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白起说不上强大,还总是受伤,无邪便把莫邪赠送,作为代价,白起必须穿着一袭白衣,这样就能看清他的伤势。虽然白起更喜欢穿黑色甲胄,但无邪就是不答应。
“因为你叫白起啊,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名字哦”
因为这个原因,白起的穿着和作息被固定下来,谁让孤僻内敛的他,只和无邪一人亲近。
接下驻守流放地的任务后,无邪总为自己的无能懊恼,白起也是,他能做的,只是为无邪找来各种小礼物。
不善言辞又不懂人心的白起,每次都送上满满一车,只要有一个能让无邪开心,自己的生命和秦国的存在就有意义。
被光簇拥时,人不会觉得光芒闪耀,但白起就只有这一道光。唯一的光被夺走后,白起一直想要报仇,他拼命修行,但到死都无法触及妲己,她的女儿又被青玄寸步不离地保护,甚至超过了他。
幸好,苏家还有一人,白起嘶吼着杀掉扶桑。
“为什么妲己不爱你?为什么妲己不爱你?”
这是扶桑死前听到的话语,也是白起无法释怀的原因。
现在他终于能以死解脱了,被打回人形的白起,哀求曾经的家人满足他一个心愿。
白起想换上百褶武衣再以死谢罪,那是无邪为他缝制的婚服,如果流放地晚毁灭几年,他就有机会穿上。
石灵明答应了,他无法拒绝那张因悲愤扭曲到变形的面容。
在扶摇的幻境里,白起失去了王的力量,孤身一人,凄惨地死去,在现实中,也无人为他求情。
他曾为蓬莱的存续出过一份力,但他选择了隐居,选择了独善其身,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经受不住任何风险。
因为孑然一身,便得不到他人的帮助,甚至死掉也不会有人同情。
你是可以选择离群索居的生活,但若伤到他人,甚至是被误解,被忌惮,就会被联合起来抹杀,因为你自愿脱离人的世界,那么其他人就很难将你视为人。
如果屠苏被杀害,很多秦人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因为他的生活条件比他们优越太多,如果白起被无端杀害,会有人觉得可怜,但伤到人就是另一回事了,伤人者必须严惩,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保护别人就是保护自己。
靠着通力合作,人从野兽中脱颖而出,所以要宣扬无私奉献。秦人却觉得自私没有错,如果他们是神,可以自私,但在人的世界,自私的人不是坏而是蠢。
因为人们会排挤那些自私的人,让贪婪的他们无利可图,这种因小失大的愚蠢,和野兽别无二致。
生而为人,如果自私地过活无异于踏上兽的道路。
你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逍遥一生,但你不可以承认自己是人,如果你在人的世界被指责,被排斥,被审判,不能有丝毫怨言,谁让你长了颗兽心,却混入了人群?
苏家听到白起的死讯,只是哦了一声,秦人谈起白起时也称不上惋惜或幽怨,更多是无视。
不过,白起也算得上幸运,一神一龙为他陪葬,这是最高规格的葬礼。
扶摇的灵魂,逸散后汇入女娲的心,她得到了扶摇全部的力量,大概强了万分之一。
太一的尸体,被女娲改造成应龙,苏有时会想一个人待着,女娲也不能一直牵着苏的手,所以把应龙做成项链,遇到危险时好保护他。
女娲和苏,还有蓬莱的王一起乘着应龙,绕着蓬莱飞了一圈,从北辰,到西歧,从南阳,到东都,最后回到涂山,辉夜在楚国降落,她还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安排楚国公主与苏家公子的婚礼,楚人担心公主沉迷儿女情长,会冷落楚国,所以要把婚礼办的出彩,给公主留下深刻印象。
二是苏拜托她去秦国,安置好慕玄,辉夜欣然应允,只是有些责怪苏,小看了自己的度量,还说一会就把慕玄带到涂山,堂堂正正地竞争。
苏敲了辉夜的脑瓜,让她体谅一下自己的辛苦。
辉夜恍然大悟,苏不愿回应慕玄的爱恋,又承受不起她的深情,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是对双方的摧残,所以托自己教会慕玄把爱情等闲视之,否则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可是,辉夜自己都做不到啊!扶摇幻境里的辉夜只是苏的想象,真实的辉夜比慕玄还要痴情,这个未婚夫真是狡猾,一下敲打两个。
女娲环游蓬莱,也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给苏置办庆功宴,应龙飞过之处,女娲赐予家家户户一盘珍馐。
秦人还是秦人,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狼吞虎咽,楚人还是楚人,默契地拿出自家的美食,与好友一同举办盛宴,大妖还是大妖,马上就吃完了自己的,笑着抢夺别人的。玄女还是玄女,一点点地品尝,然后研讨它们的做法。
二是记录这代造物的文明,之后会通过协商,共同决定前进的方向。
女娲找到了想要的理想乡,对他们已经没了要求,少了扶摇煽风点火,他们的生活也会轻松不少,之后就带着神的祝福与馈赠,从容地活下去吧。
那些缺爱仍温存的孩子可以申领一位流苏,因为苏说过,要爱他们,但苏的爱太珍贵,女娲舍不得让出,便创生出和苏类似的友人与之作伴。
等苏在蓬莱待够了,就带着他的家人一起,去北辰定居。
北辰真正的名字,是九重天,偌大的蓬莱,只是九重天的第三层,名为山海天,负责养育弱小的造物,上面是玄净天,轩辕的剑灵便来自此处,每升一层,就离太阳更进一步,循环的灵力,享有的空间也会倍增。
蓬莱之下是碧落天,无邪正在那照顾海兽,她不想再参与人的纠葛,一心与海兽相伴,但随着莫邪的破碎,无邪失去了生命,不过别担心,她只是碧落天的百万素女之一,海兽不会因她憔悴。
苏目前没有登天的打算,他只想好好休息,顺便庆祝自己死里逃生。
照例是用美食与宴会,苏和女娲一起备膳,原本苏要亲手切炒,但握住女娲的手,想法即可成为现实。
想到菜,菜就凭空出现,想切菜,菜就成了理想形状,想翻炒,菜就自己翻滚起来,苏的主食完成,女娲就创造配菜摆在旁边。
“女娲”
“嗯?”
“在那边有个啃老的词,很适合形容我现在的状态”
女娲扑哧一笑。
“欢迎你来啃哦,我辛苦修行,就是为了你能轻松地生活”
听女娲这样说,苏落下了眼泪,这不是成功者的喜悦,而是被爱者的自得。
即使苏是公认的圣贤,但除了本性以外的一切,都是外物,正因如此,苏叔鼠一败涂地时,他才会否定自己,抹杀自己,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认可真正的自己,也不认为彰显本性就能得到幸福。
人们爱着的,是苏精心构建的人格,那就像一盘精心烹饪的料理,必须以色香味俱全的姿态登场,可实际上,苏只是一坨生肉。
生在这个扭曲的世界,所有人都要求对方将自己烹饪好后互相食用,没人会拿一坨生肉逼着对方食用,更不会逼对方承认生肉的美味。
所有人都压抑着心性,忘却了原本的模样。
想有人无条件对自己好很正常,想要遂心如意,并将这样的幸福延续也很正常。
这不该被嘲笑,也不该被否定,贪心又怎么样?无能又怎么样?不被世人认可就算失败?达不成目标就算输掉?
不,不是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有与世界和解的一天,就能找到与世共荣的道路,只要心还在跳动,就有生而为人的骄傲,就可以昂首挺胸地度过一生。
苏想创造人人不必伪装的世界,他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爱吃原味的同伴,他更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合适的配菜,一同烹出美味的料理。
为了追求美好改变自己的本质,那不叫伪装,那叫选择,选择回应自己的期待。
每个人都被赋予了期待,这些期待,让自己活成别人的模样,不再执着于别人的期待,只关乎自己的内心时,不知不觉间就满足了人们的期待。
这是苏的生存方式,可女娲不在意这许多。
女娲对造物的要求无限高,却对苏的要求无限低,无论何时,他都是女娲的期待。
这样返璞归真的痴爱,让苏无比安心。
苏早就知道,不管是外貌,性格,还是经历都可以被模仿,被取代,所以苏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安心。
即使是所有人眼中的最好,他依旧不安,但和女娲心意相通的一刻,所有的不安统统散去,因为女娲爱着的,是身份,是绝不会被替代的身份。
不管你比我好多少,你都无法成为我,因为我是我。没有比这样无条件地爱一个人,更高的赞美了。
因为女娲的爱,苏的心永不会凋零,也让女娲的心一并温热。
这就是异体同心,这就是苏泪流的缘由,通过情感的共享,女娲也落下眼泪。
为了守护珍视之物,她一刻不停地修行,但苏诞生以前,她是没有珍视之物的,是苏的出现,让这五百万年的徒劳有了意义。
之后,女娲会更努力地修行,为了保护苏,为了不输给任何人。
其实只要偏安一隅,他们就不会失去,但害怕失去,得到便没了意义。
苏和女娲,都是不死不屈的神,即使不断向前是杀死自己,他们也义无反顾,他们势必要横渡无尽星海,为这场旅途划上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