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驿馆的小伙计从远处跑过来。
“薇公主让小的一顿好找,首辅大人已经在公主住处等候多时了,特命小的请公主回房。”
“这么晚了,芮隐首辅怎么会到官驿?莫非出了什么事?”
“小人不知道。”
“好吧!我知道了。”周薇说罢,转身看着戎悍。
“我祝愿王子北上瀚泉,为亚夏族人立下不世之功,待你归返昭阳,我一定在长亭相迎,为王子斟满三大碗酒。”
“好!”戎悍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周薇回想起芮隐带自己去见刘伯的情景。
嫁给刘伯的儿子刘弗。
父亲的期盼令周薇无法拒绝,从周薇内心而言,她也有强烈的对血王座的渴望。正因如此,周薇向芮隐承诺,只要对父亲登上帝位有利,她一定会全力以赴。
刘伯的府邸占地数百亩,位于紫陌大街中部,紧邻西城光武堂,比帝国驿馆还要大许多。光武堂建筑宏伟,供奉着帝国近百位名将,以此祭奠铭记他们的功绩。眼下,光武堂被富商陈修所有,着意地栽种了不少名贵树种,成为西城的一道风景。
除了刘弗,刘伯还有一子名叫刘歇,是昭阳直属封城萧苍城主。刘伯的女儿刘乔与赵阔结为夫妻,使得赵伯甘愿追随刘伯,致使刘伯势力极大,在整个长老院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刘伯对周薇非常满意。事实上,刘弗的年龄远大于周薇,西伯同意芮隐促成这门婚事,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周薇边走边想,人已经到了房间外边。
她住的房间宽大明亮,有挑空的高大梁柱,四壁有上下两排大窗,厚厚的窗纸被风鼓动,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芮隐正坐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内廊板墙,面露焦虑之色。客厅里的油灯已经点亮,照得芮隐苍白的脸更无血色。看到周薇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芮隐站了起来,迈步迎上前,眼睛里竟有些泪光。
这场面让周薇有些不知所措,她呆立在客厅的中央,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芮隐来到她的身边,将周薇身后的房门关紧后,拉着周薇的手,来到此前坐着的椅子旁边。
“薇公主,事出突然,我只能深夜来访了。”芮隐压低了声音说。
“芮伯伯,到底出什么事了?”周薇紧盯着芮隐。
“薇公主,我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伤心,一定要节哀顺变。”
“什么?难道是我父亲出事了吗?”周薇心里忐忑,不由地提高了音调。
“哎,这件事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才好。帝国采诗府已经收到瀚泉城前线来报,你的父亲西伯,他,他为国捐躯了!”芮隐不断地叹息着,用手擦拭眼角的泪痕。
周薇看着芮隐开开合合的嘴巴,脑袋却一片空白。她的思绪变成了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中颠簸,又好像被人抛下了万丈深渊。
她的眼前浮现父亲的样子。周薇突然发现,父亲的形象不再清晰,她只记得住父亲的嘴角,有一道浅浅的兔瓣疤痕。
西京一别,父女永别。父亲的音容笑貌,如同一朵朵从天而降的花瓣,坠落在周薇的身边、衣上和头发上,强烈的气息令她不由得有些眩晕。
“薇公主,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吧。”芮隐扶住摇摇欲坠的周薇。
周薇清醒过来,泪水已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我父亲统领灰蛇战团,还有黄金战团和黑鹰铁卫军四团骑兵,三万多人的精锐护卫,怎么还会出现意外呢?”周薇问道,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父亲之死与刺杀有关。
“瀚泉城传回来的飞书很短,只是说当时情况危急,三支精锐骑兵正与血驼大军决战,及时赶到的蛮戎象军、朵国骑兵加入混战,最终在殷岩守军的帮助下才抵住了血驼王进攻。双方互射退却时,西伯不幸被流箭射中脖颈,因为伤重不治而身亡。”
“既然有瀚泉城的高墙保护,我父亲为什么不死守城池,等待更多部队驰援,非要带兵和血驼大军出城决战呢?”
“具体的详情尚不得而知,不过我想如非必要,西伯也不会率领精锐出城作战。此役如此惨烈,听说决战双方阵亡骑兵超过一万人,纵然有银夏帝国两大精锐骑兵和多国精锐助战,仍然只是勉强抵住血驼大军,可见血驼王此番南下亚夏大陆,是做了充足准备,绝不是同过去一样,仅为抢掠财物、粮食和人口那般简单。”
“我不关心血驼王的想法,也不在乎他想要的是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死?”周薇的声音有些狂躁,心脏急剧地跳动着。
“孩子,你父亲的死,谁都也不愿意看到,尤其是我和支持他的人。可是眼下,却不是公主纠结于此的时候,你是西伯的唯一继承人,西京自然仍是你的属地,我会向娥后为你全力争取的。”看着周薇不解而无助的眼神,芮隐只得继续解释。
“在得到西伯阵亡的消息后,刘伯已经通知我,此前讨论你与刘弗的婚事暂且作罢,毕竟你的年龄太小了。”
“是吗?前些日子,我见刘伯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这么说呢?就因为我父亲阵亡,便迫不及待地摆脱我这个已经无用的人吗?首辅为什么说要向娥后争取西京的属地呢?”周薇一口气地发问,脸上涨得通红。
“薇公主千万不要这样想,刘伯这么做虽然有些薄情,但毕竟你和刘弗没有明聘不算失礼,至于领属西京之事必然要由银夏帝国的新皇钦命。银夏帝国已经多日无主,眼下又逢血驼大军入侵,若不尽早确定新主,势必会难以凝聚人心。正因如此,刘伯已经邀请其他伯爷会商,一致商议后决定支持娥后登上帝位。”
“哼,那首辅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目前东伯仍在海外,帝国顺位继承人中只剩下娥后了。”芮隐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呢?”
“筚籍、桑楠、路缕等辅政大臣已经表态,支持娥后继承皇位。虽然郎玄仍有异议,但已经难以改变现状了,我辅佐昭皇多年,自然不希望银夏帝国陷入动荡,所以眼下只能支持娥后。”
“风云突变,很好,很好。既然首辅大人已经认定了娥后,辅政大臣和长老院的众位伯爷皆都支持,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芮大人不必忧心为我争取西京的封属,我本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女孩,如何能够承担帝国边疆重镇的镇守之职呢?”
“薇公主何必这么说,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帝国殚精竭虑,昭皇去世后也积极为西伯登上皇位谋划,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啊!西伯亡故我很难过,但是咱们不能自怨自艾,薇公主千万不要灰心啊!”
“谢谢芮大人为我打算考虑,但我心已决,今后的路我要自己走。”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勉强薇公主了,但不知薇公主有了什么打算呢?”
“没有什么。”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周薇默默地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