎么行?”疯老道正经道。
花正雨看着手中书本底角的几个小洞,随口道:“我家四姐,心灵手巧,更会补书。”
语落,花正雨一滞,凝噎再无语。
想家了,想娘了。
疯老道抬脚跃向花正雨,花正雨这次不似往常般被踢踩撞倒,而是一弯腰,用后背稳稳接住了疯老道。
“怎么了?”疯老道问道。
花正雨看不到背上疯老道的表情,黯然回道:“想我屋里那张床了。”
疯老道没言语,一个转身从花正雨身上翻下,走进了一旁的小茅屋。不多时,疯老道便用胳膊夹着一柄木剑又走了回来。
“拿着,练会子就不想家了。”疯老道胳膊一甩,将木剑甩给了花正雨。
花正雨抬手一把接住木剑,摇头道:“今天没有雪,没得刺。”
疯老道向前迈了一步,开口道:“刺我。”
话音未落,花正雨已做完反应,手中的木剑向疯老道急速刺去,却被疯老道侧身闪过。
花正雨顺势收剑,提劲再刺。脚下步法更是灵动非常,专探略处。
“有长进。”疯老道边躲边夸。
“让我刺一剑!就一剑!”花正雨面带笑意,手里的剑却越刺越慢,看来是气力不济了。
疯老道瞅准时机,凌空一脚将花正雨连人带剑一并踹飞,嘴里还笑责道:“怎么练的只会刺了?这剑两面带刃,不会砍啊?”
花正雨被疯老道踹的跌在一旁,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休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反驳道:“砍……你还没教……”
“求我,我就教你。”疯老道嬉笑道。
花正雨无奈一笑,撑地坐起。没多久,忽感身后有人走来,转头一看果不其然。
只见来者中等身高,肤白体瘦。头挽马尾短辫,戴着一副墨片圆镜。套在脖颈的镜链耷落到胸前,宽敞的黑短袍罩从肩膀滑到了胳膊肘。
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态懒散样,却因为周身的洁净无疵让人厌恶不起来。
疯老道走到花正雨身旁,介绍到:“这小子叫唐有剑,跟你一样是京城来的。早几年他一直缠着我,非要我给他算算他爹是谁。近几年倒是不烦我了,隔三岔五的也带点东西过来孝敬我。”
花正雨打量着痞里痞气的唐有剑,脑海里使劲的回忆,也回忆不起和他有关的信息。
唐有剑看到陌生的花正雨也不惊讶,从容指挥身旁的帮工将带来的木箱放进茅屋后,才出来拜见疯老道和花正雨。
“先生,别来无恙。”唐有剑对着疯老道深施一礼。
疯老道点头道:“无恙无恙。别说废话,你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唐有剑拉低了墨片镜,微笑说道:“还是老三样。戏本、肉干、忘忧酒。”
疯老道听唐有剑说完,高兴的转身就向茅屋跑去,活像得了玩具的小孩童。
“先生一向如此。”唐有剑调笑道。旋即又转身面向一旁的花正雨,开口道:“在下唐有剑,敢问兄台是……?”
花正雨也不敢怠慢,拱手回应道:“在下花正雨,来北营充军的边卒一个。”
唐有剑一听到花正雨三个字,登时就瞪大了眼睛,连忙开口道:“认得!认得!花家大公子,为了治眼疾烧人祭天那个!早有耳闻!”
花正雨羞愧道:“唐兄莫要误会……许多事情……不是市井传的那般模样……”
唐有剑双手撑膝,伏下腰身,盯着花正雨的眼睛道:“若你真是烧人祭天的歹毒祸害,先生一定早弄死你了。”
接着,唐有剑直起身来扶了扶墨片镜道:“哈哈,想来事情是另有隐情!花兄受委屈了!”
花正雨被唐有剑的痞气迫的小撤了半步,随口应道:“唐兄知我冤屈,我心已慰。”
“什么唐兄、花兄的,叫起来生分!以后我叫你小花,你叫我小唐。”说着,唐有剑拍了拍花正雨的肩膀道:“白瞳其实也挺好看的。”
说完,唐有剑便懒散的走到一旁,帮着花正雨继续梳展需要晒理的书籍了。想来此人之前也是有帮疯老道晒书的经验。花正雨也俯下身去继续整理书籍,不知不觉间,二人间的生分感已消失了许多。
“你眼睛上罩的那对琉璃片是什么啊?”花正雨一边翻晒着一本旧书一边问道。
“这个啊……是夜明镜的一种,叫墨片镜。”唐有剑推了推脸上的墨片镜,反问道:“好不好看?”
花正雨笑道:“这乌黑的琉璃片罩在眼上,岂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不好看!”
“看见的东西太多了,会累的。”唐有剑蹲在一旁,抬头望天。
“比如呢?”花正雨将手中的旧书合上。
“就比如……这些书。先生的藏书,我都看过。”唐有剑摇头晃脑的活动了一下脖子,接着道:“全看了一遍,累得很。”
花正雨闻言,看向唐有剑的眼神不免多带了三分崇拜。
难怪唐有剑虽然吊儿郎当,但自己对唐有剑却没有半分的厌恶。只因他身上的才气,一直稳稳地压着他身上的痞气。
“那……小唐你的武功怎么样?”花正雨好奇问道。
唐有剑闻言歪过头来,盯了花正雨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应该不怎么样。我一点武功也没学过。”
“哦……”花正雨应了一声,不再搭话了。只觉得刚刚聊起武功来,二人间好像有那么一丝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