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南下,舒桐已经谋划了很久。除了让血驼大军做好充足准备,他还早早地联系猛犸王,请求象军助阵南下,并许以辽阔的疆土与奴隶。之所以紧锣密鼓地布置战备,舒桐也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他必须尽快取得胜利,以免舒翰乘机偷袭巴布草原。
舒翰虽然好色贪怀,但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手下更有两个智囊为他出谋划策。一人名叫沃尔达,乃是老沙驼王的亲信,为人十分狡猾。另一个人叫做竺亚,来自尘服大陆大月国,因为政治搏奕失败丢了贵族身份,故而投奔舒翰后怂恿其劫掠商船。
许多年前,沙罗半岛南疆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比较大的部落有五个,沙驼是五大部落中最为弱小的一个。舒桐的父亲老沙驼王舒沙野心勃勃,为了统一半岛南疆,成为腾格天神天选的半岛守护者,便立志图强变革。通过政治联姻,舒沙迎娶了舒翰的母亲,也就是半岛南疆最大的勃格部首领之女,一跃成为部落联盟的领军人物。
随着沙驼部的逐渐强大,其他强大部落感受到来自舒沙的威胁,于是部落之间出现了多次战争。虽然有舒翰母亲落族的支持,沙驼仍旧胜少败多,就在老沙驼无法实现统一梦想之时,他的妻子在产下女儿舒格后血崩而死。借此时机,老沙驼王运用自己长袖善舞的能力,通过外交手段,迎娶了另一个强大部落首领的女儿,也就是舒桐的母亲萨娜。
这次政治联姻最终成就了舒沙。他凭借三大部落的势力,率领沙驼部完成了沙漠部落和草原部落的统一,并以沙驼部落的发源地朔漠城为都,建起了看似十分强大的沙罗半岛南疆部落盟国。
彼时,舒沙野心极大,有意统治亚夏大陆腹地。
乘襄皇四处征伐之时,舒沙涉水越过绿海,与敕胡、蒲、苣等国作战,抢夺财物、牛羊和粮食。没想到的是,昭皇平定四方之后,统率联军北上,击败了游牧大军。舒沙不得不重新退回朔漠。
在舒沙和昭皇各自主政的多年里,双方保持着相对友好的态势,并通过牧羊谷进行互市。正是在此期间,沙驼部利用尘服大陆的优良品种,改良沙驼后得到了血驼。
舒沙去世之后,长子舒翰在部落联盟的支持下,由大祭司主持宣布继任沙驼王位,成为新一任部落联盟首领,并自行将尊王之称改为“赞汗”。
舒翰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他热衷于回归部落的古老习俗,认定沙漠才是族人真正的天堂,而草原只不过是取财收割的地方。在舒翰的影响下,许多部落迁徙到沙漠腹地。
与此同时,舒翰对通过金角湾的尘服大陆商船劫掠,还破坏了安兰、牧羊谷和瀚泉为支点的贸易通道。
起初,舒翰的做法获得了好处,劫掠到不少尘服大陆特产,还利用绑架贵族的手段,得到了大量的赎金。后来,商船再不敢轻易靠近金角湾,两个大陆间商贸往来大为减少。极少的尘服大陆商人与宣扬断舍离的陀罗僧只有向沙驼将领行贿,才能偷偷进入亚夏大陆腹地经商或传道。
因为与舒翰理念不同,加之怀念草原部落母族,舒桐生母萨娜带着嫁到沙驼时的陪嫁与族人,返回巴布草原。萨娜领导自己的部落,和另外一个强大部落呼达结盟,率领两大部落过着游牧生活。
萨娜喜好亚夏大陆文化,对农耕文明颇为向往。除了与亚夏中土各国商贸往来,她主动邀请能工巧匠来到巴布草原,还力排众议,让舒桐派到银夏帝国游历。
舒桐返回草原时,更加推崇亚夏中土文明。他当上血驼王之后,完成与呼达部的结合:统一管理牧民,放牧牲畜,同用血统部落之名,共同掌控血驼骑兵。血驼部落的强大,深深地刺激了沙驼王舒翰,他更加严格地控制沙漠,防止依附自己的部落与血驼部往来。
同时,舒翰还征调弱小部落强壮族人加入沙驼骑兵,其意图不言自明,很明显针对舒桐的血驼大军。不过,舒翰的作法过于强硬,引起靠近雪驼山而强盛的土库曼部不满,也刺激了正在崛起的胡楼部。胡楼部甚至在漠湖与绿海的草原定居,利用胡杨林地形优势,脱离了沙驼部的依附关系。胡楼虽未亲近血驼部,但舒桐已看出端倪,知道若是自己因征战改变族人生活,一定会引得更多部落来投。
这次南下,不仅是为了躲避北方的极特殊寒冷天气,更是舒桐改变处境的一次强行出征。依照他的计划,如果征讨顺利,血驼部会开放得到的亚夏大陆腹地,吸引包括胡楼部在内的各个部落。
当然,能否功成有一个重要的前提:亚夏中土处于混乱之中。正因如此,舒桐决定铤而走险。
“大王,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乌武来到了舒桐身边。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谈及对昭皇的顾虑吗?”
“当然。我对大王说,‘沙罗半岛和亚夏大陆崇敬的神各不相同,而我早已经视腾格天神为我的真神和上主。不过我还是要对血驼王说一句,如果迈出了南下的一步,就很难再有回寰的余地,你真的决定要带着血驼大军去冒这个险?让族人们从此改变游牧的生活而融入农耕田园吗?’”
“是啊!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我已经是血驼王了,还有什么满足呢?”
“可是,你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首领。”
“自从我出生记事开始,沙罗半岛就一直处在恶劣的天气、糟糕的生存环境里,凛冽的寒冬冻死了多少没有足够衣服御寒的族人?干涸的土壤上青草稀少,又让我们损失了多少牛羊?谁也无法说得清。我的先族从来没有觉得要改变,因为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是腾格天神赐给我们这样的生活,可是我不相信!尽管谁也不能预测未来,但是如果没有动力去改变,那一切不就还是原来的样子吗?我想要改变,哪怕将来的结局是死。”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与桑楠联络。桑楠野心很大,一直自视甚高,期待成为侯国甚至是王国之君。我除了送去大量的财物外,还代表大王承诺,桑楠在帮助除掉昭皇后,血驼大军会全力支持他成为坤国侯,并联合出兵兼并廊中其他小国,纳入到坤国版图。”
“为了避嫌,桑楠才献计由我背着沙驼王上表昭皇,索要牧羊谷以南包括蒲国和银夏帝国的土地,并在表上涂抹慢性致毒药粉。”舒桐幽幽地说。
“一旦昭皇触摸后生病,那些暗中窥视皇位,或者希望银夏帝国陷入乱局的人,便会浑水摸鱼。即便事情败露,因为舒翰自甘闭塞,与帝国没有往来,帝国也只会将矛头指向沙驼王。”
“可是,如今看来,帝国虽然无主,南下之路却很坎坷。我实在没有想到霍铭这么厉害。”
“大王千万不要灰心。”
“为了劝说霍铭归顺,我甚至不惜透露帝国朝中有人与血驼部暗合。结果霍铭的回答让我难以反驳:我不管你许诺桑楠什么回报,但瀚泉城永远忠于昭皇。”
“大王怀疑军中有奸细?”
“否则,霍铭是如何知道桑楠和我暗中往来呢?我最担心的是,霍铭将昭皇中毒之事透露给舒翰。”
“如果那样的话,沙驼部落将和血驼部彻底决裂,血驼大军将真的面临退无可退的局面。”
“是啊!假如最坏的局面出现,我该何去何从呢?”
阳光很足,北风已经开始呼啸,吹拂着舒桐身上披着的黑熊皮斗篷。舒桐感到有些头痛,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瀚泉城上的守军停止了忙碌。
突然,瀚泉城头的战鼓齐声擂动,震天的鼓声响彻云霄。紧接着,守城的士兵和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叫声和掌声。
正在舒桐纳闷之际,瀚泉城南方向传来翻滚沉闷的奔雷之声。又过了一会儿,瀚泉城的城门大开,吊桥也放了下来,一小队骑兵手持军旗从城内奔驰而出。
众多的军旗中,有银夏帝国的黑鹰战旗,有金亭王国的双头飞虎金旗,还有西京灰蛇战团的灰蛇军旗。
“亚夏大陆三大精锐骑兵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了。”舒桐轻轻叹息。
骑兵队伍为首有一位将领。他身材高大,骑在披挂着灰黑马甲的高头大马身上,全身包裹在灰黑的钢甲里,头上的铜盔罩住他大部分的脸庞。
“那是昭皇的弟弟,镇守西京多年的西伯周彰。”
乌武的话声音很小,却如同一阵冬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