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日,晋阳公主哭着跑出了宫,砸开了他的府门。
向他哭诉着,皇兄不同意她与那江湖男子的来往。
听着她诉说着她对那江湖男子的爱意,穆丘痕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没有了知觉。
后来的那一日,下着大雨,晋阳跟着那个江湖男子走了。
临分别的时刻,他淋着雨水,将晋阳推在墙上,质问她,可懂他的心。
晋阳笑着,说如果有下辈子,那么她就跟他在一起。
从那时起,他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那天的大雨滂沱。
市面上都传说,他回府后大病了七天,七天之后一个女子叩开了他的大门,爬上了他的床,怀了他的孩子。
穆丘痕冷笑着,回忆截止。
穆丘痕攥着一副已经吃光了葡萄粒的葡萄架子,神色恍然地离开国公府。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只是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他回到了仆射府。
穿堂进屋,来到后堂,随手转动五斗架上的青花瓷瓶,后堂的密室在两排书架之后,缓缓开启。
迷蒙着神志,踏入这一室灯火明亮。
密室的尽头装饰华丽,不减前堂风采,这其中的一张床上,正瑟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女子。
穆丘痕迷蒙着双眼,似乎灵魂都已经出了窍,梦游一般走向那女子。
“栩儿……我回来了……栩儿……”
看见穆丘痕这神色恍然的到来,床上瑟缩的女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色缩进墙角:
“你别过来……我不是栩儿……我不是栩儿……你看清楚啊,我是名姝。”
穆丘痕似是听不清任何话,嘶吼一声,如野兽一般扑上去撕咬着墙角的女子。
名姝,他怎么会不记得名姝?
徐名姝,曾经太傅的小女儿,也是陈国公长女玉金铭的小姑。
世人都知道,人前的徐名姝是穆丘痕的发妻,去年还为他诞下一子。
世人也传言,就是这位徐名姝引荐了那江湖男子与晋阳。
随后又一手帮着晋阳在和亲之前与那江湖男子私奔。
但是世人并不知道的是,人前的徐名姝是穆丘痕着人假扮的。
真正的徐名姝,在晋阳与那江湖男子离开的七天后,心怀愧疚,叩开了仆射府的大门。
面对门内的穆丘痕跪地求娶,她点头答应了。
她一直爱慕着这个神奇的少年,知道他喜欢晋阳,便设计让晋阳远离了他。
她以为,她终于得到了穆丘痕。
满怀希冀嫁入仆射府,然而等待她的却是深不见底噩梦深渊。
新婚之夜,她被穆丘痕关入了这暗无天日的密室,穆丘痕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般,对她肆意凌辱之后,一整壶红花断了她的未来期望。
从此之后,她便被穆丘痕关在这深不见底的密室之中。
每每被对晋阳的思念折磨到难以平复的时候,穆丘痕便会来这里,肆意在她身上发泄着各种痛苦。
日复一日,将来也必会年复一年。
……
夜色深沉,夏夜里最幽深的夜色,深深地浸泡着整个京城。
国公府门前,衣着华丽的国公长女,玉府的大小姐玉金铭告别父亲母亲和各位姨娘姊妹,在一众侍从的搀扶簇拥下,坐上了回太傅府的马车。
玉金铭,乃是当朝陈国公的长女。
乃是陈国公嫡妻所生,身为玉家嫡长女,她兼具了父亲的高智商高情商,生得聪颖灵修,又有母亲的高颜值高姿态,长得貌美雍容。
从小在家中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便与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晋阳交好,虽身份地位有别,但吃穿用度无一不比公主差。
及笄之后,所嫁夫婿也是当朝太傅家的公子。
贵婿乃是礼部尚书,既有面子,又有地位。
如今,玉金铭成婚许久,又诞育了老太傅的长孙,身份地位更是比在家中还要尊贵。
便一直与公婆和睦居住在太傅府中,并未与她的夫君礼部尚书徐公子单独建府。
这每次出行,别说引路的侍从,车夫,加上护卫仆从,侍女丫鬟婆子,浩浩荡荡一行人拉开排场,处处彰显着太傅府的威仪和国公府的气派。
此时这一型排场华丽的队伍正行在夜色笼罩下的主街路上。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从前方有侍从跑来贴近马车边沿汇报,说是前面张大人府上的马车坏在路上了,一时半刻怕是走不了。
马车中的丫鬟一听,连忙看向了马车内的玉金铭。
今日回国公府,乃是父亲召见,不是寻常回家探亲,便将儿子留在了家中。
这小公子娇贵得很,虽说身旁奶娘婆婆围了一大群,要什么给什么。
但日日需得玉金铭亲自哄着才肯入睡。
原本就在家中多耽搁了些时辰,玉金铭正急着赶回去。
眼下如果要想过去,怕是要绕小路了。
玉金铭看着外面渐渐深沉的夜色,想着太傅府中怕是早已被小公子闹得人仰马翻了。
马车的窗帘忽然被人掀起,露出一张高贵威仪,却十分年轻的脸。
玉金铭梳着一个螺髻,头上插着步摇和玉制头饰,银牙一咬,立刻甩着帕子吩咐车夫:
“裁减人员原地等候,其他人随马车走小巷子绕过去。”
主路走不了,那便要穿临街的小巷子过去了,而以目前这么大的排场,怕是进不去,只能将人员裁撤了些。
见玉金铭下令,下人们赶紧领命,裁撤了多数的随从和护卫,一行人分成小股,护卫着马车转进了边上幽沉沉的小巷子。
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人影转身一闪,便随着玉金铭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马车在小巷子里行驶起来,装饰豪华的马车内,玉金铭身旁的小丫鬟给为她轻轻地扇着罗扇。
玉金铭则是以手支头,闭着双眼,脑中仔仔细细地盘算着今天父亲对她说的话。
“因着皇帝换人,任是谁都没有理会去梁国和亲的公主,竟然不是晋阳。那么,真正的晋阳公主,又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身为童年好伙伴,闺中好姐妹的玉金铭,替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担忧地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热得有些烦躁?要不要奴婢将冰盒拿来解一解暑气?”
身旁伶俐的丫鬟看着玉金铭愁眉紧皱地叹气,便想着法子让主子宽心。
玉金铭听她这样说,一时心中烦乱,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说着,抬手整了整衣襟,状似无意地寻问:
“诶?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府上吗?”
“是呢,奴婢这就看看。”
身旁的丫鬟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这马车行驶的不太对劲,欠身撩开了马车的窗帘。
这一看之下, 便大惊失色,惊惶地颤声喊道:
“小……小姐……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玉金铭一惊,连忙起身撩开窗帘,眼前的场景,让她自己也愣住了。
窗外,一棵棵参天大树飞速向身后倒退,路旁早已是一片野外风情。
哪里还有什么寻常巷陌,夜色烟火。
看着场景,马车已经不在皇城之中了。
丫鬟咬咬牙,攥着拳头,奋力推开马车前面的隔板窗子,大声呵斥车夫:
“作死吗!要带小姐去哪里!”
等到她吼完,这才发现。
眼前的车夫,早已不是憨厚老实的太傅府中之人。
而是一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年轻男子。
马车周围那些护卫仆从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搞走的,她们两个在马车之中,竟然不知道。
气度悠闲地靠在马车的车辕上,年轻男子侧过头来。
“啊——小姐,有鬼啊——!”
那左脸上幽深的刀疤吓得丫鬟一声惊叫,便缩回了马车之中。
“别怕,别怕,我来问问他。”
玉金铭安抚着扑倒在她身旁的小丫鬟,一边疯狂滴掐着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你是什么人。求财还是求名利?”
玉金铭镇定下来,一出口,尽显大方得体。
“我是陈国公的女儿,夫家是当朝太傅。你若要钱,要多少,开口便是。如果要名利,我一样可以为你办到。只要你……”
“玉大小姐好气度。”
倚在马车壁上的男子,正是姜猎。
姜猎可没兴趣陪着大小姐周旋,冷然打断玉金铭的话。
“某,既不求财,也不求利。只是求人而已。”
“求人?”
玉金铭丝毫不敢放松。
“是,求玉大小姐,去跟我见一个人。”
“什么人?”
玉金铭镇定地追问。
但是黑衣男子已然闭了嘴,并不回答她。
马车飞速行驶,终于在城外的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
“喂!你……你注意点儿!我家小姐……可——”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看着玉金铭身前作势要护着玉金铭的碍事小丫鬟,抬手照着脖颈便是一掌。
小丫鬟来不及呼痛便已软软地倒在了玉金铭的脚边。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玉金铭看着脚边的小丫鬟,攥着拳头忍无可忍地发问。
“嘘——”
黑衣男子看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指天空。
“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