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心默然无语，又细细回忆了一遍早上的画面，才幽幽问道：“方楠心比你我都大吧，她不是在京城有婚约的吗？这个时候回家又是为什么呢？”
方梓心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也许姨娘说得对，被卖以后，都要各自在主人家里过日子了。有关家里的一些事情，还是应该事先了解的。不管怎么说，自己人说的，总比从旁人那里知道要好得多。
“五姐姐原本是有婚约的，男家是京城的段家，那人还是延平郡简王府的侍卫。”说到这里，方梓心顿了顿，“我也只是听说，那段公子长得风姿俊朗、气宇轩昂的。段家虽然只是武夫之家，但是和简王府关系不错，所以父亲做主，将五姐姐许给了他家二公子。”
“方楠心比我大着二岁呢，今年已经十七了吧？那段公子总不见得比她小吧，怎么他两人一直没有成亲？”
“原本是去年就要成亲的，不想雁翎关起了战事，皇上下令让各王府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这不是，简王府出了五千人马，带队的就是段侍卫。没想到二个月前，爹爹突然得到消息，说是段侍卫在两军交战时，被敌方砍了左臂。五姐姐知道后便心下不喜，想要退婚。只是那种情景下退婚，方家难免被人诟病，也影响五姐姐以后说亲。所以只能谎称病重，回老家来养病，也就是打着让段家自己识趣、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主意。”
“那段家退婚了没有？”
“想是退了，不然六姨娘也不会来接五姐姐，也不能把她嫁去乔家了。”
“那方楠心是不是长得花容月貌，又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词曲赋信手拈来的啊？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对她这么尽心尽力的。那边婚事才退了，这边就能嫁到乔家去了？”方谨心不无讥讽地说道。更奇怪的还是罗姨娘，放着自己的女儿不心疼，把别人的女儿当成心头宝。依着罗姨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德行，这里面没有猫腻，方谨心才不相信呢。
“十一妹妹可是在怪六姨娘？”方梓心自然也听出了方谨心的言外之意，也是无语。她也是回来老家的这些天，才从七姨娘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心里对罗姨娘，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只是她是十一妹妹的生母，在人家女儿面前说她亲娘的不是，总不是回事儿。
可是十一妹妹又是个心眼实在的，若是不知道罗姨娘的为人，又怕她以后被罗姨娘算计了去。既然姨娘让自己来探听消息，自己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来不是？因此踯躅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你是六姨娘亲生的，所以她的事情，想来府里也没人跟你说。你若是不嫌我多嘴，我便说一些给你听。”
方谨心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夜已经深了，忙点头道：“你说你说……哦，我的意思是，我原本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的，只是她是我亲娘，我当时就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一回就被她给坑了呢？若不是她出面，我怎么也不能把……”
说着，她故作娇羞地垂了头。方梓心倒笑了：“这有什么，你们原本就是未婚夫妻，有些交集也属正常。倒是六姨娘……六姨娘是爹爹考上进士那一年，她憋着一口气，自荐枕席进的方家门。一开始，她将生儿子当成了自己在方家出人头地的筹码，不想老天爷并没有眷顾她，别人生不出儿子，她也一样生不出来。于是又开始将女儿当成了筹码，先是因为十一妹妹容貌不俗，她便千方百计带着女儿要跟着爹爹。
“也算是她运气好，十一妹妹八岁那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乔夫人看上了，两家因此定下了婚约。那乔老爷虽然只是七品的国子监的博士，但是国子监里多的是皇子王孙，乔老爷又是个世故圆滑之人，人脉很不错，爹爹这才应下的。
“往后的事情，妹妹都知道的吧？三年后乔老爷一家丁忧返乡。一年后又托人带信，说是以后不来京城了，若是方家不愿意女儿远嫁，可是考虑退婚。当时妹妹死活不答应，我还以为是你性子轴呢。如今想来，应该是喜欢上了乔二公子吧？”
说到这里，方梓心还转头仔细打量着方谨心，试探着问道，“妹妹不会连这事儿都忘了吧？我记得当时六姨娘一怒之下要将你送回老家的时候，你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若不是我知道家里规矩严，都要怀疑乔家二公子是不是私下里答应过妹妹什么了呢。”
“没有的事！”方谨心赶紧否认，知道这个时代，哪怕未婚夫妻，私相授受也是不被允许的。只是她更震惊的是方梓心对罗姨娘的描述，自荐枕席，原身亲娘这么劲爆的吗？还有，这种事情，姨娘们也会告诉自己女儿的吗？还是说，这方府的后宅就是一个八卦满天飞的地方？想着，她不由自主问出了口：“这些事，七姨娘也都跟你说吗？”
“原先是不曾说的，只是及笈以后，眼看要议亲了。姨娘的意思是，以后嫁人了也是一家的主母，有些宅院的隐秘，也该了解一些，免得到时候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再说了，这人前说人人后被说也是常事，自家的事情，还是自己家里人说了的好。听外面人瞎传，难免有不实之言。所以近二年来，姨娘跟我说了不少家里的事情。”
或者，这才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正确做法吧？而不是像罗姨娘那样，各种瞒着藏着，就是为了坑女儿。方谨心有些感慨，一时沉默无语。
方梓心也迟疑了，想着要不要再提醒她一下，如今六姨娘一颗心已经全在十三妹妹方柏心的身上。这次让出婚约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为了方柏心。所以进京以后，若是遇到贵人，让她自保为上，不必再牵挂姨娘和妹妹了。
可是又怕这些话会让方谨心更伤心，一个方楠心已经让她对六姨娘和老太太她们多有抱怨了，再加上一个方柏心，她可怎么承受？因此打住了话题，将自己的衣服扯了一件递给她，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睡了吧。”
方谨心点点头，也没有推辞，接过衣服裹在了身上。实在是寿衣太过单薄，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侵人的。
虽然她完全没有因为方梓心的话伤心，但是却为原身不值。是不是因为原身也跟自己一样，是个母女缘浅的人，所以自己才会穿越到她的身上啊？
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谁杀了她，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查一下的，算是用了她身体的酬劳吧？慢慢梳理着这一天得到的信息，方谨心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