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廷愣了一下，失笑一阵，将人搂紧了几分，“何出此言。”
“我刚刚坐在门口等你。”
苏绾绾闭着眼睛，“才睡下呢。”
难怪身上凉飕飕的。
顾明廷遂松了一口气，低头亲在她后脑勺。
“是为夫不好。”
“下不为例。”
苏绾绾道。
顾明廷，“…”
哦，他没沐浴便睡到榻上了。
“好。”
烛火还亮着，苏绾绾睁开眼眸，低头看着腰上那只修长昏黄的手掌。
悄悄的叹气声让他听见了。
“睡不着？”
顾明廷轻轻将人扳过来，嗓音低沉温柔。
“有一点。”
苏绾绾嘴角扯了下。
“那要怎么样才能睡着？”
顾明廷抱着她。
苏绾绾说没事，笑了笑，又道，“今日你与王妃同桌吃饭，还聊了好些话，你真的原谅王妃了罢？”
“不是原谅。”
顾明廷道，“她没有对不起我。我原放不下姨母过世的事实，一心以为是她逼死了姨母。然而并非如此，母亲亦是受害之人。”
当然了。
宫芸再恨宫落，也不会去害死她。
当年宫芸看穿宫落的目的，便想找她问个清楚。姐妹反目，彼此早已不似从前。宫芸不再让步。宫落是个病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她疯疯癫癫的样子也让宫芸觉得更加可恨。
凭什么呢。
宫落健康的时候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她让步，一味的为了自己不惜伤害她。现在生病了，她就该理所当然的继续让步，由得宫落为所欲为，抢走她年幼的儿子来报复凌迟她。
她就不能问个清楚吗。
宫落的确是想利用顾明廷去报复宫芸，她将这个年幼无辜的孩子当成了报复的工具，同时却无可救药的将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宫芸说要带走顾明廷。
宫落就疯了。
这个孩子像是她的解药，她恨他，利用他，也爱他。她控制不了报复的心理，她忍不住在伤害他。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接受任何人带走他。
僵持之下，宫落本就油尽灯枯了，往昔那些美好与痛苦的记忆像是一碗混了蜜糖的苦药强行灌了她，余下了无尽的纠结的滋味。
她再也受不了了。
此刻她是清醒的，是后悔的。
她深深感受到原来她早已违背了自己，变成了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然而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太晚了。
所以她选择结束这一切。
她看了一眼姐姐，这个温柔又有些淡泊的女子。她利用姐姐的脆弱与沉默，夺走了太多属于姐姐的东西。
爱而不得成了她一生的心魔，变成了无可救药的仇恨。
她抢走了姐姐的孩子，试图让这个孩子恨上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变成了一个魔鬼，她以为这样就能报复了姐姐。
她以为姐姐可恨。
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无数个清醒的时刻，她才认识到原来她才是最可恨的。是她太天真，是她抱有太多的幻想，是她怀揣太多的希望。
所以当希望破灭的时候，她再也不堪一击。
终于在这一刻，她真正的清醒了。
她想放过自己，也想放过其他人。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发觉眼前的世界不再是灰色的。所以啊，她必须要走了。她原本就是一个太自私的人，生前对不起的这许多人，便对不起了，她无法弥补了。
这一刻，她不再怨恨，不再强求。
“你放下了。”
苏绾绾微微一笑，“这些过去再也不能阻碍你。恭喜你。”
“那是因为有你。”
顾明廷揉住她的头发，“我若一直活在过去，变得麻木，变成像行尸走肉一样的人，我就不会遇见你了。因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