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坐在议事厅之内的长桌的主座之上的徐思诚略微低下头，眉头紧锁，双手在自己的胸前紧扣，不停地用指尖抚摸自己戴在右手上的那一枚十二面戒指的表面。硕大的戒指表面发出微弱却明亮的彩色混合光芒，每一面都有节奏地闪烁不同颜色的光芒。
围坐在长桌左、右两侧的所有人全部面色凝重，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说话。身穿军装、佩戴军衔的两位元帅和几位将军都已经露出坚定的表情，全身上下释放出强盛而富含侵略性的灵力波动。身穿制服的文官们则分别露出带有几分疑虑或者担忧的表情，并忍不住在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情况下相互对视，似乎正在尝试只用眼神或者心理暗示来与他人进行交流。镇守在议事厅的各个不同方位的几名护卫灵师同样显得神情复杂，似乎同样有些难以及时消化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直接隶属于执政官府安保部队的几名战斗灵师更是先后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坐在议事长桌另外一侧的座位上的巫海，并先后从这位老而弥坚的主帅身上感受到一股深邃而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坐在靠近巫海的位置上的几名文官则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在长桌一端排列好的几份文件。这几份文件都是官方出具的书面报告，封面不仅盖着苍灵国的行省政府的标配印章，还释放出灵力封印所带来的微弱灵力波动。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段时间里，东部边境一带竟然也会同时出现大规模的变异灵力泄露，而且，也能够导致大规模的异常天气和灵兽群暴 动。”
徐思诚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却逐渐加重，像是要一点点地对在座的每一个人强调自己的话。他抬起手掌，先指向摆放在长桌正中央位置的一份完全摊开的书面报告，再指向悬挂在议事厅另外一侧的墙壁上的全国地图。
“如果不是齐家平亲自把汇集好的书面报告送回来，我们大家恐怕都不可能准确地意识到，东部边境的情况同样需要被重视。如果东边的情况同样恶化到边防力量难以应对的程度，整个国家同样会面临大麻烦，甚至是大灾难。”
坐在相对靠近徐思诚的位置的几名文官先后抬起头，顺着徐思诚手指的方向，缓缓地扫视地图上显现出来的苍灵国与翠茵国的陆地边境。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发生灵兽群暴 动的区域全都位于两国边境周围、甚至横跨两国边境线，其中还有两片区域位于作为两国界河的苍翠河的河道正中央位置。两名同样年事已高的元帅则牢牢地注视巫海的面庞。
“没错。”
巫海同样加重语气，脸上的神色却隐约显露出几分无奈。
“袁娟这次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主动和行省政府、边防军合作。如果她还是年轻时候的她，肯定只会带着她的徒弟率先直接冲上去，并直接去和暴动的灵兽群对打。但是，现在的她，实在是不能再那么做、也不可能再去那么做。”
两位老元帅同时略微向下低头，其中一人用手掌捋下巴上的胡子，另外一人则长叹一口气。他们二人全都清楚，真实灵将袁娟的实际年龄与巫海相差不大。在现任苍灵十二将当中，也只有巫海会在所有非正式场合或者某些正式场合之下直呼她的名字。他们二人也是在座的所有人中除巫海之外仅有的两个算得上和她平辈的人。
“主帅阁下，”坐在其中一位老元帅身边的高大中将略微转过头，面色坚定，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坚定，“您认为，真实灵将阁下本人目前还能够发挥多少战斗力？她目前能够发挥的最大战斗力能够与她的个人修为相匹配吗？”
多名将军先后略微转过身，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巫海。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对常年驻守在东部边境的袁娟缺乏了解，既不清楚她本人的具体修为，也不了解她的实际战斗能力和主要战斗方法。因为，自从袁娟正式到东部边境驻防之后，她便很少回到苍灵城或者灵核谷，有时甚至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她最近一次回到苍灵城和灵核谷，只是为了对自己的亲传弟子齐家平举行正式的降灵仪式。随后，她便带着齐家平再次回到东部边境。这几年来，在苍灵国的整个最高统治阶层里，她和齐家平的全部正式行动只有徐思诚和巫海两个人完全知晓。
“她只要还能够主动出击，就说明她仍然能行，”巫海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了解她的。”
两位老元帅先后抬起头，重新坐正自己的上半身，并一同把目光投向巫海。其中一人露出带有几分疑虑的表情，另一个人则继续捋胡子。从神态和动作上面看，他们二人似乎也对巫海的回答感到不太满意，至少不完全认同。几名仍然处于壮年的将军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或者把目光投向徐思诚。
徐思诚丝毫没有立刻表态或者反驳谁、制止谁的意思，只是不慌不忙地扫视坐在长桌两侧的每一个人，似乎所有人的反应都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两道不易察觉的光芒从他的眼底闪过。
“那么，”身材高大、满头黑发、面色也相对黝黑的中将毫无惧色，继续开口询问，“您认为，如果她不能顺利地在短时间之内平息暴动并压制从灵脉中涌出的变异灵力，中央或者东方各行省目前需要专门派遣部队去支援她本人吗？”
坐在距离黑发中将相对较近的位置的两名文官先后把目光投向黑发中将，再把目光投向巫海。他们两人同时认为，黑发中将的话也是他们最想说的话。
“不需要。”巫海斩钉截铁地回答。
两名文官当即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同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另外几名文官脸上的表情也开始飞速地变化。如果不是因为徐思诚、巫海和两名老元帅释放出的气场和气势，他们已经忍不住想要开始交头接耳。坐在靠近巫海的位置上的几名将军先后把目光投向他们，似乎觉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
“那么……”黑发中将沉吟一声，随即再次发问，“如果翠茵国的灵将被惊动呢？或者说，翠茵国的灵将或者战斗灵师部队也像坚岩国一样，趁机对我国发动袭击呢？”
巫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微低下头，鼻腔中呼出的气息开始变得更加沉重，干枯的面庞上似乎突然凭空显现出几分阴霾。
一名上将和两名中将同时露出带有几分疑虑的表情，并一同把目光投向巫海。很明显，黑发中将提出的新问题也正是他们一直在考虑或者突然想到的问题。
“目前，翠茵国方面驻守在与我国的边境一线的灵将是谁？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一点有没有发生变化？”
徐思诚突然开口，并把目光投向坐在长桌边缘位置的一名少将。他注意到，原本负责会议记录并整理资料和书面报告的少将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并将原本摆放在巫海面前的另外一份资料拿到自己面前。
多名文官先后把目光投向负责记录的少将，并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神态重新调整到正常状态。
“执政官阁下，”身材瘦长的少将连忙起立，高声汇报，“根据中央收到的最新情报，翠茵国方面驻守在与我国的边境一线的两名灵将是明悟灵将和净化灵将。两名灵将的个人修为都是六阶，大约都在六阶二级或者六阶三级上下。”
距离徐思诚相对较近的几名文官先后点头，并或多或少地露出带有几分满意的表情。几名将军则仍然显得十分严肃，并先后把目光投向全国地图上的东部及东南部边境地区。
“根据我军目前收到的情报，翠茵国方面没有发生灵将及其嫡系部队之间的调动，”坐在对面的另外一名少将同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这次寄回来的书面报告上面也没有提到相关信息。”
徐思诚稳稳地点头，随即抬起手掌，示意两名少将坐下，并把目光投向仍然面色沉凝的巫海。他仍然没有轻易表态或者做出决定的意思。
“执政官阁下，”巫海缓慢地重新抬起头，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音量，“从历史记录上来看，翠茵国几乎没有趁天灾或者灵兽暴动而对我国进行偷袭、甚至发动全面战争的记录。从古至今，在东、西、南、北四国之内，翠茵国与我国的直接交战记录一直都是最少的。”
徐思诚再次点头，用最简单的动作表明自己完全认同巫海的话。两位老元帅和两位释放出强劲气息的上将也先后点头。紧接着，几名中将也分别点头。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在这一次，他们想要趁机搞小动作的概率也不会很大，想要像坚岩国那样直接发动战争的概率更是几乎没有。”
巫海抬起头，扫视悬挂在墙面上的全国地图，随即抬起干枯而宽大的手掌，指向摆放在长桌正中央位置的一份完全摊开的书面报告。这份报告上面不只有文字内容，还画着一幅缩小版的苍灵国东部边境地图。多个形状相同、大小和深度却不同的圆圈分别从地图上的不同位置显现出来，并发出深浅不一的波纹状光芒。
“因为，从目前已知的变异灵力泄露点来看，这些泄露的变异灵力大概率会泄露到他们的国境范围之内。如果变异灵力泄漏点不只是这些，这种情况更是几乎必然会发生的。而且，在河流、湖泊、地下水域以及位于这些区域底部的灵脉的作用之下，所有的变异灵力都必然会一定程度地流到翠茵国的国土范围之内，且大概率会同时影响到翠茵国与我国接壤或者隔河相望的三个行省。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翠茵国方面至少需要让镇守在与我国接壤的边境一线的两名灵将同时出手，才有可能制止异象及其引发的一切后果。”
徐思诚连续点头，随即再次扫视长桌两旁，目光先后掠过每一名文官的面庞。自从战争正式开始之后，包括他自己在内，整个苍灵国中央政府的大部分部门都不得不把大部分的工作重点放在应对战争及采取相关措施方面，也就是把重点放在西方和北方。这也导致，除专门负责东方、南方各行省及边境地区的工作的人之外，政府部门当中的很多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对东方、南方地区的很多现状或者短期变化缺乏了解。这是一种无奈，却也是必须立刻得到改变的一点。
“您的意思是……如果东部边境那边的状况持续恶化，翠茵国那边同样有可能出现灾难，还很可能会自顾不暇？”一名留着长胡子的文官忍不住向巫海发问。
“没错。”
巫海果断地回答，并再次指向书面报告之内的缩小版边境地图。
“天灾，对每个国家都是平等的。人祸所引发的异象也一样。这不是某些人说改变就能够改变的。”
多次显露出忍不住要窃窃私语的样子的两名文官先后露出思索问题的表情，随即重重地点头，坐正身体，像是突然各自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
“主帅阁下说得对。”
留着长胡子的老元帅重重地点头，抬起粗壮而结实的手指，用指尖往长桌表面敲击一下，发出一声足以令人瞬间清醒的脆响，似乎是在提醒或者警示某些人。
“从目前来看，翠茵国如果想要像坚岩国那样进攻我国，不可能到现在都毫无准备。除非他们能够在完全隐蔽的情况下把多名灵将或者大量部队调到我国边境来。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坐在长桌两侧的所有人先后坐正身体，并重新变得严肃而认真，没有人再露出任何怀疑或者担忧的表情。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不到巫海的神情变化和长胡子老元帅的坚定态度。
“那么……”
一名皮肤白皙的文官率先打破沉默，转过头，注视巫海的面庞。
“主帅阁下，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需要其他的灵将阁下到东边去支援？”
“不需要。”
巫海再次果断地回答，并把目光投向皮肤白皙的文官，与其对视。
“由于暂时不方便透露的特殊原因，冰雪和黑暗现在都不方便离开灵核谷。而且，就算东部边境真的需要支援，她们两个也都不是支援的最佳人选。”
皮肤白皙的文官略微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徐思诚。另外几名文官也先后把目光转向徐思诚，显露出等待他做决策的神态。
“没错。”
徐思诚稳稳地点头，抬起手掌，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一条与全国地图上的边境线十分相似的轨迹。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东部边境真的需要支援，我们目前应该率先选择中部各行省当中的常驻军部队。如果情况真的恶化到令普通的战斗灵师部队难以应对，我们才应该考虑派遣更加强大的高端战斗力的问题。当下，西边和北边仍然是我们需要注意的重点，分毫不能马虎。”
坐在长桌周围的所有人先后点头，没有任何人对这一点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巫海同样缓慢地点头，随即略微低下头，整个人显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