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傅大笑起来，压在胸口的烦闷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你知道我三哥哥，为什么不在家吗？”
福渺仰头看着月色，缓缓给身旁的连傅，讲起了故事。
十五年前，盘州城福国公府后院，最不受宠的薛姨娘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也算是福国公府的三公子。
国公夫人年近四十，这薛姨娘本是几年前府里买来的丫鬟，年轻貌美。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也生性轻浮些，便看上了大公子。
大公子福洋早已成年成家，娶的也是城中富商的女儿，可这位少夫人肚皮不算争气。
头胎费尽力气生了个女儿，还伤了身子，后来竟然一直未有身孕。
那日国公爷与大公子在园中饮酒，便是这薛姨娘伺候。
薛姨娘本想着借着大公子醉酒促成好事，谁知却阴差阳错进错了房间。
一夜过后，竟让国公爷老来得子。
也幸得老夫少妻的组合，这三公子福涛聪慧异常，文韬武略无不精通。
世人皆言，次子身无缺点，乃是不可多得人才。
但殊不知，他的缺点才是最为致命的。
“他是个情种。”
听到福渺这样说，连傅有些愕然。
那年，福涛作为质子入京，在京中结识了“二三赌坊”的其中一位老板，三姑娘。
后来，安城顺义长公主和亲梁国，路过盘州城。
在福国公府中留宿一夜，福涛便认出了和亲侍女便是那位三姑娘。
公主的和亲队伍，出了越国国境，在梁国境内遭遇马匪打劫。
福涛率众赶到时，只见到了受伤的三姑娘，那位公主早已被马匪劫走。
福涛请求三姑娘就此留下。
三姑娘推测，公主怕是凶多吉少，但两国和亲不能终止，所以她要代替公主去梁国和亲。
于是，福涛亲自护送三姑娘去往梁国。
“回来之后的三哥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痴痴傻傻，心魂似乎都留在了梁国。”
听着福渺说完，连傅也不胜唏嘘。
“所以，我说，即便是三哥哥领兵，也不会有胜算。”
连傅看着面前的小小姐，眯起眼睛，脑子里回想着他之前查过，关于这个小小姐的传闻。
那是五年前，一个老婆子牵着一个小丫头的手堂而皇之地敲响了福国公府的大门。
老婆子自述自己是青楼拢翠阁的婆子，手里牵着的小丫头是福国公的小女儿。
乃是五年前福国公流连拢翠阁时，给阁中锦绣姑娘留下的骨血。
如今锦绣姑娘已然病故，这小丫头无人照料，若是福国公府不认，便要充入阁中做姑娘了。
福国公人前并不承认这是他的女儿，却被地里托人将这小丫头接进了府中。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
却不知，她的生母锦绣，乃是精通相面之术的奇女子。
一身的好技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女儿。
这小丫头初入府中受尽奴仆下人的欺辱白眼，却并不在意，凭着自己的相面之术多次让府中众人逢凶化吉。
也便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自此，才算在府中站稳了跟脚。
也算是神奇。
这一夜在二人的说笑中，悄然过去。
连傅在盘州的国公府稍作了修整，第二日便清点了城外驻扎的八万连横军，与福满带领的两万福家军一起开赴丰州城，与丰州城外驻守的五万福家军汇合。
出征之日，连傅跨上战马，一抬头，便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之上，那一只高高飞扬的大蝴蝶风筝。
“放风筝，放纷争……”
连傅默念着，轻笑一声，挥鞭，大军启程。
盘州城内，福国公府的花园之中，福渺小姐手里攥着风筝的线轴，仰起头，看着那天空之上的蝴蝶风筝，弯唇轻笑。
……
不日，十五万大军，在丰州城外十里坡集结完毕。
夺回丰州城的一仗，立刻打响。
丰州城，在盘州的东面，整个城池前有丰山，后通幻海荒原，西接北地平原，东临幻海沙漠。
算得上是越国出国门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此时，十五万大军就已来到丰山脚下的林中，大军此刻就掩映在林中，随时准备攻城。
此时的天气晴朗，天空之上散落着点点云朵，连傅端坐于战马之上，抬头看着那丰州城上空的天空，捏着下巴，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子。
沉默许久，并不发进攻的指令。
再看在他身边的福二公子福满，则是另一个状态。
人倒是坐在战马上，但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有些出汗，毛毛躁躁地一直望向面前的丰州城里。
从未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他，显然有些激动，跃跃欲试，甚至开始催促起了连傅。
“连将军，下令开战吧，兄弟们可都等急了。”
连傅不紧不慢地瞄着丰州城半开的大门，城中毫无生气，一片死气沉沉。
这太奇怪了。
就像，面前矗立的，那是一座空城。
连傅慎重地摇摇头，低声开口说道：
“不，不能进攻。这丰州城城门半开，不见人声。恐怕，有诈。”
“呵。”
话音未落地，便见身旁的福满一挽缰绳，一声冷笑：
“故弄玄虚。兵书上讲，这叫空城之计，就是让你望而生畏，仓皇逃之。其实，这城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守军。”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连傅抬头看着头顶上越聚越多的云气，心中产生了一股不祥之感。
只怕，面前这不只是一座空城这样简单。
“连将军，快进攻吧，别误了战机！”
福满焦急地催促着，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跟着焦躁地跺起蹄子起来。
“不行，这城中一定有诈。我们撤军，回头再从长计议。”
连傅突然沉了脸色，捋起了缰绳，催马转身，准备下令撤军。
“呵，真是笑话。身经百战的连将军，竟然被一座空城吓到撤兵？”
福满冷笑着，看着连傅已然要向后抬手下令，连忙出口讽刺。
连傅一惊，侧身一脸错愕地看着福满，一脸不解，出声问道：
“满公子，这打仗可不是儿戏。事关数万将士性命啊，岂可草率行事？”
“够了，真是太啰嗦了。京城来的官儿，养尊处优，果然不是自家地盘，自然是不会尽力的。”
福满也勒起了缰绳，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突然大喝一声道：
“连将军就带领着连横军撤兵吧，我们北地的事，自然有我们福家军来管，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你？！”
连傅看着面前焦躁狂放的福满，气的哑口无言，手中马鞭几愈抽在福满脸上。
然而，福满却在他的目光中，抬起手臂，大声喝令道：
“福家军听令！进攻——！”
连傅一脸无语地看着福满带着身后七万福家军，气势如虹般冲向了死气沉沉的丰州城。
七万士兵冲入城中，踏出的烟尘在城门口散去，再看丰州城依然是无比安静。
连傅大吃一惊，伏在马背上，紧张地攥着缰绳，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这面前死气沉沉的一座城，真的就是一座空城？
正思索着，连忙打马上前。
“轰隆——”
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从城内赫然炸开，半开的巨大城门瞬间被气浪炸飞。
伴随着城中翻滚出来的滚滚浓烟，扑面而来的还有那鬼哭狼嚎的士兵惨叫。
连傅愣在原地，只看着浓烟滚滚的丰州城内，震天而响的爆炸之声此起彼伏仍未结束。
一声接着一声，地动山摇，烟尘四起。
连傅勒着缰绳，催马后退，赫然惊觉。
这才明白，眼前的这座丰州城，的确是一座空城无疑。
不过，城中已然尽数埋了炸药。
想必是福满带着士兵们入城之时，便有人踩到了埋伏的炸药，引起了第一波的爆炸。
随后，七万人的队伍惊慌四散，便又踩到了更多的炸药埋伏点。
看着眼前城墙都已被气浪冲毁的丰州城，连着地动山摇的爆炸之声，连傅不敢多做迟疑，夹紧马腹，抬手对着林中埋伏的连横军们悍然下令：
“撤退！快——撤！”
连横军得令，有秩序地撤出树林，准备沿西边平原撤出丰州范围。
“杀啊——！”
就在连傅下令撤军的同一时刻，丰山东边的树林中赫然窜出数万梁国骑兵，喊着口号，卷着尘土飞扬冲杀而来。
连傅此时脸色已然煞白，想死的心都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如果刚刚不是情急喊出撤退，这八万连横军隐在林中，至少还能与这数万骑兵在林中一较高下。
如今可好，在这荒原之上，八万连横军如同待宰羔羊，眼睁睁看着凶猛的梁国骑兵奔袭而来。
连傅骑在马上目眦欲裂，临危不乱，大吼一声：
“列阵！前队入林！后队掩护！”
一声令下，八万连横军迅速列阵，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前队各个士兵手持弓箭，在战车的护卫下，迅速返回林中，各自找掩护。
而后队则是举着长枪，喊着口号迎着梁国骑兵便冲了上去。
然而，步兵较多，骑兵太少的越国军队与整齐划一的全骑兵队伍对战，本就胜算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