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泰平与子艺谈论七子之神的时候,周薇一行已经驻扎到了赤仙镇。
赤仙镇位于沃岭分玉峰的东北方,扼守王国大道,是曲津境内的一个重镇。镇子的北面有一座小湖,名字叫做赤仙潭,环潭则是一片密林。
小镇与赤仙潭之间,有一片被收割干净的田野。田野之上,营帐遍布其间,如同从茫茫雪原上钻出来的大蘑菇。
营内旗幡招展,有灰蛇旗、玫瑰花旗与象旗,屯驻着三支部队,正是西京骑兵,以及分属朵国与蛮戎的两支精锐。
为了替朵姬讨要公道,朵国侯派了一营精锐骑兵,还有一支辎重步兵。朵国的骑士战力不如强国,穿着蓝、绿和青三色玫瑰花瓣形甲片的战甲,就连头盔的形状,也如同一朵倒放的玫瑰花瓣。
蛮戎派出的军队是闻名天下的橙象战团。
橙象战团创建极早,战斗力极强。战象尖长的象牙尖锐无比,就像挺在象身前的两把弯刀,大象身上则披着厚厚熟皮革甲,垂到象蹄之上,可以防备敌人砍伤,若是冲锋陷阵难以抵挡。
战团骑手个个身体强壮,手中最有利的武器不是长矛,而是藤椅里放置数量惊人的箭矢。他们居高临下射击,距离更远,力道更猛,比普通骑兵射箭攻击力强了很多。
这支橙象战团精锐为半营编制,足足有两百头战象之多,由蛮戎王国勇士戎悍王子亲率。
有了三支军队守护,周薇北上昭阳,心里自然安心得多。
大雪停歇,寒风依旧,四周幽暗,潭面静谧。
此刻,周薇立于一座突起于土丘上的小亭,俯看亭下赤仙潭的潭水。土丘左右稍远处有幽暗的丛林,亭内挂着一盏油灯,灯光忽明忽暗,若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定会觉得阴森可怖。
周薇凝视赤仙潭,仿佛凝视一面镜子。她的身边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大督彭博、戎悍王子与乡绅方仕。方仕是赤仙镇的镇守,同彭博是学城的学友,两个人关系不错。
得知周薇与彭博到了赤仙镇,方仕显得格外热情。他率领镇中百姓帮忙筑营,还提供了不少辎重与美酒。陪周薇吃晚饭之时,方仕不经意间提起,赤仙潭藏着玄妙天机,若是有缘之人,能从潭中看到自己的未来。
周薇听了颇为好奇,决定乘着夜色亲自体验。不过,她足足盯了好久,仍旧没有看出任何玄妙,反倒是眼睛累得酸痛。
一只夜莺落在亭子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
周薇身上打了一个寒战,收回心神抬头仰望幽暗深沉的夜空。夜空中那朦胧的一轮圆月,似乎变成父亲周彰的脸,正对着周薇微笑。
父亲现在到了哪里?他能够击败血驼大军吗?周薇在心底暗自祈祷,希望父亲能够平安归来。她感觉到眼角有点潮湿,连忙用手轻轻地擦拭,随即转身看了看彭博众人。
彭博的年纪与父亲周彰相差不大,络腮胡子被北风吹拂着,与周薇在西京城上见到时,又长长了一些。他似乎也在凝视赤仙潭,不知道是否在窥探自己的未来。
戎悍脸上的皮肤黝黑异常,是蛮戎王国土族典型的肤色。
自从进入帝国境内,踏上王国大道,一路之上,再无阻碍,队伍顺利地向北进发。周薇与戎悍接触增多,看法慢慢地大为改变。她觉得戎悍看似凶恶,但其为人并非表象那么粗鲁,有时反倒有些腼腆,不善言语。偶尔交谈之时,戎悍对周薇提及西伯,表现出非常敬重的神态。
有人对父亲尊重,自然就有人对父亲憎恨。周薇原本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将对父亲的憎恨转移到自己身上,竟然派人在西京对自己实施暗杀。
时至当下,周薇想起西京遇袭仍心有余悸。
彼时,许清如陪伴自己走在长街上,一驾马车迎面行来。如果不是许清如及时出手,藏在马车下的人或许已经得手,自己必然遭遇不测。许清如对她说过,过几天就会回到西京,结果自己未等到她回来,却等来彭博与戎悍率军到了西京城下。
为了帮助父亲争夺帝位,周薇请两支精锐部队稍事休整,便亲率一支骑兵同赴昭阳。不过,周薇尚未离开西京五镇,就遇到了一个麻烦:苦桑城主筚桉拒绝她入城。
苦桑扼守苍岭,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筚桉的父亲筚籍是帝国律政大臣,其为人贪图名利,已经倒向娥后一方。筚桉不肯开关,戎悍暴怒不已,曾打算率象军强攻。幸好后来筚桉得到帝国旨意,打开城门放行,双方才没有爆发冲突。
“彭大督,戎悍王子,你们看出什么玄妙了吗?”周薇一边问,一边活动僵硬的脖子。
“彭博羞愧,什么也看不出。”
“戎悍王子呢?”
“我看到了烽火连天,也看到了刀光剑影。”戎悍依旧看着赤仙潭,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哦?这么说来,王子是方镇守说的有缘人呢!”
“即使没有这赤仙潭,戎悍也一样会看到。”
“为什么?”周薇略微错愕地问。
“北方游牧铁蹄已经南下,刀兵四起的日子难道会远吗?”
“王子认为,血驼部落会改变亚夏大陆,颠覆银夏帝国的霸权?”
“眼下帝国皇位没有着落,人心、民心并不稳定,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啊!”
“王子觉得帝国该怎么做,才能躲过这次危机呢?”
“在北上的路上,戎悍对薇公主说过,尽快决定帝位归属,才可以弥合各方势力,整合帝国全部力量对付血驼大军。”
“王子更倾向于谁坐上血王座呢?”周薇十分期待地看着戎悍。
毫无疑问,如今能够竞争血王座的人,除了父亲之外,就是娥后缇谧。既然蛮戎王选择支持朵国,派戎悍亲率橙象战团北上,势必会与娥后针锋相对,那么父亲只能是戎悍支持的人选了。
“戎悍说过,西伯周彰文治武功不亚于昭皇,更有雄才大略与统一亚夏大陆的决心,自然是血王座的合适人选。”
“周薇万分感谢王子对我父亲的信任与支持。”
“不过,合适的人选未必能够顺顺当当,反而要经历种种挫折。”
“所以王子才急于攻下苦桑,想要陪我尽快赶到昭阳,帮助我父争夺血王座?”周薇眼睛紧着戎悍,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