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晓其月存在的旁人眼里,月之成掣肘的把柄,他是其月仅存的软肋,纵然逝去多年。
月氏世世出将帅,代代册皇妃,终究身单力薄,血脉难存,本该早早湮灭于历史车轮,不过是暗中人的另有所图。
月之身死下葬,生前功绩震慑,不可冒天下之大不韪。瞒骗世人的眼,开棺取尸,墓中不见。
晨樾想知道的,终究瞒不住。其月与药医族千丝万缕,缺一不可。旁的药医族尽可退让,深知药方是存族之本,万万不可泄露。晨樾虽是后辈中的翘楚,却做不到独一无二。
“洛氏择了你来,定有其道理。其月这段日子过得安生,不管外间如何翻天覆地。”月桢遇埋伏重伤,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
月下慌张失神,她不是上沙场的武将,她背负着将军之女的称号,却从未见过疆场血腥。她是被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京华是她该惧怕的地方。
月桢极力阻挠,月下无力抗拒,月下在京华无一人熟识,无一人帮扶。偌大的京华,扑面而来的无助。
洛瑀心下了然,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兄妹情深,亦在利弊之下。闭上了眼,却封不住耳。耳边的悲声哀语,真真切切,却只是做下的一场戏。
月下不识人心,月桢却是清醒得很。真正远在北疆,与京华毫无干系的,只有月下一人。
密探得报,月桢放不下心,不过城内城外,到底不如边关远遥。漫漫岁月,无边无际,看不见尽头。月桢明白亲人在月下心中的份量,他也在赌。
月闻是父,月桢为兄,月下此生抹不去的二人。月闻不该死在将军府中,亲眼见到惨状,日日抬眼便能望见的地方,更是时时记起,深刻难忘。
其月捉摸不透,月桢知此隐秘,从未听月闻提及,行踪不可寻觅,不可查。月下近来有所不同,长时的呆坐,不发一语,人靠近了也不知。
旁人不明,但月桢知晓。羸弱的身子,瞧上去可怜好欺,心性却坚实。北境苦寒出美人,弱柳扶风行。
月下的身份,她是月氏唯一的血脉,背后的不死魂已然现身,勾扯潜藏起来的欲。月氏盘踞北境,占据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京华同异族之间,隔着北境。家主新丧,正是哀痛之时,断然不会在此时出手。月霁留在北境,留有一线生机。
月下身弱,心如水,水承万物。不言不语,不吵不闹,平静无波的湖面,往往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月桢感觉得到月下在身前,装重伤昏迷,万不可在人前露馅。月下不会武,自小接触的人也少,偶有父女独处之时。而今人亡,悲痛在一时。
北境之中,生死离别是小事,日日发生。月下弱在身病体痛,心性足够坚韧不移。其月有太多的变数,口中言语不忌,该说的不该说的,随心而为。
往事过去长久,月桢不过知晓些皮毛,他挂着月氏长子之名。月闻已然察觉,他不得已要先下手。在其身旁多年,月桢深知绝不能抱有侥幸之心,直至今日今时,亲眼目见其入葬,照旧提悬着心,不敢有丝毫松懈。
月闻,闻名天下的大将军,靠双拳拿回本该属于己身,却被亲族私心夺去的的一切。此般人,月桢曾想过假使,有清醒的认知,但要装作糊涂。
月下,不止是月下。疑心不可起丝毫,种子一旦埋下,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其月尚在京华,这世间无人能够猜度她的心思,她远胜常人。
月下看似孤立无援,同月闻十数载的相伴相亲,是挚爱留存于世间唯一存在的痕迹。月氏素来重情,京华危机重重,偏向虎山行,月闻心下早有决断。
月下守在外间,月桢躺在里间,微不可闻的气息,久坐,不动不语。
北境,学不得京华之繁。月下到此,显得格格不入。府门不出,外间不去,坐井观天,不知天高水深,成京华人口中的谈资。微末小事,亦能传的沸沸扬扬。
不敢动,不能动,不允动。处处掣肘,步步难行。外间的光透了进来,落在月下身上,镀上了一层亮灵,恍若不该属于这世间。
月桢双目紧闭,重伤难治,是他择选的路。合上了眼睛,是不能看见外间物什的。月桢耳力极好,听声辩位,屋子里任何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明白自己此刻在做甚么,月下不好骗。自小长在月闻身旁,难保如濡目染。月桢在乎,他不敢轻易作赌。月下性子柔中带韧,纵有他们在前挡着防着,亦拦不住京华贵人。
月下至今未曾吐露只言片语,同他一样,有事相瞒。洛家的人,可不是甚么善长仁翁,源远流长的大家族,内里的水深如渊。
其月活了很久,知道的很多,织梦是最好的确证。月下被施术,噩梦缠绕,同住一屋檐下,怎会一无所知,不过是各有盘算。
月下的软肋显而易见,月闻必定要死,身经百战的将领,北境无名有实的王,再添永生不死的魂魄,将无敌于天下。
暗里探知,此次药医族乃倾巢而出,大有一决百载千年胜负之势。其月现身至今,不疾不徐,不争不斗,口中说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惹得人竞相猜疑。
洛氏换了家主,在朝堂无实职,但树大根深,根深蒂固。有意藏隐,看不见的根,令人捉摸不透,拿捏不住。
洛氏一族的势力,渗透进北境,月下入梦,梦无好梦。瞒着不言不语,月桢明她心中所思所忧。上了战场,便无定数,充斥着变数。
一场幻梦,捕风捉影,说出来不过徒惹担忧。北境军务繁忙,外有异族贼寇,内有朝廷纷争,父兄已是心疲力劳。
京华贵人迫切想要得到,不断派人登门,强行且不可违逆的要她深刻记住其月的来历,同月氏的情恩瓜葛。京华财雄势大,轻而易举的知晓月氏隐藏的秘密。
父亲之死,是让她悲痛沉溺,使她看清反抗如同蜉蝣撼树,要她在这京华中孤立寡与,令她走投无路,唯有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