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又侧耳听盲人说话。
转脸道:“他说,他叫年蘑菇,原来是独立连的排长,战斗负伤了,和三排长老善一起到这山上躲藏养伤。”
高个儿老头说:“老善,是老单,单雄信的单,单时万。”
盲人嘶嘶出声。
青年转说:“他说,‘对对对,这位,是首长吧?说得对。’
什么?哦,他说,‘一年多了,单排长说联系组织上,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又想联系我家里人,就把一些家里的情况告诉了老单,老单说,打听了一下,我的家里都还好,就是不方便联系,因为有纪律。
我怀疑,老单可能革命意志有了动摇。
因为,我发现,他说的一些事情,明显说的是假话----
我还发现,他给我的吃的,总是很少,药越吃越对身体不好,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自己知道,我快死了,就是想在死之前,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我在门口外面听见了几句。老单好像很害怕你们。
你们说你们是工农红军,还说有孩子来了,是谁的孩子?是我的毛栗?’”
梁子久佝偻着身躯,呆呆坐着,心中大骂年蘑菇,同时也大骂自己:“老子今天真是鬼迷心窍!
先头,一巴掌剁死这狗日的年残废不就完事了?
本来还有一线可以分辨胡扯的机会。这下,这个机会也没了,这不是老子自己给自己留了根上吊绳是什么?”
高个儿老头开口,一句话,便直点关键。
梁子久一听,心道:“这下彻底完了,老子怎么说,都无法糊弄了!”
高个儿老头说:“年蘑菇的哥哥嫂子,还有年蘑菇的妻子,都已经被害死了。
你们两个,却只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床上盲人嘶嘶出气急了,向后便倒。
两个青年急忙扶住,一人在他背上轻轻拍击。
高个儿老头叹一口气道:“他身体已经彻底垮了,现在就是一口气撑着,想知道事情底细的心气儿撑着,不能让他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走了。”
又转向梁子久:“你还不说?好,我再提醒你一句。
要执行山货计划,总要联络发情报,要写字。你用的,是藏在前面左边墙角洞里的纸笔吧?
我们进来时候,已经发现了。别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寻找。不过,这个,就已经够了。”
梁子久喃喃道:“怎么够了?那能证明,老子写了什么?”
高个儿老头笑道:“笔是普通毛笔,证明不了什么,纸也只是普通药材店写药方用的毛边纸,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这方砚台,虽然底面被你磨掉了不少,还是可以分清几个字来,可以分辨清的字应该是,‘悬壶,代,传,刘’。大概完整应该是‘悬壶济世,代代相传,刘什么什么’。
我们已经从独立连活着的同志那里得知,那老药农,正是姓刘。
你说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梁子久默然不语。
就听床上盲人嘶嘶出声。
青年转述:“他说,他想起来,大憨那天说第二天来看他,但是没来。
后来过了好些天,老单来了,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单当时还说了一套话,他当时总觉得不对,问一点,老单说一点,又不大一样,好像老单总想尽量说得没有一点漏洞,听起来却总是有些不对劲。
他现在想问老单,‘大憨是不是被老单你害死了?’”
青年继续转述盲人的话:“他还对老单说,‘我已经怀疑你,也担心你下毒手害我,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组织上同志弟兄还要受你的害----
我今天发现你不对头,就编了点话骗你,说有重要秘密,你果然上当,你是想多弄些情报吧?----”
全屋人都静默着。
突听兰四说话:“我记得,你梁子久的当年伤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