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阴阳先生过阴了
书名:女人如花不是花 作者:王子文 本章字数:4693字 发布时间:2024-02-27

    “这棺材,咋的也得个千儿八百的。”有人瞅着车斗子上的棺材,还没咋的就出口这样说,“这成色儿,埋在地下三、五十年都沤不坏,咋的也能靠个百十来年儿。”

    两个木匠师傅从小四轮子的后挂斗儿里跳下来,马上就有人围上去问他们这口棺材花了多少钱。一个木匠师傅没咋的琢磨地说:“人家开口就要一千五,讲了老半天的价儿,还掉了二百块钱。拉过去的那几棵树作了四百块钱,又帮上九百块钱买下了这口棺材。”

    牛二筢子花了一千三百块钱给望春娘买了这口棺材,这让人们一下子瞪着两眼木愣在那儿了,一千三一口棺材,怕是草庙县县长的女人死了,也不过能用上这样的棺材。

    “纯松木的,一千三也值了。”另一个木匠师傅瞅了瞅车斗子上的棺材,然后回头看着周围的人们说,“底板八寸,墙板八寸,天板一尺二,这至少得三棵松树长上甚至上百年的工夫。东家屋里的有福气,能住进这样的棺材,就算是咱们草庙县的县长老婆没了,估摸着也是这样的棺材了。”

    牛二筢子招呼着让人把棺材卸下来抬到院子里,十六个人小心着伸开了手,但没能把这口棺材挪动半丝。有人纳闷儿了,这又是咋的装到车斗子去的?

    “要是有寿材行市里的那个滑轮儿架子就好了,几个人一拽绳子,很轻快地就把它给卸下来了。”一个木匠师傅瞅着这么多人没能把这口棺材动弹得了,皱了一下眉嘬了一下嘴,挠着头皮说,“这口棺材,出棺的时候得前六根后六根十二根杠子二十四个人。”

    旁边的那个木匠师傅马上一拽这个师傅的衣襟子,翻了个眼神儿。这个师傅嘎噔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老辈子皇上封的,平民百姓出棺,最多就是十六个人抬棺,只有那些王侯贵人,在出棺的时候才能根据官爵大小,用上二十四个人或者四十八个人抬棺出殡。他马上就闭上了嘴巴,瞅着这么多人盯着这口棺材不知道该咋的望下卸了。

    有人马上出主意说问一下阴阳先生,这个时候是不是棺材盖子能跟下面的棺材分开了卸,要是能的话,先把棺材盖子卸下来,再卸下面的棺材,这样就轻快好卸了。

    牛老拐着忙着又去灶房里打听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的小酒儿喝得也差不多了,眯缝着两眼晃着脑袋口齿还算清楚地说:“这个时候的棺材不叫棺材,只叫木头,当然能分开了卸。待会儿我就在灶房里过趟阴,去阴间给东家内室铺个路子,你们谁也不能打搅我,要不,我就留在阴间回不来了。等我从阴间回来,给这口棺材上了符儿,这口棺材才叫棺材。”说着,他把手里的筷子和酒盅子往小桌子上一放,打了个饱嗝,起身晃了两步到了锅灶前的柴草上,整个身子往柴草上一躺,再次安持牛老拐说,“我这就过阴去了,一定要告诉他们,谁也不能打搅我!”说完,他嘴里咕哝了一阵子咒语似的牛老拐咋听也听不清楚是啥子的话,就闭上两眼,睡着了似的打着呼噜过阴了。

    牛老拐也觉得稀奇,据说,会过阴的人过阴的时候就跟死人似的,连气儿也不喘了,咋的阴阳先生这过阴还会打呼噜?可能是这个阴阳先生又啥子特别的地方吧。他这样琢磨着就退出了灶房,把阴阳先生的话说给了院子外面的人们。

    既然这个时候棺材盖子能跟下面的棺材分开了往下卸,这样就轻快得多了。很快就有几个人爬到了车斗子上,母鸡下蛋似的憋着脸色粗着脖子喊着号子把棺材盖子掀开了,然后抬起来往车斗子下面递。车斗子下面很多人伸手接过棺材盖子,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哎哟娘哎,这老沉,赶上生产队时那个一人多高的大石磙了。”

    人们使了吃奶的劲儿小心着把这口棺材从小四轮子的车斗子里卸下来,然后又蚂蚁拉大虫子似的把这口棺材抬进了院子放到了堂屋当门间儿。

有人见这个时候把望春娘的尸身挪到了旁边儿,说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入殓了。很快就有人不同意这个说法,说这棺材还没经阴阳先生上符儿,暂时还不能把望春娘往里放,要等着阴阳先生过阴回来给这口棺材上了符儿,才能让望春娘入殓。

“这过阴是个没准儿的事儿,听说有的人过阴,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这十天半个月里面,整个人就那么干躺着,不吃不喝也不喘气儿。阴阳先生这过阴,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倒不如把望春娘入殓了,先别把棺材盖子给盖上,就这么敞开着,等阴阳先生过阴回来给棺材上符儿了再盖上棺材盖子。”有人这样建议着说。

“我看呀,这阴阳先生就是酒喝多了犯困,啥子过阴了呀。”有人接着话这样说。

    “别瞎说!”马上又有人警告这个说阴阳先生酒喝多了的人。

    人们都把目光聚到了牛二筢子的脸上,追着看他会是啥子意思。

    牛二筢子琢磨了一下,然后喊过望春的二舅,商量了一阵儿,说就依着人们的意思把望春娘这个时候先放到棺材里,棺材太重,来回折腾着也怪麻烦别人家的。望春的二舅也琢磨了一阵子牛二筢子的话,然后向牛二筢子点了一下头。

    人们见牛二筢子和望春姥姥家的人同意了这个时候把望春娘放进棺材里,几个至亲的亲邻就拽起了望春娘尸身下面的铺被把望春娘架了起来。

    小米和春梅见人们把娘的尸身要往棺材里装,马上向娘喊着提醒娘:“娘,你小心着点儿,你要住进你的新房子里了,小心着别碰着。”

    人们把望春娘的尸身放进了这口黑漆漆的棺材,小米小心着把那几样贡品挪到了棺材的头前儿,跪着向棺材里的望春娘磕了几个头,向棺材里的望春娘说:“娘,这是爹花了大价钱给你买的新房子,以后在那边儿你就安心着过你的日子吧,也别老是惦记着这个家里的事儿。以后要是你想家里的人了,就回来给家里人托个梦,或者远远地瞅一眼这个家。”

    院子里的人们仍在桌子上吃着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尽管这事儿没啥子准备,但桌子上的酒菜还是让这些人觉得满意。要不咋说呢,有钱就是宽敞,早起的事儿,晌午就能为这么多人准备出这样的七个碟子八个碗来,一般人家儿可没有这样的能耐。虽说有人知道牛二筢子这两年又是盖房又连着几宗子事儿,加上最近又买了辆小四轮子,手里也没啥子积存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他牛二筢子拿出个千儿八百的也犯不了难为。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牛二筢子狠着心为望春娘操办这事儿,也是癞蛤蟆爬高,鼓着肚子硬撑气儿呀。

    灶房里的阴阳先生扯着很响的呼噜在过阴,时不时人们还能听见他说梦话似的吧嗒着很响的嘴巴说上几句又是阴又是阳的,还有啥子啥子精怪儿的话。两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的孩子守着灶房的门框很好奇地听着阴阳先生的呼噜声和梦话一样的话,互相瞅了两眼,不由得都用手捂起嘴巴哧哧笑出声来。孩子的大人见自家的孩子在这个场合笑出声来,马上冲过来向孩子翻着白眼儿把孩子拽走了。其中一个孩子似乎很不能理解大人为啥生拉硬拽地把自己拉开了灶房门口,回头硬着脖子问大人为啥不让他听阴阳先生说神经病似的梦话。大人一听孩子这样说阴阳先生过阴,马上一手举起大巴掌,一手把孩子往一条板凳上摁趴下了,那个大巴掌对着孩子的屁股就扑腾扑腾扇了下来。尽管隔着裤子,毕竟孩子的屁股嫩,再加上孩子现在换上的是单衣裳,一个巴掌下去,孩子就给扇得吱哇一声张开嘴巴扯着嗓子哭起来,嘴里还很不服气地说阴阳先生就是在睡觉说梦话。大人见孩子哭了还张嘴胡说,大巴掌又呱唧呱唧在孩子的屁股上扇了几下,疼得孩子只哭着疼了,再也没有心思耍倔说阴阳先生是在睡觉说梦话了。另一个孩子可能心眼儿多了些,见那个孩子因为说阴阳先生睡觉说梦话挨打了,心里庆幸着自己幸亏刚才想着用细草棍儿捅阴阳先生的鼻孔和耳朵眼儿的想法儿没动手,要不,还不给大人用绳子勒死了呀。

    张着嘴巴哭了一阵的孩子慢慢地停下了哭声,两个袖子哧楞哧楞膏了两下眼泪和鼻涕,鼓着嘴巴翻着白眼儿瞅着自己家的大人两眼,眼珠子骨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儿,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又想出了啥子鬼主意。

    孩子家的大人见孩子不哭了,瞪着两眼瞅着孩子警告着说:“以后千万不能再瞎胡说了,阴阳先生能通神通鬼,得罪了他没有啥好处!”

    孩子听着大人的话,又很不服气地冲着大人鼓着嘴巴翻了个白眼儿。

    对于孩子的这个白眼儿,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就连孩子家的大人,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这个白眼儿是咋的一个意思。孩子不哭不闹了,这个院子似乎就已经太平了,他们哪儿会想到孩子对于他们的行为的叛逆和反抗。尽管孩子只是很无奈的一个白眼儿,但在孩子的心里已经对这些大人们的行为进行了否定。

    院子里的人们酒足饭饱之后,会吸烟的就点上一支烟,嘴里喷着烟雾用从地上捡来的小树棍儿剔着给瘦肉塞了的牙。不会吸烟的就端上一碗开水,嘴巴轴起得像鸡屁股眼儿似的向碗里吹着气,这样吹上一阵儿就磨动着碗沿子喝上两口。

    牛二筢子来回在院子里客气着问这些亲邻是不是吃得饱喝得好了,见这些亲邻们向他点了头,这才放心地向这些亲邻们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几条狗很可能是因为抢食地上的骨头,互相龇牙咧嘴地示起威来。一条大黄狗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很有气势地向那条个头瘦小的花狗发起了攻击。瘦小的花狗大概知道自己不是这条黄狗的对手,夹起尾巴很委屈地钢钢唧唧残叫着逃走了。大黄狗很得意地摇着尾巴瞅着那条落荒而逃的花狗,然后神气十足地又把院子里的其它几条狗赶走了,整个院子里地面上的骨头和人们不小心掉在地面上的肉块儿就成了它一条狗的美食了。

对于这家条狗的争夺,人们只是瞅上几眼,没有谁去帮助那几条逃走的弱狗把这条大黄狗赶走。人类似乎也有这样的特性——欺善欺弱,也就不把这条大黄狗的气势当成一回事儿了。大黄狗见人们没有啥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更加放心地享用这满地的美味了。

牛二筢子见亲邻们都吃饱了喝好了,就安持着让这些帮忙儿的人们上桌子吃饭。打早起到现在,这些帮忙儿的人们还没顾得往嘴里填上一口东西,这个时候一准都饿得不轻了。

帮忙儿的人们见把来人伺候得酒足饭饱了,也没有依着牛二筢子的意思上桌七个碟子八个碗地吃,而是让胖厨子师傅做了一锅大杂烩,每人捞上一大碗,抓上两个馒头就甩开了腮帮子大嚼猛咽起来。只是这从驴堆儿集上买回来的馒头已经不像前些年买的馒头那么实在了,两口下去一个馒头就没了。前些年买的馒头,那面都是经杠子压出来的硬面,咬上一口馒头,就会在嘴里越嚼越多,最后能把嘴巴涨得舌头翻不过身儿来。

    牛二筢子见帮忙儿的人们也吃上了饭,就奔到堂屋当门间儿喊着要小米和春梅也去吃饭。小米瞅着牛二筢子说:“爹,你先让春梅姐吃吧,她的身子骨要紧。我还不觉得饿。”

“你也去吧,这儿有望秋先守着,等你们吃完了,再替着望秋。”牛二筢子催着小米说,“爹也知道,你娘没了,你心里难过。可是,打早起到现在,你也该饿了。”

    小米见拗不过牛二筢子,只好拉起春梅去大灶上吃饭了。

    望秋从驴堆儿集上回来之后,见小米一直在给娘跪着守孝,心里一阵子一阵子地疼,很快他就让小米歇着自己给娘守孝了。这个时候小米出去到大灶上吃饭了,他的心里猛地一个轻快,回头向娘磕了个头说:“娘,我小米嫂子人好心好,以后你就多保佑着她吧!”

    春梅半碗杂烩没有吃完,就连忙放下手里的碗,伸着脖子张着嘴巴躲开人们吐了。打过了年儿开始,很多的时候吃饭都会是这样,有时轻有时重。轻的时候吃下去的饭能吐出一半来,重的时候是吃多少吐多少,恨不能把心肝肠肺也吐出来。她知道自己这是怀了孩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自己总是吃了吐,吐了还吃。今儿,自己就不像在黄庄子那个家了,一来娘在棺材里躺着,二来这个家里有这么多的亲邻,不管咋的,都不允许自己吃得直到不吐了。

    小米瞅着春梅这个样子,马上放下手里的碗和馍馍,追着春梅给春梅轻轻地捶着后脊梁。

    春梅回过手抓住了小米的手,憋着劲儿向小米说了句话,让小米不能给她捶后脊梁了。

    “春梅姐,捶捶舒坦些。”小米见春梅不让捶后脊梁,瞅着春梅说。

    “不能捶,这跟呕吐不一样。”春梅说着,张着嘴巴又开始吐。

    尽管小米不知道有啥不一样,她还是依着春梅的话停下了手,一个劲儿地瞅着春梅难过的样子,说:“春梅姐,你这……”

    “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些了。”春梅这下没吐出啥子了,只是很大的一口清黏黏的水。

    小米瞅着春梅,不知咋的是好地在春梅的左右转了两圈儿,问:“咋的没给先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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