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久的脸涨红了一些,说:“头爷您说的,我想想。”
大工头看看周围,又看看梁子久,满意地说:“这就好,你照老子说的去想,去做,是正道。
娘卖的,少看书。
实在想看报的时候,多看‘剿匪大捷’。
好了,粮食局孙局长最近要给新添的公子办百日酒,老子要去,久子你小子想去的话,带一份小礼就成。
你不用发愁,你管的工友,人不少吧?摊到每人头上,也就娘卖的没几个铜板。
好,路,我给你指出来了。你想想。”
大工头拍拍梁子久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了。
梁子久涨红了脸,站了一小会儿,张嘴骂道:“我操你妈,娘卖的。”
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走狗!帝国主义的。还有这个----的!”
他走到一个青年工人跟前,将两块银元递了过去。
“去看你师兄的时候,把这个带过去。就说我正在继续想办法----”
青工感激地说:“谢谢梁哥。”
梁子久感觉到,自己身后不远,有人在注视他的背影。
他也不回头,嘀咕着:“不能指望走狗开恩,操他妈----
工人的血汗,到了他们口袋里,要掏出来,比登天还难----”慢慢地走出这间厂房。
他边走,边回想自己刚才的言行,“----工程师上司让我看了些赤党材料,说是收缴的。
老子学了些词,提前练习的时候,十分拗口,还直骂‘赤党弄的宣传,洋味中国味搅成一团,乱七八糟----’,刚才用起来,倒是顺口得很!
看来,什么地方念什么经,赤党不简单!
幸亏老子不信他们这一套,再者老子是大工头说的那种,跟他一边的----
不然,时间长了,老子还真地会受些赤化影响----”
胡思乱想着,走着,一抬头,自己吓一跳。
“妈的,老子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里正是不久前,他布置的圈套第一环实施中,他撒尿报信的地方。
转身就走,就听得侧后有人说话。
“梁头,请你慢一步。”
梁子久站住,转身看见一个中年工人。
他心中稍觉惊异。
这中年工人,平时在厂子里,极少说话,见人只是谦恭地或点头,或微鞠躬,算是打招呼。别人说什么,无论家长里短,或者浅涉厂里事情,他从不表示态度,脸上表情都常常只是“是吗?还有这样一说?-----”
梁子久使劲回忆,这才回忆起,这中年工人,好像是名叫“松哥”。
梁子久心想:“应该是来了!他妈的,看他的样子,绝对看不出,他居然会有些别的名堂!真人不露相!”
“你是,松哥?”梁子久心中已然想到,“这工人不简单”,却还不敢确认,自己对他名字的记忆,是否准确。
“梁哥,哪里哪里,是我,您客气了,就叫我一声老松就成。”松哥谦恭地说,脸上一如既往地堆满笑容。
一时间,梁子久都有些犹豫了,心道,“老子想错了?这松哥,也就是想到这僻静地方,跟老子套个近乎?”
“老松,哎呀,我还是称呼你一句松哥吧!你我虽然不在一个车间,我还是记得,松哥你活儿干得不错,人缘也好。”
梁子久记得自己受训时候,教员一再提醒过的,“任何时候,以伪装面目出现,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切忌操之过急!宁可慢些!
时刻多想想,你伪装成的这个人,在这一刻,会如何做,如何说?
你自己不能加上任何不应属于这个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