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立蓬莱,无可匹敌的南国,是堪称理想乡的完美国度,成员由青玄挑选,指南由妲己定做,使得南国发展的太过超前,以至于九十九分的答卷摆在眼前,秦楚却无法照抄。
因为渔网捞不到蝌蚪,它们必须自己寻找妈妈。
歧国差强人意,交了一份看不清好坏的白卷。
那是个无奇不有的国家,也是个释放天性的场所,那里有最蓬勃的生机,最自在的生活。
住在那里的大妖无法被简单地论定,他们是济世的圣人,也是混世的魔王。
一个儒雅温存的大妖前一秒还在度化恶徒,后一秒就劝人自裁。一个食人嗜血的大妖刚吐出骨头,就劝死者遗属笑对明天。
在妲己看来,歧国蕴含最多的可能,剩下的秦楚,不仅被南国全方位碾压,而且毫无特色。
秦人就像发霉的种子,即使施展才能,也无法在世间留下痕迹,拼尽全力也只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秦人用比较衡量价值,你知道的别人也知是无知,你能做的别人也能是无能。按照秦人的价值观,他们应是被抹杀的存在,但他们没有这个自觉,因为秦人有第二重标准,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除了灵活的标准,秦人还喜欢玩弄规则,这样一来,利好所有人的规则就成了对好人的枷锁。出乎预料的是,他们愿意被牵引,这当然不是每个人的选择,但大多数人期盼如此,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傀儡。
由秦人组成的秦国,可以说是文明的底线,如果连他们都能不断进取,困扰文明的永恒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楚人一团和气,死气沉沉的问题难以解决,他们的伪善虽然可贵,但也无趣。他们的自卑与骄傲一并刻进骨髓,因个体自卑,因国家骄傲,即使承认个人的缺点,也不愿承认国家的不足。
这群老顽固组成的楚国,自然是古板,而且这些老好人还抬着掉队者前进,导致他们的文明进展缓慢。
匍匐前进的楚人,在蓬莱是骄傲的行者,但在天上俯视,就只是地上的爬虫。
秦楚于蓬莱无益,还占据了最多的土地,它们并非要补足的短板,而是糊在桶上的臭泥,如何处理它们,总是让人困扰,细细呵护是最好的办法,最快的办法是直接销毁。
妲己选了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们是女娲的造物,一定有存在的价值。也因为钟离他们把治国当成事业,虽然妲己并不看好。还有个考量是为神子提供大展拳脚的舞台,由着祂修修补补。
钟离和青枫接手秦楚后,妲己一直在暗中相助,毕竟在治理国家上,王能做的事和普通人差不多。在他们独当一面前,妲己会帮他们规避错误,掩人耳目,帮他们出谋划策,落实口号。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两个白痴成了一代明君,两个看不到希望的国家走上了正轨。不过,妲己这样做的理由也不全是利他。
心想事成是神的特权,人的话,要付出数不清的努力,其中,很多努力都是徒劳。
好比一千个选项里只有一个答案正确,因为不知道解法只能逐一排除,排除到最后,失与得已不成正比,即使对了也不会欣慰,更别说无数人会半途而废。
所以需要很多人同时排除,一千个人把答案一对,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可现实中没有明确的选项,人们也总是做着重复的选择,所以需要国家统筹,避开盲目的努力。
妲己便是这般,利用国家帮自己找寻答案,而后反哺文明。
玄女能力出众,可以验证想法,排除选项,大妖天马行空的想象,能为妲己提供灵感。楚人只擅模仿,很少去创造,适合做重复性的测试。秦人没有恒心也没有智慧,如果生在流放地,倒是能当小白鼠。
得益于世界的不公,妲己拥有选择的权利,她能让跪着贪生的人站着赴死,也能把不加悔改的恶人统统流放。
对蓬莱的好人,妲己选用温善的面孔同他们相处,没人不喜欢妲己,对流放地的恶人,妲己用暴力美学同他们交流,没人不憎恨妲己。
两边都不知晓妲己的另一面,知晓妲己全貌的,唯有青玄。
妲己曾对青玄敞开心扉,却让青玄认定,无法与她并肩而立,所以青玄成为了妲己的助力。
深处风暴中心,没人能独善其身,除非有人为你遮风挡雨。
作为公平与正义的象征,妲己总要面临两难的抉择。家人做错了事,她可以补偿受害者,也可以惩罚家人,但怀着必死的觉悟,执意要家人偿命,青玄一定会让他们死在路上。
妲己不能做的事青玄会做,妲己不能杀的人青玄来杀,打造一个至善之人要以无数恶行为代价,青玄就是处理脏活的黑手套。
样样不如妲己的青玄,一生都是配角,但配角有什么不好?青玄酷爱盛放的花,甘做陪衬的叶。
为她桀骜,因她温顺,如果妲己可用人字形容,青玄就能用狗字概括,可谁在乎呢?她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姐妹,是彼此的第一,虽然在青玄眼中,妲己是唯一。
妲己实在无法拒绝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女孩,二人的相处像照镜子一样自然,来了兴致就逗青玄笑笑,无理取闹也不会被讨厌,在生命的最后,只有搂着青玄,妲己才能安心入睡。
一般来说,只要一个人沉默寡言,对他人言听计从,一定能找到一个接纳甚至是依赖它的人,可那不过是畏惧孤单者的相依取暖,只要它青睐的人微微招手,这段关系便会轻易瓦解。
而花与叶,同气连枝,叶会献上一切,花会替叶盛放,而后一同凋零,化作永不分离的春泥。
花落之后,叶想随花而去,但卑鄙的花留下种子,托叶照拂。妲己生前的请求,成了拴住青玄的绳索,吊着她活下去。
最终,青玄没能成为妲己的叶,她成了苏家的泥,一边呵护花种,一边静待花开。
除了三粒花种,妲己还送给青玄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在蓬莱最南,是为青玄准备的容身之处,那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投青玄所好。
妲己终将逝去,她知道谁最伤心,所以珍惜仅有的时间,同青玄创造在无尽时光面前,也不会褪色的美好回忆。
青玄的心意妲己收到了,妲己的付出青玄看到了,妲己就是这样,你对她好上一分,她便回以十分。而对妲己有一丝不好的,青玄必将百倍偿还。几百年下来,青玄手上沾满了血,这也是妲己需要的。
伪善之人遇到了极恶之人,以真情链接彼此,偏偏是这对百无禁忌的组合,打造了至善至美的南国。
南国的玄女有着共同的认知,却不为认知束缚,她们没有对家国的执念,而是在精神上建国,文明是她们的疆土,善与美是她们的国策。
十万玄女皆是人杰,从不觉得低人一等,用恩惠感化她们难如登天,崇敬与服从和她们格格不入。这群人聚在一起,与其说是国家,不如说是组织。组织的成员分布在欢都,桃源,朝歌,清河四个大区,按照志向分成三个部分。
一部分活在梦里,她们充满幻想又理性务实,负责把美梦带入现实,建出梦中国度。
一部分未雨绸缪,思索毁灭的可能并制定解法,一边探索世界,一边建造方舟,努力挣脱造物主的约束。
一部分一往无前,如果前进的方向很难把握,那就使劲折腾,通过大量试错寻找正确的方向。
为了捕猎,秦人寻求尖长的木棍,而玄女发明了弓箭,还能借助毒药和陷阱。因为秦人和楚人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只能对表象扩展,而玄女能看透本质,并将其延伸。
和捕猎一样,玄女能体察普通人的能力和需求,创造并共享便民的发明,改善秦楚的生活。因为温柔的玄女总是把力量和智慧用于扶持那些,没有她们幸运的人。
而且玄女不会屈从暴力,自然不惧青玄,特行独立的她们只认可貌美的贤王。青玄满足美,但与贤绝缘,妲己超预期,但她嫌麻烦,于是找来了南宫,她两躲在幕后坐享其成。
可怜的南宫不仅要哄着青玄,还要做玄女的表率。所谓的国主,不过是个光鲜的服务员,一边给老板打工数钱,一边给客人端茶递水。
虽然玄女很强大,但无法所向披靡,可她们学不会审时度势,像群不要命的蚊子,追着叮咬作恶之人。被玄女盯上,要么放弃抵抗,被叮一头包,要么巴掌一拍,沾上一手血。后者极少发生,因为青玄极端护短,敢拍蚊子就得挨刀子,无支岐都被捅哭了,南宫可不想这样狼狈,牢记服务员的身份,几百年来兢兢业业。
南宫不是劳模,也不想做绿叶,更别提心怀天下,她答应做国主,只为交换一个梳头的特权。
这个爱好有些别致,志同道合的人南宫一个也没见过,南宫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梳头情有独钟,但让自己打心底感到开心,又不伤害他人的喜好,总不会有错。
玄女很享受国主的梳洗,被她梳过的头,盘好的发,没人忍心拆掉,而且南宫是妲己之外最聪慧的女人,和她聊天总是愉快又有收获。
邀人梳洗的生活一过就是百年,或许是感觉到了乏味,或许是蓄谋已久,南宫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先梳后闹,王权特许,释放天性的南宫开始上街抓人,先把玄女按在地上,然后强硬地梳洗,有时会在深夜造访,大喝一声,开门!梳头!
梳头也不再以美为标准,有时会把头发盘成便便形状,再加点虫子作为发饰,或是花上几天梳出一幅山河社稷图。
使坏的时候,南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铺垫了几百年,她终于原形毕露。
玄女能怎么办?宠着呗,又不会真的生气。
这就是充盈着爱与美的南国,苏家的千金将这里度过她们的童年,妲己也终于可以押上一切,和神明对赌。
她一定会赢,因为她摸清了女娲的心思。
由造物建成的理想乡只是准居蓬莱的门票,女娲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同伴,一个不会被减去的同伴。
一个人能做的事有限,多一个人就能衍生无限的可能,那个人必须是互补的同伴,一个强势一个随和,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妲己和女娲只是相对的强,尤其是妲己,相较于他人,确实出类拔萃,但在女娲眼中,他们并无不同。心高气傲的妲己,忍不了这种平视,费力博取女娲的赞赏,却始终被一览众山小的平视。
离开北辰后,妲己不再执着于女娲的评价,转而找寻生命的意义,她不停地做着加法,结识诸子百家,体验万事万物,但这不能让她满足,加完之后就是减法,留下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去珍惜,去享受,但人会厌倦,事会麻木,妲己减了又减,减到最后,一无所有,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心力。
想想还真是讽刺,被所有人仰慕的妲己,仅仅因为孤单就活不下去,可独立又热忱的心,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即使得到也会被时间磨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