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丈夫将小六子的药锅打烂,飞渡夫人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去。
云师父和漓豆对视一眼,也赶快跟随。
才进院门不远,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拍着手欢叫:“碎啦碎啦,碎得好!”
他的脚边有一堆破烂的瓦片,上面残留黑色的药渣。
漓豆低声对云师父说:“老掌门。”
而飞渡夫人早已走到丈夫身边,责怪说:“好好的怎么把药打翻了?”
说着拉起他的手上下打量:“有没有烫着?有没有被瓦片刮到?”
老掌门不回答,只说:“打烂了,他就吃不上药;吃不上药,他就病了……”
边说边用手指点站在旁边的儿子。
云师父这才看见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的韩聚华。
这同时韩聚华抬头,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云师父,双眼顿时发光,向前跨了一步,觉得不妥,又退了回去。
老掌门也看见了,将手指改向,指着云师父说:“天鹅!天鹅来了!”
又仰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叫华儿不要吃药......”
“别乱说!他都温燥得嘴唇起泡了。”
“你、不懂,病了就惨,惨了,天鹅就可怜……”
“你这什么话?”飞渡夫人嗔怪一句,向云师父介绍说:“这就是我家老头。”
云师父恭恭敬敬福身:“掌门大人万福!”
飞渡夫人又向丈夫介绍:“这是我故交云桂夫人。”
老掌门不住点头:“好,好天鹅……”
飞渡夫人又介绍说:“这是......我家小六子,你俩应该认识。”
“认识。”云师父又向韩聚华福身。
韩聚华连忙摇手:“不敢当。”
云师父在行礼的匆匆一瞥中,看见韩聚华嘴唇果然起了一溜水泡,不由问:“这是你的药?”
韩聚华低咳两声,才说:“昨日不小心,感了点风寒。”
云师父嘴角浮起丝丝笑意。
昨日感风寒?八成是在吴府门外站柱子时感染的。
真是个愣子!
也不管他了,云师父俯下身子察看老掌门的脚,问:“可是膝盖以下没有知觉?”
飞渡夫人说:“正是。”
“还须看得更真切些才好。”
“那,到偏厅看看吧!”飞渡夫人说着,叫两个小厮过来抬椅子,将老掌门抬入偏厅去。
老掌门还不服气,嘴里絮叨着:“我哄他把药锅端来,我要看.....还真端来……我就打、打烂了......”
漓豆哭笑不得。
原来真是义祖父打翻义父的药锅,只为让义父更惨一点。这哪跟哪呀!
见义父只顾盯着云师父的背影,漓豆说:“难怪今早不见您来吴府守门,原来病了。要不要紧?”
韩聚华说:“不碍事。你义祖母去请云师父啦?”
“嗯啊。”
“你报的讯?”
“嗯啊。等你病好再来吴门立柱,云师父早离开京城了!”
“啊?这么……”
这么快速,这么狠心……
师徒二人低声说着话,进到偏厅时,云师父已经给老掌门看过双脚,正一边在桌子上排金针,一边说:“不能说有十成把握,只能说试试看。”
飞渡夫人服侍丈夫仰靠在榻上,又在脖颈处塞个枕头,这才说:“我信你,你只管按自己判断大胆施针。”
云师父叫漓豆一起,她负责在左脚施针,漓豆学着样子在右脚施针。
云师父一边施针一边解说:“梁丘穴,两针,浅;鹤顶穴一针,深;犊鼻穴……”
漓豆听着师父的口令,相跟着落针。
很快,老掌门的双脚就插了不少金针。
等待拔针的当儿,老夫人说:“唉,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他一急,脑子就一天天变糊涂。说不定能站起来走路,脑子就恢复灵光了!”
云师父说:“这非同小可,我尽力而为。”
飞渡夫人继续唠叨:“这件事又不好对外传扬,只能各种借口瞒着。他又一刻也离不开华儿,稍微不见就派人去找回来,可把华儿害苦了!”
她越说越大声。
倒也奇怪,眼前又是施针又是大声投诉,老掌门竟乖乖躺着,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云师父责怪徒弟:“难怪!豆儿你也瞒着我。”
她现在明白韩师父到了京城就再也脱不开身的缘由了。
那,昨天在吴府门外站得好好的,后来突然离开,想必是老掌门派人找他。
再往前想,那天在桂香亭,他提前回去,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见师父责怪自己,漓豆吐吐舌头:“这不怪我!是谁不看义父来信来着?到京城也不找义父询问,还要跑回匡溪渡去。”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当然是您的不是!”
师徒二人斗着嘴,把金针收了。
再看老掌门,竟在榻上沉沉睡去。
飞渡夫人拍拍他的脸:“醒来不?醒来不?”
老掌门不应,轻轻打着呼噜。
老夫人替他盖上毯子,叫丫鬟好生看着,就招呼云师父出来。
云师父掀开门帘,抬眸撞上韩聚华憨笑的脸,连忙白了他一眼。
漓豆看到云师父变得像个小女孩, 不由捂着嘴直乐,也被白了一眼。
用罢午膳,老夫人又带师徒二人到花园走走。
早春二月,开花的绿植不多,但韩府有建暖房种花的习惯,听说老夫人要游园,花匠将花从暖房搬出,摆放到各处,因此竟有几处花景值得游览。
韩聚华自然陪同,全程带笑。
足足游了一个时辰,云师父和漓豆才心满意足地离府而去。
这样,云师父连续三天到韩府施针。
她针灸技艺精湛,第三天老掌门的脚趾头就能动了。
这可把老夫人乐坏,将云师父当作心肝宝贝,到暂时停针的第四天,立刻带她去游玩城里最美的花园。
到了第五天,针灸过后,尚未到午膳,漓豆和师兄外出购物,老夫人服侍老掌门,就由韩聚华陪云师父饮茶。
茶过三盏,韩聚华低声说:“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府内还是府外?”云师父疑惑地问。
“府内。最美的地方。”
哦,韩府还有没看到的美景?
云师父半信半疑跟在后面走。
出了正院,往花园方向走,却没有进花园,而是在园门前左拐,进入一所幽静的小院子。
院子的圆门上有题额“画居”。
云师父就知道是他画画的地方。
入得画居,欣赏画室及画作,云师父也不擅长丹青,只觉得好看。
“还有更美的!”韩聚华意味深长地说,推开画室旁边一扇门做一个请进手势。
云师父迈步而进,抬眸看时,不由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