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血债血偿(2)
书名:血王座 作者:楚狂人 本章字数:3730字 发布时间:2023-12-21

      银夏帝国军部呈椭圆状,位于西城琼文路与翠文路之间,是帝国众多部门中建筑面积较大的一座。军部北向紧邻已经封冻的武湖,与财政部并排,南向与帝国官驿和外交总署连接。


  缇谧从皇城出发前,仔细梳理了自己的头发和服饰,尽量显得淡泊雅致而不雍容华贵。她坐在凤辇之中,手里不断摆弄着一只玉鼠,焦虑地思考对策。吴潜虽是昭阳学士,但为人过于刻板,对事不懂得变通,不可能为自己提供有效意见。


  眼下我只有靠筚籍这个老人了!缇谧无奈地想着。


  此刻,缇谧站在军部高大院落前,心里不禁无限悲凉。曾几何时,昭皇带她来到了军部治所,缇谧对此处不屑一顾。如今,自己却要低下头,为王兄求情,郎玄是否相容还未可知。


  “娥后,我已经和周狡说明,您此来只是看望金亭王,绝不会对军部的决定进行干涉。”


  “即便我有干涉的心,现在也是力有未逮。”缇谧说道。


  周狡见到缇谧,只是礼节性地躬了下身,脸上冷得如同冰霜。周狡在前面带路,领着娥后走进军部。


  军部院内铺着方砖,左侧摆放着石锁、石器和各类武器架子,右侧则摆放着几十个半埋入地下的大水缸。院子里栽种着许多银杏、槐树和刺松,枯枝上挂着冻雪残冰,如同在冰天雪地里锻炼的士兵。


  军政大殿十分高大宽阔,匾额上写着“龙虎厅”三个大字,乃是定皇在位时留下的墨宝。大殿上方铺着琉璃瓦,几十根廊柱漆着红色,手执长矛披着战甲的昭阳卫士立于殿外。


  一行人沿着小甬路,向后院慢慢走去。


  尽管罩着帽兜,裹着漠狐皮大氅,缇谧仍感觉身上凉意很重。她从周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显然,郎玄已经占得先机,军部一定会大做文章。


  在军政大殿和亚夏大陆军情室之间,院落一侧是军部的马厩、兵器库、厨房,另一侧是卫队驻地和库房。军情室是一座正方形的建筑,进进出出的军部官员络绎不绝。


  穿过一座巨大的月亮洞门后,一行人进入军部的后院。军部监理司坐落在后院,有监理司官员们休息、办理事务的地方,还有审讯室、举报室,以及藏在地下的地牢。监理司掌使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手上掌握生杀大权。


  周狡带着缇谧进入一座房屋,沿着火把点亮的台阶走下去。光十分微弱,如同鬼火一般。缇谧走得头皮发麻,感觉走了百余磴台阶,眼前才明亮了。


  一座如同迷宫的地下牢狱,呈现在缇谧面前。


  如果你想活着,请到牢狱走一遭;如果你不想活,也请到牢狱走一遭。


  人出现在亚夏大陆那一刻起,世间的游戏规则就改变了,残酷的世间法则更加血腥,滴着血走入文明时代。牢狱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地方,只有冷冰冰的摧残与折磨。


  有人在惨叫着,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大声咒骂,有人在来回不安地踱步。缇谧越不想听,那些声音越钻入耳朵。


  幽暗的空间给她一种恐怖而绝望的感受。


  关押缇纣的牢房坐落地牢中央,算得上最大的一间。墙上的小油灯蜡烛不大,闪烁着幽暗的淡淡的光,牢房里散发着人体粪便的臭味,还有流通不畅而生的霉味。缇纣绻缩着身体,躺在牢房中的一个角落里,披散着头发,穿着破麻布做的囚服,光着脚套着链锁。


  “郎玄大人交待,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我会在牢外等候。”周狡说完转身离开。


  “周大人放心。”筚籍回答道。


  “哥!”缇谧将身体靠近牢房,用手轻轻拍打着铁锁。


  缇谧已经适应了地牢里暗淡的光线,只是气味更加让她难以忍受。墙上有壁虎静静地爬着,地上有一只老鼠蹲着,看看缇谧,又瞅了瞅了缇纣。


  金亭王慢慢地动了动身子,然后转身面向牢门,用左手支撑着坐了起来,右边的袖管里却空空荡荡。


  缇纣脸色憔悴,胡须乱蓬蓬的,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牢门。


  “哥哥,你的胳膊怎么了?”缇谧带着哭腔问道。


  “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妹妹了,没想到郎玄大人对我当真不错。”缇纣自嘲地苦笑着,用左手轻轻捏着空荡荡的右边袖管。


  “他没有要我的性命,只是取走了一条胳膊,已经很仁慈了。毕竟我过了夏江,屠杀了整整一城人呢!”


  “筚籍大人说,在比武会场发生意外时,你只是受了一点刀剑之伤啊!”


  “那是没错,可这里是军部大臣郎玄的天下,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不得不截掉受伤发炎的胳膊,又有谁能说个不字呢?况且,我始终没有承认主使比武大会阴谋,命令手下安放炸药消灭军部,郎玄不杀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哥哥你放心,只要我还是银夏帝国的娥后,就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军部胆敢擅自伤你,我会让郎玄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正是缇氏王族的家训。


  “天算不如人算,游牧大军南下,西伯带走了我的精锐。没有黄金战团,郎玄才敢肆无忌惮地对我下手,污蔑我谋害各国武士。”


  “哥哥,我会尽快调黄金战团回昭阳保护你,再请长老院居中调停。”


  “郎玄这么做恐怕预谋已久,一定还会做各类文章置我于死地,恐怕你力有未逮啊!”缇纣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只要我登上银夏帝国的皇位,我看军部还敢对你怎么样?”


  “众怒难犯。如果你强行为我开脱,恐怕会引来帝国各方势力的不满,对于你的皇位也将不利。”


  “那我该怎么办?”缇谧将头靠在牢门上,悲哀地问道。


  “一定要找到郎玄陷害我的证据。”


  “怎么找?”


  “魏武。”


  “好。哥哥为我北上驰援受人陷害,我绝不能坐视不理,定将为你搜集证据,驳倒郎玄一党的阴谋。”娥后目光坚定地说。


  正午。


  武湖结冻的冰面反射着强烈的太阳光,衰败湖草被积雪覆盖,帝都亦有萧索迹象。年幼的孩子不以为意,在冰面上滑冰游戏,快乐的笑声经久不息。


  武湖的对面是首辅芮隐办公的良府,旁边则是工部官衙所在,两座官衙之后,便是律政官衙和总务部衙。缇谧离开军部,坐上凤辇抵近琼文路,正遇芮的大轿。筚籍下了轿,与芮隐简单交谈后,走到缇谧的凤辇旁边。


  “芮隐有事要向娥后禀报。”筚籍说道。


  “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比我哥哥的更糟了吧。”


  几顶轿子一起回到皇城。缇谧想要放松心情,乘辇来到清心殿。大殿周围栽种着南方金亭生长的竹子,如今已经调零枯萎,正如同她的心情一样,更引起了缇谧的思乡之情。


  芮隐站在缇谧身边。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芮隐似乎也老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他穿着红色锦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脚上穿着锦锻靴子。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显得很累。


  “近日天气寒冷,腿疾发作,现在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芮隐自嘲地说道。


  “豆蔻,赶快为首辅赐座。”


  “多谢娥后。”


  “首辅何必这样客气?你为银夏帝国劳心费力,我已感激不尽,此次金亭王之事,你又和其他辅政大臣为我哥哥作保,更是让我感激涕零。”


  “老臣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银夏帝国,娥后不必为此而多虑。眼下,我是作为辅政大臣来向娥后通报前线的军情。”


  “首辅客气了,请讲吧。”


  “蒲国边境正加紧防御,各国军队正在前去支援。雷霆、铜古和苍陵三国精锐骑兵已经出发,前往瀚泉驰援西伯。”


  “听说西伯女儿带来朵国骑兵和蛮戎精锐,他们现在何处呢?”


  “两支精锐出了东山,正在去瀚泉城的路上,协助西伯抵御猛犸象军。”


  “很好,看来朵国人懂大局,识大体,是帝国忠诚的邦国。”


  “不过,采诗部收到来自北靖的消息:白熊异族已经控制了北靖六镇。幽蓟和望海两国无法支援瀚泉前线,部队已经转向前往栗水,共同对付来自雪国的威胁。”


  芮隐说完,看着娥后,眼神里有些异样。缇谧当然知道,这眼神里暗藏的深意。


  他们一起设局,除掉了泰德与雪地熊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一对互相利用的凶手,谁也逃不了干系。


  “芮大人,敕胡王铁铎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呢?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敕胡已经和血驼大军暗中勾结吗?”


  “芮隐不敢妄言。”


  “筚老觉得呢?”


  “咳咳咳,依老臣所见铁铎没有那么愚蠢。舒桐南下,无非是掠夺食物、资源、人口和牲畜,早晚都会返回沙罗半岛。如果敕胡参与其中,血驼大军若不支持,铁铎岂非与整个亚夏大陆为敌?”


  “也许筚籍大人所说有一定道理。不过,我建议还是向其他各国发出第二道调令,增派兵力支援蒲国边境。”芮隐说道。


  “首辅大人之议,缇谧深为赞同。”


  “还有一件事,老臣想提点建议。”


  “芮大人请讲。”


  “虽然老臣想要力保金亭王的命,但是各国勇武之人仍然激愤,必得娥后亲自出面安抚调停,才能够消了他们的怒火啊!” 


  “只要能够保住我哥哥的命,我愿意亲自出面,安抚在比武大会中受伤的众位武士。”


  “好,既然娥后深明大义,我尽快请郎玄大人安排。还有一件事,朵国大督彭博想求见娥后,详细了解朵姬出事的前前后后,还要到昭阳东山行宫去看望朵姬。我想娥后不会拒绝鼓博,便替娥后答应了。”


  “既然首辅已经为我做了决定,那你就为我安排时间吧,我会和朵国大督解释清楚的。”缇谧心里恨恨地,但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好,老臣会尽快安排的。我还想提醒娥后,为了不影响三大精锐协作,金亭王的事千万不要通知统兵将领,以免引起黄金战团哗变。”


  “首辅请放心吧,我一定会以银夏帝国大局为重。”


  “如此甚好,芮某保证郎玄不敢擅做主张,对金亭王不利。娥后若无事,老臣就告辞了。”


  “好。”缇谧没有起身,微笑地看着芮隐的背影渐渐远去。


  “筚大人,通知前线黄金战团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不能让人发现。另外请你告诉筚顿将军,密切注意军部的情况,如果有人敢对我哥哥不利,一定要替我阻止,将来我一定会有厚报。”


  “娥后,这些事即使您不说,我也一定会勉力而为。咳咳咳。”筚籍大声地咳嗽起来。


  “筚大人还要为我做一件事。”缇谧盯着律政使,眼里透出凶光。


  “请娥后吩咐。”


  “请昭阳守城的副将魏武入城。”


  缇谧的话音未落,豆蔻从清心殿外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


  “什么事?”缇谧问道。


  “有人传言:西伯死了。”豆蔻压低了声音。


  “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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