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心
书名:山庙小记 作者:空空幻. 本章字数:2039字 发布时间:2023-12-15

梁崇在一旁立好字据按上手印,立起身来又见那娇人儿头上戴的白芍药此时正躺在地上,花瓣落了几片在一旁,和它主人一样孤零零无依无靠,好似抓不住便要散去,梁崇心里一酸,捡起地上的芍药,不新鲜无法再簪,拿着凑近鼻间只觉得仍旧香气扑鼻。

 

近前见她主仆二人都红着脸也不管,俯下身来揽住夫人柳腰,将字据给她,“娘子大可安心告知了。”她不说自己也有法子知道,不过哪有她亲口告诉的好。

 

确是说好的,自己又不好意思讲,柳夫人只将杏眼看向丫鬟秋纹,“将军问她罢。”

 

“快快将你主家在何处,亡夫是何人说来。”

 

秋纹眼里的梁崇是比天王殿里的塑像还要怖人几分,又听这狂徒口称娘子夫人也未曾有甚反应,心道这二人竟不是做露水夫妻,只打着颤回了话,将夫人娘家姓柳,夫家姓薛,老爷名叫薛行远,家中做绸缎生意,家住何处一一告知。

 

这丫头虽有些小气,倒是实诚,只是羞得夫人脸色更红,梁崇笑搂着她又要亲,被推了开,见天色晚了便要回去。

 

梁将军虽是不舍,又不能不放,只得让秋纹去叫小厮备马车,将二人送到一少人路口,车上又是一番揉弄亲香暂且不提。

 

主仆二人朝家走去,柳夫人忍不住埋怨秋纹,“无用的丫头,看着我受欺负却也不帮,还将真名实姓都告知了去,你是要害死我了。”那素手还往人胳膊上轻拍了两下。

 

这话听的秋纹委屈极了,看夫人眼眸含泪,也不好顶嘴,心知她是抹不开脸面,又心疼她横遭此劫,只得好生劝慰道:“事已至此,夫人不如就往好处想,那大人既答应了帮夫人,也是一桩好事。”

 

“是了,于你们都是好事,只苦了我。”说完又在秋纹怀里娇泣了一阵才收拾齐整回了家。

 

那一头梁崇归家,便吩咐随从去查薛家底细,才进了书房老夫人那边便差人来请,心知是为了今日之事,抚平衣摆去了存禧堂。

 

梁家先祖随本朝开国皇帝奋战沙场,立国后凭一身军功官拜建威大将军,封一等勇毅侯,后世蒙祖上余荫世袭爵位,到梁崇父亲这一辈已然风光不再。二十年前匈奴来犯,自小习兵法练武艺的梁崇随大军赴边作战,五次战役挣下赫赫军功,后又领兵南下,平复南越叛乱,至此梁家势颓之际又迎来中兴。

 

梁老夫人斜靠在紫檀云石椅上,听丫鬟齐云说儿子来了,立马坐正身姿,看他进来开口问道:“同贵说你带了个女人去别院?”

 

“是,您上回不是和儿子说眼睛老毛病犯了,儿子放在心上,特地打听得这山上有个眼光娘娘庙,便去看看,就去一趟后院的功夫回来见一妇人跪在殿前哭诉,原是丈夫去世,家中婆母叔伯兄弟皆不容她,还想将她亡夫家财霸占,好生可怜,儿子想许是那眼光娘娘示下,让儿子帮人一把,好为母亲祈福呢。”

 

老夫人被这番油嘴滑舌哄得高兴,笑骂道:“你倒是个好儿子,我看是你见色起意拿你娘做筏子。”

 

“这可冤枉儿子了,您看儿子什么时候不正经过,确是出于一片好心!”只因考虑到这夫人家境不显,又是新丧,还带了个小儿子,要真承认见色起意,恐不能同意娶她,此事需得徐徐图之。

 

“那你道带她去别院是为何,好了你也不必说与我听,无非告诉我是找个地方商量细则,我也管不了你,这把年纪了想你也有分寸,你可问清是谁家的,家中可有人做官?只有一件,别把事情做得难看,也别欺辱了好人家的女儿。”

 

“母亲菩萨心肠,合该相信儿子也是不差。”避过家世信息宽慰一番老夫人的心,说罢又问了天师今日讲的什么道法之类,临近饭点,陪老夫人用完饭便退了出去。

 

过了两日,柳夫人带儿子在小园里玩耍,让秋纹给漪哥儿推秋千,自己坐在亭看着,穿一身芋紫色交领长裙,只在头上戴了朵白色月季,旁边留了秋月伺候。

 

这园虽不大,因昔日男主人为讨夫人欢心,种了不少花草,翠竹山石,一步一景。晚春时节,百般红紫争斗芳菲,可惜到夫人眼里尽是物是人非,心里愁绪缠结。薛郎与她同岁,这园子里处处是二人情深见证,不想薛郎却这般离她而去,只留她这一娇弱妇人并一稚子,面对这一家恶人夺了铺子奴仆,如今还盯着银钱地产不放,日日盼着哪里寻她错处便要夺呢。

 

可怜她那薛郎待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好,不过离世月余,自己就被迫失了贞洁,他日魂归地府如何面对那亲亲夫郎,只恨梁崇仗着滔天权势全不顾礼义廉耻逼迫于她,硬夺了孀居妇人之志,只希望他再不要想起自己,又存了依附于他解眼下危局的希冀。自己个性如此,若孤身一人也罢,大可随夫君去了,只放不下漪哥儿,他还那么小,又那样听话。

 

五岁的小孩儿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只玩了一会儿秋千便抛开了去,夫人收了哀思,叮嘱他跑慢点,起身想跟过去,那衣袖带翻了茶盏,撒的一身水,无奈先回去换了身衣裳。

再回至院中,便看见自己儿子被大哥家的孙子掐着脖子扭打在地,秋纹正用力拉着薛骄。美妇人急忙呵斥薛骄松手,好不容易拉开,漪哥儿见是母亲来了,扑她怀里便嚎啕大哭,柳夫人心疼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薛骄一向被大哥家纵着长大,七岁了仗着家人宠爱无法无天,先夫在时,家里仰仗着他经商赚钱,上下不敢造次,如今他去了,这起子人只想着霸占瓜分产业,哪里把她们孤儿寡母放在眼里。婆母本来不怎么关心行远,且不喜自己柔弱,偏孕育子嗣上又十分艰难,结婚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身体又不强健,更遭了老太太嫌弃。这家里竟是一个向着她们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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