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欲来
书名:一叶孤舟 作者:布坎褥沐 本章字数:5352字 发布时间:2023-12-20

势均力敌时,好人一定斗不过坏人,因为坏人没有底线,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只有好人呈现绝对优势时,坏人才能被绳之以法,但也只是绳之以法。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如果光太强影就无处遁形,苏家的光芒洒下,只有美丽的花儿盛开,但花也会投下阴影,那就是九黎。

肮脏的九黎没有扎根的价值,没了花影,牛鬼蛇神就会冒出。

鬼王天泽,也被称为恶人的救世主,他在九黎成立了百鬼。

百鬼有组织有纪律,出手前严密规划,行动后灭迹隐踪,百鬼是九黎的主宰,夜行的对象只有苏家认定的恶人,间接维持了秩序。

鬼和花达成了共识,花影撤出九黎,百鬼用黑吃黑的方式发泄恶欲,间歇性的胡作非为也会被许可。

花不染指这块土地,不是鬼有价值,只是这地太脏,只是苏樱不想花儿沾手臭虫,天泽很清楚,所以谨小慎微地行事。

苏家眼中的蝼蚁,却是九黎的帝王,现在有人来争夺王位了。

天泽时刻关注薪火的动向,尤其是烧的最旺的那朵兰花。他调查了落兰的过去,为了解这个女人,还成了她的读者,那溢于言表的爱,让天泽那腐臭的心都忍不住,憧憬爱情。

鬼王很中意这个女人,把玷污她的千面郎君献上,因为是仙人后代,千面郎君轻而易举地将慕玄掳走,还是花影将其逮捕,而后按秦国律法流放到了九黎。

来到九黎的千面郎君自然而然地加入了百鬼,代号千面鬼,也自然而然地被当成见面礼献上。

落兰不仅没领情,还恩将仇报,继续蚕食鬼的生存空间。

因为大妖的加入,薪火的实力已经大到,不需要和百鬼统一战线,曾经的必要之恶现已无关紧要,如果任火蔓延,鬼会失去这片净土。

落兰这样歹毒的女人,根本不知道,鬼王为了获得作恶的场所,付出了多少年的心血,得到之后更是如履薄冰地过活。

被一个须臾之寿的秦人夺走一切,天泽无法忍受,必须在苏家不追究的情况下,瓦解这个组织。

这并不难,因为薪火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极度依赖领袖。

那些大妖都是慕名而来,慕的是落兰的名而不是薪火的,只要落兰黯淡,这把火会立刻熄灭。

但有苏家相助,没有暗杀落兰的机会,将她失贞的事公之于众也没造成太大影响,鬼王只能另寻他法。

最好的办法是把落兰那痴情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天泽不可能爱上这种脸上有疤的残废。但夺走落兰的心,将之击碎再缝合,还是挺有趣的,想必这朵兰花应该能熬过几轮毒打。

敲定计划后,天泽用不同的身份接近落兰,痴情的浪子,暗夜的英雄,假扮的王者,都无法使她动心,精致的皮囊,出众的才学,温柔的对待,她全不在意,天泽做了无数的布局,始终得不到落兰的芳心。

得不到就毁掉,但毁掉这个人,不现实也太无趣,必须诛杀她的心,必须让她失去现有一切,然后在她坠入深渊的时候,将她拉住,挂在悬崖上把玩。

击碎兰心最好的办法是,除掉她背后的爱人,这一次百鬼为他而夜行。

百鬼一连跟踪了几个月,终于看到落兰乘着火麒麟,去了一座山,之后百鬼伪装成猎户潜查,但一无所获,又蹲守了两周,终于摸清了火麒麟的路线。

火麒麟走后,他们穿过沼泽与陷阱,来到一个精致的庄园,庄园的主人是个瘦弱的中年人,脸上还纹着贱字。百鬼当即出手,将那个贱民制服,绑在木架上,进行了一番拷问,但那人嘴硬,死活没说,所以他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人是个太监,多半是落兰的仆人,负责打理庄园。

那个太监唯一的招供是,落兰爱的人就是他,听到这话,百鬼悔不当初,这样滑稽的人,就该抓回去说相声。

之后百鬼搬空了家里的宝贝,又用灵力烧起大火,准备消去踪迹。

他们的行动很隐蔽也很顺利,即使鬼被一网打尽也不会有人查出鬼王的身份,鬼王在,百鬼就不会消失。对秦国来说,这是无解的,但他们不可能预料,家具由特殊材料制成,着火后会冒出红烟,只有吃过一种药的人能看到。

屠苏把这当成暗号,无论天灾人祸,只要点燃家具,看到红烟的柔然就会赶来相救,另外,房间还有一间躲藏用的密室,储存了一周的粮食和屠苏珍视的宝物。

山上的红烟,被眺望家乡的落兰察觉,落兰拼命地叫喊,唤出暗中护卫的黄金火棋兵,让他们赶紧带自己回家。

如果屠苏在休息就会有危险,而且那是她的家,她最宝贵的回忆都在那里。

回家的路上,落兰在心里恳求,恳求大火不要抹去,他们在一起的痕迹。

落兰赶到时,迎击她的,是被烧焦的屠苏,以及一地的肉片,她看到屠苏身上插满了钢针,半边脸已不成人形,另外半边是狰狞的惨笑,宣示他的身份。

幸福的画面烧成飞灰,挚爱的男子钉死架上,落兰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但失去一切时,才知晓自己的脆弱。

她默默走进火里,没有悲伤,没有泪水,这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先身而死。

之后赶来的,是柔然和英招,柔然看到师父的残骸和地上的落兰,哭到窒息,英招看了一下落兰,很快就明白了她被打昏的原因。

你不在了,我要这命有何用?

哭到死去活来的丈夫,英招还可以安慰,根枯叶萎的落兰,她不知如何是好。

英招只知道,哭泣毫无意义,唯有报仇,方能解脱,但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

英招不甘心,她是做不到,但苏家可以,她要为这场火灾编一个诡异的理由,吸引马戏团的关注。

英招向涂山疾行而去,没想到苏羽和苏樱接见了她,还亲自去了九黎。

英招希望苏家重视这件事,但苏家重视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苏家接受屠苏的逝去,甚至希望他早点逝去,但被人杀害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不是及早察觉,根本不会发现,苏是这样凄惨地死去。

藏在心里都怕化掉的苏,被杀了,还是千刀万剐,仔细看,还能看到焦尸眼角的皱纹,这是他常年微笑的勋章。

毫无疑问,这具丑陋的身体里,是苏那高洁的灵魂。

了解他的樱和羽,很快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送给苏怡的花种,写给苏樱的乐谱,列给苏羽清单以及婚纱的设计图,此外还有无数画卷,最大的是张全家福,苏的身边站着辉夜和女娲。

苏羽翻看清单,第一个是比赛用鼻孔喝辣椒油,她在心里骂到,笨蛋,谁要和你比这个。

翻看屠苏的遗物更加能感受苏的逝去,又一次,又一次体会到失去挚爱的感觉,又一次在苏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能为力。

苏羽在苏樱怀里大哭,苏死前肯定在呼唤她这个骑士,而她一无所知,这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苏樱不相信这是仇杀,苏不可能得罪人,就算得罪人,就算全是苏的错,苏樱也绝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

苏樱一刻不停地安慰妹妹,死的只是屠苏,苏或许已经在家等着了,如果不这样想,她的心就痛的要死。

苏樱好恨啊,她没有为苏而战的机会,只能毫无意义地复仇。

笼罩秦国的雷云,不时传来炸响,花影第一时间赶到九黎,迭荡这片罪恶的土地,以屠苏的庄园为中心,一身金甲的黄金火棋兵被风拽了过来。

这是能灭掉秦国的阵仗,却只是封锁了九黎。

确实找不到线索,但可以盘查每一个人,很快,与此事有关,与鬼有关的人全部落网,隐藏的天衣无缝的鬼王也不例外。

百鬼被送进马戏团,如果有一只鬼带着笑容死去,马戏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鬼王被带到了苏州,天泽死也想不到,只是杀了一个贱民,竟惹出这种祸事。

苏羽避开要害,一连斩了天泽千剑,又借助心怡将他治好。

天泽痛的满地打滚,想要剖心自杀,但被拔地而起的十字架捆住,顺着十字架,蚂蚁一样的黑雷,钻进他的身体,啃食他的血肉。

第一次品味钻心碎骨的疼痛,天泽大声惨叫,接着一声脆响,他的舌头和喉咙应声炸裂,在原有的痛楚上加了一个窒息。

天泽本想激怒她们给自己一个痛快,现在,连这都做不到了。

这样的刑法,原本要到苏醒来,但落兰先醒了过来,她们便回到家中。

苏醒来前,她们无法对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只是远远地看着。

落兰看到一身杀气的魔女和神女瑟瑟发抖,太美也太凶,在她身边的圣女挤出的笑容也很快被悲伤吞没。

如果屠苏活着她们至少知道苏还存在,但屠苏死了,苏却没有醒来,她们手足无措,又联系不上女娲,除了哭与等,她们无能为力。

只有辉夜,没掉一滴眼泪,就和父母双亡的那天一样。

辉夜不相信苏会死,而且她知道,活着的人更重要。既然苏已开局,身为他的未婚妻和苏家的媳妇,自然要承接家人的事业,就和二百年前一样。

辉夜动员楚人写作封封情书,情书由苏所著,为苏怡所写,是要改变秦国的砖玉,书名本应是《苏》,后被改成了《浴火薪兰》,《焚心取火》以及《微光映夜》。

之前辉夜和苏编撰了一本童话,以匿名的形式写给孩子,那本书在楚国反响特别好,被编入了教材,而在秦国,被说成幼稚愚蠢又不切实际,可那是写给孩子的童话啊!

书里谈善良,秦人说苦难,童话描绘幻想,他们大谈现实,苏鼓励孩子进取,他们教孩子人情世故。

那本书在秦国没有掀起风浪,因为解释权在大人手里,没有力量的孩子,连做梦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必须改变这样的大人,才能改变腐朽的秦国。

为此,苏做了很多准备,但他的计划被扶摇提前了,令辉夜意外的是,书的内容从两百万字删减到了两万,这让辉夜有些好奇,他在九黎,看到了怎样的光?

接管了蓬莱的辉夜,开始推进秦国的复兴,或许等五十年后才能见到苏。辉夜真想抱怨一句,不过,像现在这样处理好一切,等苏回来一定会更喜欢自己,这是最好的报酬。

有辉夜操盘,三个姐姐才有时间悲伤,但不能一直悲伤,苏回来前,辉夜会照顾好她们,这是未婚妻的职责。

苏怡带着落兰来到苏的身边,躺在床上的男子,美的惊世骇俗,即使苏怡说苏就是屠苏,即使她对屠苏的了解足以证明,屠苏就是那个天之骄子,但落兰就只想她的那个丑男人回来。

苏怡拿出一封信,是屠苏写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屠苏已经死了,而苏不知何时醒来,但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

递信的人是我大姐,你可以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在你走出之前,圣女会照顾好你。

我的二姐看起来有些凶,但不要害怕,她是比圣女还要温柔的魔女,你可以尽情地依靠她。

那个金发碧眼的神女,是我一人的骑士,也是混世的魔王,被她缠上,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果你看到床上的男子,那一定是我,我不愿隐瞒,只是有些事,我无可奈何,只能请你见谅。

我要做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不是治疗病人而是根除病根,这是我和大姐的梦想,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你只是想刻进我的心里。

你成功了,在你一瘸一拐,笑着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从未想过,落水的兰花可以开的如此美丽。

这样的你,一定也得到了姐姐的认可,只是很抱歉,我已心有所属,你想要的爱,我给不了。

我爱的,只有辉夜一人,等我醒来就会娶她为妻,等你见到她就会明白我的选择。

初见之时,我没有背负一生的觉悟,就把你留在身边,还眼睁睁地看你坠入爱河,但我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如果我在一开始就狠狠地拒绝,你肯定不会死缠烂打,我没有这样做,以至伤害到你,但我相信,你不后悔。

不后悔认识我,也不后悔曾经的选择。

我相信,你不会因一时的困苦否定曾经的美好,更不会否定我们共度的时光。

我希望,你能坦然面对这无果的爱恋,屠苏醒来就会成为苏家的少主,女娲的同伴,但我知道,你已经不会感到卑微,因为落兰永远是屠苏心中,最闪耀的女孩。

你可以把我当成屠苏,但我希望你能重新认识苏,你可以忘记我们的过去,但我希望,你可以陪伴我的现在,可以期待成我家人的未来。

直到你白发花花,直到你辞别世界,我和我的家人都会如我一般爱你。你也可以放下我,忘记我,尽情做你自己,无论何时,苏,屠苏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你还可以在这等我醒来,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你是半老徐娘还是人老珠黄,睁眼看到你,我会很开心,虽然你可以奋力一搏,但我仍会拒绝。

最后我想说,对不起,没能爱上你,感谢你,让我看到最美的爱情”

落兰一边读信一边抹去模糊视线的泪水,苏怡在身后抱住落兰,代替屠苏给她一些温暖,读完信的落兰抱着苏怡哭泣。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落兰不停地诉说。

苏怡很喜欢落兰,因为她身上满是苏的身影,苏怡也很感激落兰,有她陪在苏的身边,替她们爱着苏。

苏樱无法理解落兰的心情,她知晓爱的含义,也见过太多例子,但她就是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爱她的人越多越好吗?

苏樱实在不赞同独占苏的人,但她还是会为了苏,请求小玄认可慕玄。

苏羽讨厌落兰,落兰不会哄苏开心,没有苏怡会疼人,也没有苏樱惹人怜爱,和辉夜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但保护王子珍视之物,也是骑士的职责。

落兰哭过后,苏怡把她的手合在苏的掌心,女娲和苏仅仅是触碰就能体察彼此的心意,苏怡很羡慕这个能力,在苏迟迟没能醒来的当下,她一直握着苏的手,传达自己的心意,两个妹妹和辉夜也都试过了,没有反应,落兰也是同样。

落兰只感到手上的温暖,没能察觉苏怡的失望。

苏怡突然哭了起来,她还是不想接受现实,苏怡不怪落兰,毕竟她们都没有成功,她只怪自己忍不住去期待,名为爱情的奇迹。

待情绪缓和,苏怡讲述了前因后果,又拿出苏写给秦国的书,告诉落兰苏家正做的事。

不一会,辉夜回来了,没有梳妆,但优雅的气质是她最美的妆容,同悲戚的苏怡不同,辉夜满面春风地小跑而来,还抱了抱苏怡。

“大姐大姐,我回来了,一切安置妥当,只待烟花盛放”

之后辉夜捧起苏的手贴在脸上,闭上眼享受了一下,而后起身行礼,笑着向落兰问好。

“你好落兰,我是辉夜,很久之前就想见你了,有你陪伴屠苏,真是太好了”

成熟中带着纯真,在悲伤的时候笑着,这一定是楚国的公主。

屠苏不喜欢多余的感伤,能做到这点的辉夜,的确是他理想的伴侣,在辉夜笑着问好,自己却没法回应的时候,就输掉了,落兰开始觉得自己就连珍视的爱与陪伴,也输掉了。

辉夜不担心苏对其他女人示好,更不介意其他女人对苏动情。即使暧昧不清,辉夜也不觉得有错,更不会没有安全感,因为辉夜没有把自我寄托,即使不被苏所爱,她依旧是启明的公主,是独一无二的辉夜,这是比婚约更有力的保障,也是与苏并肩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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