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画室四壁挂满画作,非是山水田园、花鸟虫鱼,而是一幅幅仕女画。
那仕女,或在田间劳作,或在庭院晒药,或在花丛里拈花一笑,或在田埂上回眸,面容神态似曾相识。
闪念似电光石火,云师父明白了:他画的是自己!
从一幅幅画前走过,云师父眼睛开始湿润。
这些画都标注了日期——“某年某月某日思桂卿作”。
“何苦呢!”她轻叹一声。
只听他也叹息:“一念起,海枯石烂;一念灭,咫尺天涯......”
云师父轻轻摇头:“我懂你,你未必懂我。”
“我懂。”他说,“你放心,所有种种,皆不成顾虑,你选择与我同行就好。”
云师父回眸,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忧郁的神情现出些许明朗。
有温柔的告白响在耳边:“这几天,我也和母亲谈了,她对你只会更疼爱,我父亲对你什么态度刚才你也看到了。只要我们的心在一处,其他都不成顾虑。我尊重你,有些事情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无论如何我们一起走下去。”
云师父走到门口,转回头扫视这满室的画像,轻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这一年来,我懊悔于自己的轻率冲动,心境已经淡化......”
韩聚华马上表态:“我会用心烘暖你的心。”
“唉,”云师父说,“还有其他一些心障……”
“有哪些?我一一替你排除。”
云师父低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再说吧。”
这低头的温柔太迷人,韩聚华伸手掠掠她的刘海:“我理解,我不是轻易动心的人。几十年习惯于流浪江湖,我更愿意和你或云游或隐居,至于重执画笔,为的是争一份荣光及资金,作为来日迎娶你的红妆……”
没想到他一段又一段,说出这许多话,和一年前在匡溪渡判若两人。
不过,眼前的他更令人动心,不是么?
云师父两颊沁出红晕,又抬头看他一眼,正撞入他的眸子,连忙偏过头,收不住甜蜜的微笑:“好了,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并肩走到花园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女子,身材娉婷,一身干净利落的便装,右手执一柄九节棍。
韩聚华愣住,试探着问:“师妹?”
那女子也一直疑虑地看着韩聚华,听到他问,也惊喜地问:“六师兄?”
韩聚华点点头:“我是聚华。”
那女子小跑几步冲到跟前,大声说:“真是六师兄!我早听说你回来了!”
韩聚华哈哈一笑:“是的,回来快一年了!”
那女子跺跺脚,语气郁闷:“你知道我们在鲁地管着镖局,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你又四处游玩,我们回来也见不着!”
韩聚华向云师父介绍说:“这是我师妹郭东盈。”
听到这个名字,云师父就知道是当年那个小师妹,不由多看几眼。因为自己年纪比他大,故而也不行礼,只微笑着打招呼:“郭妹妹好!”
郭东盈看向师兄。
韩聚华说:“这是我三生知己云桂夫人。”
“夫人万福!”郭东盈福了福身,又对师兄说:“听说你回京之后重新执起画笔,画更值钱,名声更响了,什么画坛国师、丹青圣手,师兄你真厉害!”
“害”字还未说出,韩聚华打断她的话:“都是画斋为了卖画乱吹乱捧的,不提不提!”
接着说句“师妹你忙”,转脸看向云师父:“我们到那边去吧?”
“好。”云师父向东盈点点头,转身走向另一条道。
韩聚华连忙跟上,二人在阳光下并肩往前走。
郭东盈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
她以为师兄会问“师妹来府做什么?”“这十几年过得怎么样?在鲁地累不累?”……
谁知却是巴不得离开。
不过时过境迁,毕竟几十年过去,少年的情缘早已被岁月冲淡。
郭东盈一甩九节棍,继续去见师母飞渡夫人。
等到午饭时间,又见师兄和他的三生知己并肩而来,且师母对于那云桂夫人极是爱护,就知师兄好事将近。
韩府这边心事皆成,漓豆和师兄上街就出了岔子。
因为过几天是师父生日,师兄妹俩打算出去挑些礼物。
才走了半条街,漓豆就被一些大嫂婶子认出来了:“江三小姐出来逛街呀!”
“三小姐,我昨天特地打吴府门前经过,没见你出来呢!”
然后就把一些瓜果糕点往漓豆怀里塞:“这是我店里卖的,拿去尝尝!”
“这是我亲手蒸的,吃两口!”
原来,上次漓豆在吴府门前将两个卖姐求荣的、一干“舔小妾洗脚水”“欺妻懒做”的男人骂个狗血喷头,还威胁说要“上门揭瓦”,自家男人滚回来之后老实了许多,胆小的见到老婆切菜都打哆嗦。
大嫂大婶感激漓豆,除了往吴府送瓜送果,还不住说她好话,什么“千古难得孝顺女”“嫉恶如仇,仗义执言”“生女当如江采篱”“家有义妻,和睦生财”......戏楼的剧情也增加了这些赞美的情节,漓豆出街入市再也无人阻碍。
笑眯眯收下大嫂婶子的瓜果蔬菜,见礼物有点多有点沉,漓豆就叫“二蝶”先送回飞云院去。
她和师兄进店出店,没有找到合意的礼物,就想到璜石街看看。
璜石街有点远,其中有一段路偏僻少人,漓豆和师兄、青芽三人慢慢走着,顺便等“二蝶”。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前面拐角处冲来几匹快马。
奔马不认人,三人自觉往路旁闪让。
谁知那快马并不停留,径直向路边冲来。
“小姐!”青芽一把将主子推到砖柱后,漓豆却抱住她转身,将她护在里面。
这同时韩牛栋也动了,说声“不好!”扑过来将两人护住。
马匹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马背上的歹徒抽出利剑,劈头便砍。
韩牛栋将二人压低,缩着脖子闭上眼,生生受剑。
忽听“哐当!”一声,眼前电光石火,身后随即响起打斗声,转头看时,却是赵曙及一个手下挡在马前。
又听一声忽哨,歹徒勒起马头,向前狂奔而去。
赵曙手下狂追,赵曙则走回来问:“你们没有受伤吧?”
韩牛栋这才发觉自己怀里还护着两个人,赶快撂开手,气得声音都有点颤抖:“这些什么人,光天化日,如此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