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宫内的田将军的亲妹妹田贤妃也顶替了德妃,在每月的月初,接受朝廷内外命妇行礼朝拜。
这是只有贵妃才有的资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贤妃距离贵妃位不过就差一纸诏书了,也清楚皇帝是在等她的的哥哥凯旋归来。
一时间,朝廷上下蔚然成风。
这田家祖上也是满门虎将,奈何到了田杨祖父这一代落了个单传,子嗣单薄便没落了。
再加上田杨父亲又是个短命早亡的命格,田家老爷子便只守着这一对孙子孙女过活。
这田杨远征在外,家中再无旁支可以巴结,便只好使劲巴结这贤妃娘娘了。
越国并无后妃不得干政的规矩,这让贤妃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甚至朝中隐隐有调侃之语传出:
“封侯拜相,源于帝王金杵之下;高官厚禄,出自宠妃玉股其间。”
说来也可笑,田贤妃纵然看重权势地位,但却是个文艺女子,对数字账目之类的极为头疼。
萧翎交予她的协理六宫的权限,最让她头疼的便是这账目。
于是,放眼整个后宫,唯一可以拿来做壮丁的,便只有鹤怡宫与董昭仪同住的金婕妤。
平日里,这金婕妤便经常被贤妃以教她管理后宫为由头,拉去雀青宫算账。
一来一往,贤妃便觉的她碍眼,直接派人将账本送去了鹤怡宫,命她整理好了再派人送回去。
很快尝到甜头的贤妃便琢磨着再给自己减减负,便拉拢了同在西六宫,鸳熙宫的史婕妤过来,忙她清点自己存库的物品,并帮忙归类。
史婕妤平日里冷着一张脸,不爱多话,与后宫众人的关系也是淡淡的。
刚入宫时,应着姐妹情分,还有人愿意跟她寒暄几句,每次都是被她强行把天聊死,之后便很少有人再主动跟她说话。
她自己倒也不在乎这种冷遇。
总是把自己关在鸳熙宫里,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之外,根本不见她出门。
时间辗转到了十一月份,一整个十月份,南地都在打仗,随着天气逐渐变冷,战事也有所停歇,从三天两头的进攻战,变成了十天半月的防守战。
似乎所有人都在安心屯粮养精蓄锐,为即将到来的寒冬打基础。
秋末时节,天气越来越冷。
畏寒怕冷的贤妃早早吩咐了尚衣局,为她赶紧了一批样式最新的冬衣,而一直被冷遇的鸳熙宫,承羽宫和鹤怡宫金婕妤处,则是总有推辞一拖再拖。
即便如此,贤妃还是缩在了雀青宫里,守着暖炉火盆过活,再不肯踏出宫门一步。
就连萧翎想见她,也是亲自登门临幸。
这一日寒风萧瑟,一连几天的冷风,吹的人根本不想出门。
此时却有一个妃嫔,披着素色的斗篷,只跟着一个侍女,低眉顺眼地穿过凤栖宫后面的甬道,一路向着西六宫方向而来。
一路避开过多的侍女内侍,来到了鸳熙宫门前,闪身便进了宫门。
此时的史婕妤,正在鸳熙宫的偏殿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诗集,里面收录的都是大陆之上各国,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的传世名作。
“史妹妹。”
一声轻唤,史婕妤抬起头,眼前早已摘了斗篷风帽的金婕妤走了进来。
“姐姐来了。”
史婕妤连忙起身,上前拉住金婕妤的手,二人一边寒暄,一边自然地见了平礼。
史婕妤引着金婕妤的手来到窗边的榻上。
“姐姐的手这样冷……桔子,快,加个火盆,再倒杯热茶给姐姐暖暖身子。”
史婕妤喊着自己的侍女,赶紧给金婕妤倒茶。
金婕妤腼腆地一笑,连忙松开了史婕妤的手,一脸歉意地说道:
“外头风大,着急过来便忘了拿个手炉,吓到妹妹了。”
史婕妤探究地看着金婕妤,好奇滴问:
“什么事啊,这么急啊。”
金婕妤刚要张嘴,便警惕地瞄了一眼身边倒茶的侍女桔子。
史婕妤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出去吧,把门带上。”
侍女小心滴行礼,退出殿内,随后,将门帘撂下,转身出去,殿门关好。
金婕妤这才紧张地将一直护在怀中的一卷账目打开,摊在面前的茶桌上。
指着上面的一行数字,说着:
“妹妹你看,这是我给贤妃整理账目时发现的。后宫的花销账目上,其他宫账目都比较清明。只有这里,贤妃自己的宫内花销,每个月都有三到五笔的出账去向不明,并且金额巨大。在入账上,也是雀青宫有问题,算上每个月的月历赏赐,就算翻倍也顶不住她每个月的巨额花销啊。”
听到金婕妤这样说,史婕妤讳莫如深地抓上了金婕妤的手。
“好妹妹,这话也只敢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若是出去说,看你有几个脑袋够贤妃砍的。”
说完,她便起身,转入到屏风后面的梳妆镜下,拿出了一本账目册子。
“你只知道她的账目有出入,却不知道,她私库里的珍宝财物那才叫让人惊愕呢。”
说着,将手中的册子推到了金婕妤面前。
金婕妤连忙拿起来,快速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眼中满是惊愕的神色:
“天啊,她这是……”
史婕妤坐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拿在手中,轻轻摇晃。
“贤妃啊,借着内外命妇觐见问安的机会,可没少卖官鬻爵呢。那些捞到好处的官员,哪个不是大把大把的雪花银子往她雀青宫里抬。”
听到史婕妤这样说,金婕妤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了然地点了点头: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
随后,抬眼看着史婕妤:
“我们要不要赶紧告知陛下?”
史婕妤沉思着,摇了摇头:
“这种得罪人的事,咱们可不能说。的找个合适的人去说。”
说着,史婕妤抬起头,目光悠悠地看向了南面承羽宫的屋檐。
……
十月初九日,乃是越国举国祭拜月神的日子,传闻这一日乃是一对月神姐妹的诞辰。
按照习俗,一家人应该摒除偏见,不分高低贵贱合家团聚,祭拜月神。
像往年一样,穆丘痕早早便带了陈国公爱吃的酥饼蜜饯和送国公夫人的阿胶来到了国公府。
陈国公的家宴,除了那些家庭内部的会议讨论之外,年节生辰,经常便会多一个人,那就是穆丘痕。
年年如此,便变习以为常。
此时正值下午,国公夫人正在正殿引风殿张罗着晚上的家宴,而书房之中,穆丘痕正陪着陈国公说着话。
喝着面前的菊花茶,二人天南海北的,便聊到了几个月来一会备受冷遇的承羽宫。
“哈哈,痕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看错了那宫墙屋檐,押错了宝。如今这朝中年轻一辈的官吏可皆是拥护贤妃的党羽。”
将手中精致的青瓷茶壶撂下,陈国公挑了挑眉,看着面前低眉沉思的穆丘痕。
“如果当初将筹码压在贤妃身上,那岂不是另一番风景了?”
穆丘痕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碗,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所言不无道理,但学生以为,万事不可偏看一面。”
“哦?说来听听。”
陈国公抿了一口茶,兴趣盎然地看着面前的穆丘痕。
穆丘痕放下茶碗,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
“是。这贤妃就如这花朵盛开,如火如荼,盛极必衰。且不说这贤妃依靠色相上位,单就卖官鬻爵一事便足够拉她下马。更何况,我们忌惮的从来不是这个贤妃,而是她背后的掌控者。还有这承羽宫淑妃,我们要等的,也不是这个淑妃,而是那个能搅动天地变色的夜小四。”
陈国公赞赏地看着面前雄心勃勃,眼神坚定的穆丘痕,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可怜陈国公一生算计一世计较,膝下却是成年子嗣极为淡薄。
若是子城在世,哪用得上悉心栽培他人之子?
一声悠然长叹,叹不尽诸多哀愁。
夜色渐浓,宫中家宴也不久便要开始,承羽宫中,安心正在为淑妃梳妆。
摆正淑妃额前的一粒红宝石,觑着镜中淑妃的神色,趁着眉眼,小心开口:
“娘娘今日打扮过于素净了,不如在眼梢加一些钿珠,衬一衬贵气。”
淑妃垂着眼,听她说完,这才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明明身在妃位,却打扮得像个刚进宫的美人。
轻轻一笑,再不管安心怎么说,起身便离了妆台。
宫内的家宴,不比寻常百姓家中的亲热熟络,毕竟多了诸多的规矩和礼节。
在萧翎座位一旁,还设了一个小座,按规制那是留给太后的。
这样的家宴,太后作为长辈是一定要出席的,但早些时候太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自居身体不适,不能出席,便空了座位。
下手边一字排开,便是妃嫔们的座位。
淑妃的座位在左手边的第一位,在她对面正是德妃的位置。
而贤妃则是被安排在了淑妃的左手边的位置。
要照往常,贤妃早就闹起来了,而今天却突兀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一头华贵的珠翠头饰和浓艳的妆容更衬得她欲盖弥彰一样,病恹恹,气色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