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翎开口询问，淑妃开始起范，颤抖着带着哭腔，一唱三叹：
“陛下，臣妾本想着前几日献上赈灾策略，抢了淑妃姐姐的风头，一直心里不安，却碍于一连几日身子不爽快也办法出门。今儿接着宴会的档口，想来敬淑妃姐姐一杯酒陪个罪。谁知道，姐姐不但不听臣妾解释，还动手将臣妾一掌推了出去。臣妾一介弱女子，哪里受得住姐姐习武之人这霸道浑厚的一掌啊……咳咳咳咳……”
“娘娘……”
说着还咳了起来，身边碧珠含着眼泪，心疼滴捏着帕子给贤妃拍着背顺着气。
萧翎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目光犀利地看向了淑妃。
但在他犀利的目光下，淑妃依旧冷着脸，不卑不亢地回瞪着他，那目光里没有心虚没有愧疚，只有无尽的怒意。
“淑妃啊……”
萧翎沉思片刻，语气放缓：
“淑妃，你怎么能对贤妃动手呢，明知道贤妃身子弱……”
“陛下……”
还未等萧翎说完，带着哭腔的贤妃又开始火上浇油：
“陛下，这也不能怪淑妃姐姐。毕竟，听说一向与姐姐交好的国师西巡，不告而别，姐姐心情不好。是臣妾考虑的欠妥了。”
看似这几句话是在为淑妃开脱，其实正是在萧翎和淑妃之间又划下了一道裂痕。
狠狠戳了萧翎一刀，让萧翎瞬间又回忆起了北地战场上，国师与淑妃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萧翎攥紧了拳头。
“后宫女子乃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家风范。岂容你们像市井泼妇一般争执吵闹，让天下女子都如你们这般失礼失仪，那成何体统？让贵族命妇知晓你们这般作为，我煌煌天威何在？！同为后宫嫔妃，本应亲如姐妹，是敌人吗？需要拳脚相加？如有此等功夫本事，去龙骧营里某个差事岂不快活？！大可不必在朕后宫停留！”
怒气上涌，再也不看面前的淑妃贤妃，一甩衣袖，率先向后殿走去。
这些话，看似一碗水端平，字字句句都在说诸位嫔妃。
但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指责淑妃。
看着萧翎离去，地上的贤妃立刻爬起身，再也不像是个被霸道浑厚掌力重伤的弱女子。
以极快的脚步，追着萧翎的衣角而去。
大殿内的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萧翎这一离开，殿内在座的最高位分便是德妃。
德妃清了清嗓子，缓缓站起身，看这众人吩咐道：
“好了，诸位妹妹们也都累了，今日便散了吧。”
说完，率先带着侍女呼拉拉地退出了殿内。
嫔妃们也悄声退出了大殿。
空荡荡的聚华楼便只剩下了一向不喜带着侍女的淑妃独自一个人。
淑妃侧了侧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因着她还在，所以侍从们并不敢上前收拾殿内的残羹冷炙。
“娘娘……”
身后，不知何时便站在一旁的安心抱着淑妃的斗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消息灵通的安心，早已听说了今日发生在殿内的事情，心底地地叹息一声，却也不敢多说一句。
淑妃黯淡无光的眸子划过身后安心担惊受怕的脸，缓缓说道：
“走吧。”
主仆二人缓缓走出了大殿，聚华楼彩绘的屋檐下，淑妃站住了脚步，抬起头。
这场宴会不知持续了多久，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漫天，此时却是夜幕之下，飘起了雪花。
淑妃摘下风帽，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触手一片冰凉，晶莹剔透的雪花在他掌心慢慢融化成一滴凝露，就像，谁的一滴眼泪。
合上掌心，淑妃目光放得悠远，四方天地，红墙琉璃，大雪漫天，将一切覆盖。
“娘娘，走吧？”
安心缩了缩脖子，小声催促着淑妃。
“走吧……走吧……”
淑妃目光呆呆的，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
是该走了吧？
……
此时，南地蓉州城外，百姓们排着队，按这份额领取晚饭，秩序井然。
孙正德从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团沾满血迹的绷带，迎面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您可是孙大人？”
孙正德一愣，看着面前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中年糙汉子，迟疑着问到：
“您是……赵大人？”
面前的汉子嘿嘿一笑，连忙摇头：
“小的只是赵大人的家丁，赵大人刚刚从城里废墟那边过来，听百姓们说刺史孙大人来访，一时脱不开身，便让小的前来引您过去。”
“啊。好啊。”
孙正德毫不含糊地将手中的绷带处理妥当，又草草地洗了洗手。
这才跟着中年汉子一路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城中废墟。
这一路上，中年汉子提着灯，引着孙正德，踏着碎石瓦砾，摩挲着向城中的一处空地走去。
应该是繁华热闹的街巷和民居，此时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漆黑夜色之下满目疮痍，竟是裂隙和废墟。
眼前这片空地看起来应该是城中的集市，地势开阔，受灾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周边的房屋早已倒塌。
空地中间简易地搭了个草棚，棚内花白胡子的老者正领着七八个官员模样的人，凑在一盏灯下，细细地盘算这什么。
“大人，孙大人到了。”
中年汉子一声通报，让人群中颇为显眼的白胡子老者抬起头，精神矍铄地笑道：
“孙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孙正德连忙上前打起官腔：
“赵大人，不必多礼，您和百姓们受苦啦。”
赵城主身边的几位也都是城内的高官，除了负伤的几位在城外修养，手脚利落的都在这里了。
见礼过后，赵大人将孙正德引至身前，给他展示面前桌上的图纸和资料。
“孙大人，您看，这是这两日我着人新画的蓉州城废墟地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说着孙大人手指一连在几处标有红圈的位置上划过。
“这几处都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房屋垮塌严重，道路被封堵，一时还找不到好办法破开入口。”
说着，赵大人又拿出一页写满字的纸：
“这是我制定的赈灾规划，请大人过目。”
孙正德接过这一页大纸，仔细看着上面的赈灾规划。
“我第一时间组织了知府，同知，通判和县令，勘探灾情，登记造册。另一方面让他们在城外选择开阔地域，建立临时居所。成立救助机构，开仓放粮，鼓励百姓拿出粮食储备和能用的生活物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正德点头称赞：
“我都看到了，城外的粥点和医棚，还有百姓们的生活居所。赵大人真是让我孙某敬服啊。”
赵大人摇了摇头，一脸急切地说道：
“可是这些治标不治本啊，现在周边的村镇受灾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实在没有人手可派遣了。这城里的医馆大夫也不够用了，别看现在秩序井然，就怕日后会出问题啊。而且现在最紧缺的就是物资。虽然我已经动员了城里富户无偿献粮，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这朝廷的赈灾两款何日能到啊。”
孙正德沉吟片刻，脑中回顾着临行之前，在茶馆里收到的那个陌生人留在他面前的赈灾十策。
“赵大人莫急。先让官员们登记灾民和受灾情况，造册记录，有根有据才好在日后将两款下达到每一个人灾民手中。并且要设立监察部门，严肃监督各部门的运营配合，坚决杜绝以权谋私的行为。剩下的，就由我来想办法。”
赵大人激动地握上孙正德的手，感激地说道：
“孙大人，我替蓉州城的百姓，谢谢你啦！”
孙正德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草棚，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从袖中拿出一枚精巧的竹筒，对着天空一拉，一道赤色的火光窜上天空，久久于高空之中停留。
乾甄宣国与越国三国交界的皓月山下，一身男装的华鑫皇子单脚踏在一块石头上，仰头看着西边天空升起的赤色信号，回过头去，看着身后岩石上曲肘而卧的白衣男子，开怀笑道：
“哈哈哈哈，哥哥，走啊，蓉州城来活啦。”
岩石上闭目养神的华胥筝悠然叹息一声：
“唉，时也命也，可怜我筝公子又要与你这变态同流合污了……心疼自己。”
说着从袖中摸出那一页赈灾十策：
1.成立勘灾小组，勘探灾情，对灾民受灾情况进行登记。成员主要是当地的知府、同知、通判和受灾地县令，亲自赶赴受灾地视察灾情，并且为灾情造册。
2.成立救济机构，负责开仓放粮，无偿发放衣物等生活必需品，无偿提供给年老无人奉养、残障无依、穷困潦倒的无着落人群救助。
3.周边郡县负责清除路障，派遣劳力有偿扩宽通往灾区的道路，清除山体隐患。
4.派遣医疗队伍前往灾区救治，就近组织一支擅长外科和骨科大夫组成的队伍，携带药品赶赴灾区前去治疗。
5.设立监察，严肃监督各部门运行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