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久在侦缉队里,说了自己的参与行动的经过,包括最后看见逃走赤党的细节。
侦缉队队长听他说完,问道:“你和阿憨是结拜兄弟?”
梁子久老老实实地说:“是。”
侦缉队长骂道:“你小子!老子已经到帮会里打听过了,你小子还算是比阿憨还高一些的帮里人,怎么这么狗操般地不顶用?
你长的一张嘴,今天那阵子紧要关头,干蛋去了?
不知道嚎一嗓子?
他妈的。老子看,阿憨的命,一多半算是你小子给送的----”
梁子久不分辨,他脑海里,这会儿满是阿憨临死前瞪眼痛苦的模样。
侦缉队长继续骂道:“----老子们查出个赤党窝子,容易吗?
那他妈的,比抓个江洋大盗都难!
你个混账东西,前面不发信号,后面看着赤党分子跑定了,你小子又装模作样报告警察,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个混账东西!----”
这时候,梁子久隐隐听出来这侦缉队长的意思。
“----他妈的,这队长,话里意思好像是说,老子后面看见了那赤党必定漏网,又故意讨好卖乖,报告那个老警察,他妈的,这不是十足的冤枉老子么?
啊,是了,这侦缉队行动,本来最后就算死了一个阿憨,也弄死了一个赤党,不算大失败。
而我后来看见那个逃跑的赤党,就给侦缉队这边带来了麻烦,行动算是明显有了漏网的赤党----
他妈的,国民革命,弄好了,个人立功领赏升官,弄不好,都是他妈的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老子还是不干这个了,就当我的小工头,在帮会里和工厂里神气神气算了,他妈的----”
不料,侦缉队队长却没让梁子久这么容易就“算了”。
侦缉队长吆喝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关起来!今天晚上先饿着!明天早上再说!”
梁子久被关进一间臭气熏天的临时牢房里。
到了半夜,对结拜兄弟阿憨的痛惜愧疚下去了些,梁子久在牢房里开始轻声骂了起来。
开始小声,后来声音大了些。
他在帮会里,见风见火生涯中练成的一些胆子,这会儿被牢房里的臭气熏燃了起来。
“----他妈的,我头回参加行动,能这样就蛮不错。你们侦缉队的,都是生下来就能抓赤匪认赤匪?
就算出了点岔子,能怪我?我也就是个装样子在后街后门看着点-----老子又不能指挥警察指挥探子,老子自己能不能算是个探子?你们侦缉队都没个准话!他妈的。
抓赤党这么大的行动,给老子派活儿,上来就是这么大的份量,老子还不能带枪----你们这帮家伙,要命的时候,都在哪里?让阿憨兄弟独挡一面,结果死难了。他妈的。
就拿老子来说,要不是看在老子的结拜兄弟阿憨的面子上,老子跟你们卖这个命?
那个赤党脑浆子不都摔出来了么?
就这件功劳,除了阿憨是头一功,第二功就应该算是老子的。
要不是老子先在后头看住,就那楼顶掉下来摔死的赤党,都只怕早早就从窗子里爬出来,和那个逃走的赤匪一起跑了,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