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父母命之①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93字 发布时间:2023-12-20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曲折的山路上扬起阵阵尘土,随风飞扬。驾车之人身穿天水碧衣裳,两眉细长,目若秋水澄澈,竟与鹿骄嵘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浑身透着一股温柔气息,正是夏荷衣。她挥鞭打在马屁股上,赶马疾行,车里传来一焦急的女子声音:“荷衣,还有多少时辰能到邙山派?”


夏荷衣驾着马车转了个弯儿,车速又快了三分,这才答道:“鹮衣师姐,我们已到邙山脚下,估摸着再过半个多时辰,就到邙山派了。”马车疾行,山风扑来,将那帘子轻轻撩起,车里坐着一女子。她身穿淡红衣裳,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上蕴着三分焦急,正是湘水门弟子朱鹮衣。


朱鹮衣道:“荷衣,再快些。”“是!”夏荷衣温柔地应了一声,跟着长鞭落下,马蹄疾驰,一路绝尘。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邙山派大门处,夏荷衣自报家门,求见邙山掌门虎不休,请守山弟子代为通传。


虎不休听到消息,颇是惊讶,转念一想,“朱鹮衣亲自前来,难道受了熊九言兄妹的指派?她在马车里不下来,车上另有其人。”虎不休不知车上是熊家兄妹还是烟迟林的朱猊,便急匆匆赶往山门。


夏荷衣见礼之后,将虎不休引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只见车上除了朱鹮衣,还躺着一男子。那男子身上盖了条毯子,脸色煞白,双唇青紫,正昏睡不醒,一张方脸与虎不休有六分相似,正是虎不休次子虎跃。


虎不休大惊失色,问道:“朱姑娘,是什么人打伤了我儿虎跃?”朱鹮衣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知。三天前一个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夜晚,我师妹荷衣关窗时,见到一人赤裸着上身倒在雨水里,救回之后才发现是邙山小虎。我给邙山小虎施针用药,可他依旧不醒。唉,镇上离邙山不远,我们便雇了一辆马车,将邙山小虎送回邙山。”


虎不休连连道谢,吩咐门下弟子将虎跃抬回院中,又道:“朱姑娘是烟迟林大小姐,医术深得朱蛛姑娘真传,老夫恳请朱姑娘留下来为犬子医治,邙山派感激不尽。”


他言辞恳切、爱子真情流露于眼角眉梢之间,朱鹮衣不忍拒绝,便与夏荷衣一同留下,进入院中,再为虎跃医治。方井利、苏占魁等人看虎跃受伤昏迷,焦急担忧,纷纷劝道:“如今小虎师兄重伤昏迷,请师父暂时允许少虎师兄下山探望。”


几人跪在地上,连番劝说,虎不休不得已只好同意,便命令罗行夜、毛负般、戚施三人到后山去,将虎奔请回来,照看弟弟。虎不休亲自探了虎跃的脉搏,又向朱鹮衣讨了药方,吩咐童秋蚜、项游蛉二人前去熬药,自己在屋中呆了片刻,便即离去,只托付朱鹮衣好生医治儿子。


屋内登时空荡荡的只剩三人,虎跃躺在床上,面色煞白如纸;夏荷衣问道:“师姐,邙山小虎已昏睡三天,为何还不醒?”朱鹮衣轻轻叹息,道:“他风寒侵体,不至丧命,然生之意志薄弱,是一心求死,故而不愿醒来。因此,我才送他回归邙山,有亲人陪伴在侧,他或许愿意醒来。”谁料,这屋里依旧只有她们两个外人。


朱鹮衣展开银针,在虎跃头顶的“百会”“天冲”“天柱”三处穴位下针;细细观察一阵,又在“天枢”“云台”等几处要穴下了几针,跟着便附在虎跃耳边,轻声说道:“邙山小虎,我已将你送回邙山家中。虎掌门已派人到后山请你大哥归来,你快快醒来罢!”


如此说了三遍,静立于一旁的夏荷衣忽然叫道:“鹮衣师姐,他眼皮动了。”朱鹮衣大喜,捻来银针,在他“天突”“膻中”等几处穴位上再下一针,跟着便听到两声咳嗽,虎跃眼皮缓缓睁开了。


鹮衣荷衣大喜,道:“邙山小虎,你可醒来了。”虎跃双眼迷蒙,转头环视周遭,只觉屋中摆设甚是熟悉,他疑惑问道:“这里是邙山派么……两位姑娘将我送回了邙山?”


鹮荷二衣点了点头,鹮衣宽慰道:“此处是邙山派,小虎可安心养伤。”虎跃当即一跃坐起,满脸的惊惶,他急忙伸手遮住眼睛,道:“我双目受伤,见不得强光,请朱姑娘为我取来布条,遮住眼睛。”


朱鹮衣医术了得,虎跃双目受伤与否,她岂会不知?何况虎跃方才分明瞧见了她和荷衣,也看清了屋中摆设才会有所一问,他双目分明无碍。夏荷衣半信半疑,却也取来了布条,虎跃一把抓过,绑在脑袋上,遮住了双眼。


虎跃伤后虚弱,现今人已醒来,然邙山弟子却未送药食过来,夏荷衣见屋中有茶水,便倒了一杯与他。虎跃一饮而尽,问道:“两位姑娘如何遇见了我,又将我送回邙山派?”


虎跃只记得,兄长虎奔被父亲杀死的当晚,他冒着滂沱大雨,背着哥哥尸身,连夜离开邙山。天地之大,不知去往何处,虎跃闷头向前走,从倾盆大雨的黑夜走到霞光满天的清晨,一身湿衣在阳光曝晒下慢慢晒干。虎跃依旧不停歇,见路就走,走了整整一天,直至天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满身疲惫地倒在地上,这才就地歇息。他将外衣轻轻盖在虎奔尸身之上,缩在旁边就睡了过去。


拂晓时分,虎跃从梦中惊醒,看着兄长尸身,心如刀绞,眼泪如决堤之水,止也止不住。他看清了此处的地形,原来是个山坳,远处是一条小路,天光大亮后,必有行人经过。若让人瞧见了,他的行踪恐怕会传回邙山。


虎跃便开始挖土掘坑,准备安葬兄长;旁有石块,他以石为锄,将泥土一寸一寸掘到旁边。虎跃掘土很慢,但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晨光微熹,第一缕阳光柔柔地打在虎奔铁青的脸上,虎跃跪在边上,呆呆看着,脑中闪过的尽是兄弟二人相互扶持、相亲相爱的场景,愈发心痛如刀绞。


凉风起,树上枯叶纷纷扬扬而下,覆在虎奔尸身之上;那满地的落叶被轻轻卷起,又落向四周,跌入土坑之中。虎跃抱起兄长尸身,将他放了下去,两手抓起泥土,慢慢地撒在他身上。时有枯叶飘落下来,参与这悲伤的举动中。


日头升至天边,最后一坡黄土已将虎奔彻底掩埋,虎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捡来一块木头,立在墓前,掏出随身的匕首,便要刻字立碑,刚划下一笔,又忽然止住。


虎跃心道:“大哥是被爹三掌打死的,又推落山崖,爹容不下大哥,我若立碑,碑上该如何写?‘邙山少虎虎奔之墓’,如此一来,岂不昭告天下,大哥死了,爹也会知道大哥葬身此处。爹一旦知晓大哥埋骨之地,岂会无动于衷?他能掌杀亲子,也能做出掘坟挖骨的事情来。大哥,大哥……”


虎跃抱着木头,哭得肝肠寸断,无助至极,他心疼大哥死在亲爹掌下,心疼大哥死后只能草草埋葬,竟连墓碑也不能立,无名无姓,孤坟一座。


虎跃心头骤然一疼,所谓哀大必伤身,他喉咙处忽然漫上一股微热,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喷在那木头上。血落成形,竟似一棵树儿,虎跃哈哈一阵苦笑,道:“好,好啊!大哥,日后我若能回到邙山,一定将院中剩下的那棵树砍了,我再到你坟前来,亲手种上一棵树。”


虎跃痴痴地靠在坟头,一靠便是一晌午,直至午后,远处的行人越来越多,他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则会暴露兄长埋骨之地,便抹了眼泪,匆匆离去。


天地高阔,但在虎跃眼中,已无东西南北之分,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来到镇上。入夜时分,天降大雨,电闪雷鸣,他淌水而行,脑中回回噩噩,腹中饥肠辘辘,两眼渐渐昏花,一个不慎便跌在雨水中,昏了过去。


至于自己为何会回到邙山,那是往后之事,只能询问眼前的两位姑娘。


朱鹮衣道:“当日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狂风将窗户吹开,荷衣师妹关窗时发现有人倒在雨水中,便救了回来,没想到是邙山小虎。虎小侠,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为何一人出现在镇上,又颇是狼狈地倒在雨中?”她与荷衣已疑惑数日,邙山小虎应与邙山弟子一同回到邙山,偏偏独自一人落得如此狼狈?


虎跃心中酸楚悲痛却难以言语,暗道:“朱姑娘,你不该救我,我若死了就不一了百了。”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一言难尽,不提也罢。”他脑中忽然想起一事,追问道:“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救,湘水门六带十八衣都在邙山派么?”


朱鹮衣摇头道:“只我与荷衣师妹两人在邙山。”原来,自离开桂花山头之后,不过几日,林带猿便留书离去,告别各位同门,他要独自去寻访天下美酒,无拘无束。又过两日,原带羖与罗蒲衣也不知所踪,这两人“臭味相投”,不须猜想便知两人也效仿了林带猿。


如此,聂凤衣便提议,六带十八衣分开行走,各自闯荡,但须结伴而行。江带鹤也同意了,指了个地点、定了个时间,让众人汇合,如若不愿,就自行返回湘水门。


夏荷衣本是要跟着江带鹤,奈何花鸾衣、沈鹂衣、黄蝶衣三人从中作梗,又将荷衣与春梨衣、秋藕衣分开了。荷衣孤苦伶仃,朱鹮衣有心要清静,不顾众人反对,只与夏荷衣一块儿,离开了众人,两人独自行走江湖。


鹮衣、荷衣向北游历,在雨夜中捡到了悲伤晕厥的虎跃,救了他一命。


听到湘水门六带十八衣只有鹮荷二衣在邙山派,虎跃心头一颤,道:“邙山简陋,招待不周,趁着天色还早,我送两位姑娘下山罢。”言罢,他摸索着起身,就要送人,却身乏脚软,又倒回榻上。


鹮荷二衣大吃一惊,两人千辛万苦将他送回邙山,茶水尚未沾唇,他竟着急送两人下山。朱鹮衣道:“邙山小虎好好养伤罢,我与师妹下山之事……”


话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一男子声音,“多谢两位姑娘送师侄归山,怎如此着急就要下山?”鹮衣荷衣转身一看,只见几个男子已步入屋内,为首一人身形偏小,目有精光,穿了一身新衣裳,显得神采奕奕,正是龟有道,他身后是他座下的三个弟子——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


这四人一见到夏荷衣,登时咬牙切齿,龟有道喝道:“小妖女,原来是你!”他听弟子禀报,只说湘水门弟子,并不知是夏荷衣。此刻一见,立即想起了鹿骄嵘的杀徒之仇,顿时怒火冲天。


夏荷衣浑身一颤,害怕得往后一缩,朱鹮衣将她护在身后,虎跃也急忙起身,踉跄上前,道:“拜见师伯。”龟有道几人惊讶地打量眼前之人,疑惑重重,尤其是虎跃遮在眼睛上布条。


龟有道难忘杀徒之仇,冲向夏荷衣,道:“我杀不了鹿南风,先杀她妹妹也解恨。”他双掌齐出,使一招“千里烟波”打向夏荷衣,朱鹮衣挡在身前,挥掌便要接招。


龟有道手掌向左一偏,一半掌力登时打向朱鹮衣,将她震退三步,跟着又出一招“长烟落日”,掌力呼啸如风,向夏荷衣脑袋拍落。


荷衣吓得脸色煞白,危机之际,只听得一声大喊:“师兄手下留人。”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手探在荷衣肩头,将她往后一提,跟着左掌猛出,接下龟有道一掌。两股掌力激荡,龟虎二人各向后退一步,来人正是虎不休。


虎不休冷脸说道:“杀死师侄的人魔女鹿南风,夏荷衣姑娘虽是她的亲妹妹,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兄不可牵连无辜。”龟有道见虎不休态度刚硬,虎跃又护在夏荷衣身前,他初归邙山,不宜多生事端,便识趣地后退几步。


虎不休盯着儿子,问道:“这几日你到哪儿去了?”虎跃听到父亲声音,如遇洪水猛兽,浑身一颤,双手背在身后暗暗发抖,后背已吓出一身冷汗,他力持镇静,道:“大哥惹爹生气,孩儿不敢求情,只能下山到去买爹爱吃的烧鹅,以求求爹消气开恩,这才耽误了几日。”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如此理由,虎不休信是不信?


虎不休目光落在儿子眼睛上,又问:“眼睛为何如此?”虎跃答道:“孩儿被歹人偷袭,被毒气误伤眼睛,幸有朱姑娘医治,如今双眼尚见不得强光,只能以布条蒙眼。”虎不休哼的一声,骂道:“没用的东西,离了你大哥就一事无成。”


虎跃悻悻然不敢辩解,虎不休便转向朱鹮衣,又换了温和的姿态,道:“老夫已吩咐弟子收拾了上好的客房,恳请两位姑娘在邙山小住几日,替犬子医治。”


这父子二人,一个赶人,一个留人,鹮衣与荷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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