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德不在车上,你在拖延时间。”
不是疑问的语气。
庶元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怕是他已经进了蓉州城。你当我真没防备吗?”
说着,庶元抬手从胸口摸出一个精巧的锦盒,缓缓打开,露出一颗赤色药丸。
庶仲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药丸,他认得。
庶元离开京城的时候,淑妃曾经送过他一粒赤色的药丸,一粒毙命的必死药丸。
庶仲神色一变,立刻警惕地运起掌力,拉开防御架势。
与他同步,身后那十余名黑衣人也同样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庶元看着手中的赤色药丸,释然一笑。
带着伤痕的脸上,绽放出决然凄艳的绝望之美。
魅惑的双眼一抬,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庶仲众人,苦涩开口,依旧是震人心魂的天籁嗓音:
“所待非人,真心错付。不劳烦庶仲兄动手,庶元自我了结便是。”
说完一仰头,决绝地将赤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咽下。
林间,有风吹来,庶元迎着林中的风,踏着脚下的烈火,神色凄楚,颤抖着嗓音问道:
“庶仲兄,可愿与我再过上一招?”
不等庶仲答应,庶元突然神色一变,双掌分开,浑身泛起无数到黑色的烟气,同时发出隐隐的嘶嘶声响。
庶仲大惊,不自觉惊喝出声:
“玄幽功,你竟然连成了?”
没等庶仲回过神来,随着庶元一声暴喝,他的掌心赫然炸出五道带着紫黑色的光芒的尖刺,五道紫黑色的光芒在掌心盘亘着散开,划着五道凌厉弧线,随尖刺一起向着庶仲飞来。
庶仲猛的一提气,赶紧调动内力堪堪护住心脉,随后一抬手掌,火焰热烈迎着庶元推出一股赤黄色的火焰。
紫黑色光芒的尖刺与赤黄色的火焰,都带着十足十的霸道刚猛汹涌扑向对面的人。
两道功法猛地相撞,瞬间激起一股剧烈的爆炸,光波顿时扫平了林中的一切,脚下火光寂灭,烟尘四起。
庶仲身后的黑衣人纷纷倒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一击毙命。
烟尘散去,再看场中的二人,庶仲被掀翻在地,五脏六腑已被震碎,伏在地上,大声咳出一口口鲜血,却又不顾疼痛,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在他面前,庶元已经像一片落叶一样,被气流托起又落在地上,此时已是神志全无。
庶元看着天空,唇角溢出一个释怀一切的笑意,决然美艳。
妖媚的目光,突然,凝住。
这样绝色倾城的妖媚男子,就这样没了声息。
如同一朵花的瞬间枯萎凋零。
看着庶元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满口是血的庶仲突然开始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他刚刚支撑起来的身体猛的一个僵硬,身体向一侧倒去。
林中的风吹来,吹起不远处的片片枯叶,将一切悄然掩埋。
……
南地蓉州城,此时城内已然是一片断壁残垣,城门也已经坍塌了半边,大批百姓正在一队民兵的护送下,搬着家里能用的生活物品正往城外的开阔地域行进。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向着城门而来,路过城外的平原,马车的轿帘被车内人一把撕下,孙正德探出半个身子,使劲地看着那平原上已经初具规模的百姓临时居所。
“停停停!快停车!”
孙正德叫停了马车,驾车的年轻车夫都来不及上前搀扶,便见孙正德已经连滚带爬地跳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直奔那炊烟袅袅的简易茅草棚。
从凌晨出发,疾行一路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灾区蓉州城。
孙正德来到茅草棚前,只见草棚中支着三口大锅,一锅是米粥,一锅是菜汤,另一锅是滚滚的热水。
几个上了年纪的百姓正忙着添柴看火。
边上还有几个农妇打扮的女子,包着发髻,挽着衣袖端着木盆热水来来去去。
在草棚的后面,正有一个用小孩衣服,包袱皮,桌布抹布等等各种花色布料合缝起来的大帐篷,那帐篷布上,甚至还缝着一个红艳艳的女子肚兜。
但周围的人无暇顾及,壮年百姓抬着担架,脚步又快又稳地把城内废墟下受伤的人抬进帐篷。
在帐篷的另一边,正是百姓临时的生活居所,生活用品全都堆放在一边,百姓们也集合在一起同吃同住,共患难。
“这位老乡,饿了吧?咱们的晚饭马上就好啦。”
添柴的老翁站起身,看到孙正德站在米粥的大锅边,一脸若有所思,便猜测他是周边村镇过来的,热情地邀他一起吃晚饭。
孙正德看着面前的老瓮,连忙摆手:
“啊,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是南地州府刺史孙正德,本来是在南地战场监军,一听说咱们这边地震受灾,便急着赶过来了。老哥啊,咱们城主在哪啊?”
一听孙正德是当官的,老翁立刻肃然起敬,站直了身体:
“哟,孙大人。咱们城主赵大人正在城里呢,要不您暂且在这儿等一会儿?那城里不安全,路都没了,您进去怕是也找不到人啊。”
孙正德急着找城主,听到老翁这么一说,看着那废墟一片的城内,也不敢贸然进城。
索性一点头,一撸袖子进了草棚。
“也好,老哥啊,我来跟你一起生火做饭。”
老翁本想推辞,却耐不住孙正德早已轻车熟路地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的蒲扇开始添柴扇火。
“哎,也好也好。咱们早些做熟饭,好让大家伙早点儿吃饭!”
孙正德蹲在简易的灶边,看着周围百姓秩序井然,井井有条地做着灾后的自救工作,心中不禁对这位城主暗自佩服。
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与城主商议的赈灾计划,当然,更少不了那个人的帮助。
想到这里,孙正德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隐隐含泪看向了西北边莨州城外的树林方向。
他能安全到此地,也多亏了那位容貌异常俊美的黑衣少年设计引开了追杀的杀手。
那少年到现在都没能追上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孙正德叹息一声。
……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繁华依旧的京城体会不到南境边地的凄苦,依旧歌舞升平。
今日萧翎特在聚华楼设家宴,邀请众嫔妃一起品尝北地官员进贡的鹿肉。
席间低位嫔妃们轮番上前献舞献艺,引得萧翎心情大好,邀请两位低位嫔妃坐于他身侧两旁,一起欢笑宴饮。
而这种欢乐,一向与淑妃无关,低眉只顾看着面前矮几上摆放的菜品,独自一个人倒酒浅酌。
“淑妃姐姐,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突然面前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淑妃的沉思。
抬起头,面前正是一身桃粉色衣裙,顶着一头夸张珠翠的贤妃田樱。
贤妃提着酒壶,拿着一只酒盅,正目光锐利地居高临下看着淑妃。
淑妃放下酒盅,环看四周,这才发现,首座的萧翎正与两个低位嫔妃说笑,下面的众嫔妃则使各自聚在一起说笑饮酒。
淑妃冷冷一笑,也站起身来,同样的高度,平视贤妃。
“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酒不好,非要来找我麻烦?”
贤妃轻轻一笑,拎着酒壶便给斟了一盅酒,缓缓说道:
“淑妃久居宫内,怕是对宫外的事少有耳闻。前几日陛下下旨着国师大人离京巡视西地,归期未定。”
国师?
淑妃一时没想明白,萧翎此举是何用意。
瞄着淑妃沉思的神情,贤妃轻叹一声:
“国师也是可怜,临行前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淑妃的寝宫方向呢。淑妃都不念旧情呢。”
“闭嘴!”
淑妃愣愣看着她,冷斥一声:
“贤妃你是活腻了,编排本宫与国师,作死。”
贤妃并不以为意,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一脸同情地看着淑妃:
“国师也便罢了,最可怜的便是那庶元。他对姐姐可是情深义重呢。”
“情深义重”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说着,攥着酒盅凑近了淑妃的脸,瞪着眼睛,夸张无比地说道:
“听说,他死不瞑目啊。”
“滚!”
淑妃怒不可遏,轻喝一声,下意识抬手便向贤妃递过来的酒盅打去。
却未料到借着淑妃这一抬手,还未碰到贤妃,贤妃竟然唇角一弯,作势一个后仰,一声惊呼向后摔去。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全场众人都停了欢笑,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脸怒气的淑妃和倒在地上,酒水撒了满身,潸然欲泣的贤妃。
碧珠早就殷勤地跑来搀扶贤妃,可是贤妃就是不起来,一脸梨花带雨,颤抖着指着淑妃。
“怎么回事?”
萧翎放开左拥右抱的嫔妃,站起身,看向了明显起了争执的淑妃贤妃二人。
“碧珠,还不赶紧把你家主子扶起来,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听到萧翎这么说,贤妃一咕噜从躺着瞬间变成了跪地趴着,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
“陛下,臣妾冤枉啊。”
萧翎侧头,目光扫过一脸冰霜的淑妃,看向贤妃: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