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耽搁就已日暮,阿勰送我回去的时候天边都已挂上了彩霞。
大嫂见我们回来,不禁说道:“都定好了?”
我点了点头。
阿勰说道:“按说我们的一应物品让宫中各局置办亦可,可是他们定是紧着宫中各位贵人的东西赶制,若让她们制两套喜服怕是三月也完不成。”
我知晓阿勰是怕大嫂误会我们大婚的喜服不用御制物品,怕大嫂以为我不受重视,才做此解释。
大嫂最是知书达理,待人接物挑不出丝毫差错,接话道:“明稠堂的东西并不比宫中的差,况且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定制,按我说比宫里得还要好呢!”瞥看阿勰见神色如常,便又说道:“我家老爷和二弟也是张罗了一下午嫁妆的事,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叫人高兴。”
我暗暗扯了扯大嫂的衣袖,大嫂知我害羞,便又说道:“逛了一下午,都饿了吧?快来用膳吧!”
阿勰推辞道:“今日不了,回去还有些公事要忙。”
阿嫂知晓这时推却之词,也不强留。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睡意,如今和阿勰即将成亲,总该知会爹爹一声,于是披衣起身。
“小姐,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我想去和爹说说话。”
“我陪小姐一起去。”玉舒说着也起了身。
她点燃一只灯笼,在前面照明,我俩出了荷月阁,拐到前院的明华堂。
如今爹爹的牌位就供奉在明华堂的偏殿里。
邺北旧制,女子不能进祠堂,但如今偏殿只有爹爹、大娘和娘亲三人的牌位,算不得什么祠堂,我心中又想和爹爹说话得紧,便顾不上那许多了。
玉舒拎着灯笼进去,就这灯笼里的烛火点燃了烛台,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我走至爹爹所在的牌位下,奉上三根香,然后跪在在铺垫上,轻声说道:“爹,您去那边快一年了,您在那边还好吧?”
虽然想着要坚强,那爹爹从前的英容笑貌不断在脑海中翻滚,说着说着便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滴,“爹,您如今已和大娘和娘亲相聚,您们应该很好吧?可是......可是女儿好想您。”
“爹,我今日来想跟您认个错,您得孝期我没守满,便要和阿勰成亲,您会原谅我吧?”说到此,我泪流得更加汹涌,哭声更加哽咽。
玉舒忙递过来一个帕子说道:“小姐,您别这样,老爷若在下面看见了,会担心。”
我遂收起眼泪,用帕子抹掉痕迹,强行挤出一丝微笑道:“爹,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很好。翰儿如今已经会唤爷爷了,大哥努力进取,大嫂勤俭持家。二哥在与西褚之战中表现勇猛,圣上已经升至七品了。爹,您放心,待我嫁给阿勰后,也会好好帮衬云家。”
香头在香炉里忽闪忽闪,正如同我爹从前看着我说话时微笑的双眼,想到此,我又流出了那不争气的眼泪。
既然想说得话已经说完了,我便不应该再留下来,如果爹的鬼魂真能看见我,我也不想让爹担心。
“爹,我走了!”我郑重叩了三首,然后和玉舒出了偏殿。
抬头望向那漆黑如墨的苍穹,我心中顿时一片开阔。对爹牌位倾诉之后,我心中再无心里负担,我知晓若爹爹真的能听到,他一定知晓我的良苦用心。
转瞬收回视线,对玉舒道:“我们回去吧!”
当夜当真睡了个好觉,而且还梦到了爹。
我爹笑着对我说:“爹知道你都是为了云家。”
次日醒来时,枕边已经湿了一片。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一晃已过去了二十日。
这二十日里,云家到处都处于一片喜气洋洋的祥和气氛之中,终于一扫从前的阴霾之中。我知道全家上下都在为我的婚事忙碌而高兴。
现下国内无战,二哥待在家中,日夜得见,如今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
这日清晨我刚用完早膳,闲来无事正在闺中打络子,阿勰忽然喜滋滋而来,道:“昨个明稠堂派人来说,喜服做好了,让我进今日去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便添改添改!”
“你怎来得这般早?没去上朝?”我瞥了眼更漏,如今也不过辰时而已。
“去是去了,但父皇今日身子不舒爽,把我们打发回去了。”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但心里开始祈祷,圣上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我已然不孝提前了婚期,可圣上若有事可怎么好。
阿勰见我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我知道他没想到这一层,没准圣上今日只是像往常一样身体不适而已,我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挤出一丝笑道:“无事。”
“既无事,那我们便走吧!”阿勰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出了云府,坐上马车前往了明稠堂。
掌柜见我二人到达,忙将我们迎了出来说道:“衣裳已经制好了,六殿下和云小姐快试试吧!”
掌柜将我们请到一个单间,掌柜问道:“六殿下和云小姐,谁先试?”
“洛姬先来吧!我在外面等你。”阿勰说着和掌柜退了出去,独留下玉舒和两个女子为我更衣。
穿待之后,玉舒一脸艳羡地呆呆地望着我,赞叹道:“小姐,你可真好看!”
我还是那个我,不过是衣服衬托得与众不同。不过望着铜镜中穿着绣有百合花和双栖草图案的大红喜袍的自己确实有着平日没有的美艳。
“六殿下,我家小姐换完了。”
阿勰掀帘进来,见着穿着盛装的我顿时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街道上响起了钟鸣。
一声,两声,三声......
翼京城内不许鸣钟,除非国丧。难道是?想到此我脚下顿时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