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彰隐隐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认为方钊似乎对周薇有些逃避,至于是为什么,周彰却想不明白。
“西伯放心,您的女儿是银夏帝国未来的合法继承人,首辅既然答应全力留下公主,就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贺町说道。
“但愿如此。厉羌,我们在敕胡留下的眼线有何动作?一直没有回信汇报敕胡国内形势吗?敕胡王铁铎现在到了哪里?他究竟是否和舒桐的血驼大军暗中联合呢?”
“西伯,眼线目前还没有回复消息。不过敕胡和沙驼部原本脉系相近,同样信奉腾格天神,无论铁铎是不是暗合血驼大军,咱们都要小心夜月狼团,毕竟铁铎的野心一直不小啊!”厉羌回答道。
“我觉得血驼大军南下,与猛犸象军组成联军,无非是因为冬季沙漠草原苦寒,想在亚夏中土腹地掠夺一番而已。即使舒桐野心勃勃,想要蛇吞大象,以亚夏大陆广阔的土地作为纵深防线,各国集中兵力必能拖住游牧联军,等到绿海潮起,淹没了退潮之地,血驼和猛犸联军就无处可退了。铁铎刚刚获得苍陵王的承诺,占领了苍陵广大的疆域和草原,他们会冒险联合血驼大军,成为亚夏大陆的公敌吗?如果血驼大军和猛犸象军兵败,夜月狼团就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郗戟说完,看着西伯。
“我原本也是这么考虑,不过离开昭阳时,我突然有些担心:为什么舒桐只带着血驼本部大军,仅联合猛犸王人数不多的象军,便敢于南下进攻亚夏大陆?他们又是怎么做到准确地把握昭阳皇位纷争的形势?我最怕的是银夏帝国有人做了舒桐的内应,如果这个人居于帝国高位,那就太麻烦了。”周彰忧虑地说道。
“西伯这种担心是有所指吗?还是在昭阳已经看出端倪?”郗戟知道,西伯多年来一直南征北战,把握细微处的能力几乎无人能及。
“虽然说不准一定是谁,但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尤其是我参加了两次辅政大臣们的会议,便感觉有人怪怪的。现在只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但却不能不防。厉羌,你继续派人联系眼线,尽快确认铁铎是否有了异心,同时安排人留意总务大臣桑楠。另外,通知西京五镇严阵以待,江南和江北大营留守部队尽快集结,到昭阳城外密切监视金亭王。虽然没有黄金战团坐镇,但是金亭王仍有留守部队屯在昭阳南城外,我不得不防。”
“金亭王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缇纣以配合征调为名,已经为自己搏取了好名声。若是他再以协助帝国军部举办比武大会为名,暗中吸纳了大批勇武之人加入其中,做出对昭阳不利的事,将会大大动摇银夏帝国的根基。”
“西伯高瞻远瞩,我等佩服。”
千骑斗狂雪,白袍染冰霜。谁闻刀剑声,百战将军故。
当晚,周彰久久难以入睡,心里想着银夏帝国的时局,怀念起自己的哥哥昭皇。如果昭皇在世,该如何应对游牧强敌,又如何平衡三支精锐骑兵协同作战呢?周彰心里想着,慢慢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大帐外朔风劲吹,天色还没有亮起来,但周彰已经洗漱完毕,身上盔甲披挂整齐。他走出大帐,看到营内冰雪之地上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麦香味。
周彰骑上马,巡视到了黄金战团营地。他发现黄金战团有安寨新法,与灰蛇战团相比不分伯仲,心里不得不对缇纣暗自赞叹。
骑兵营盘的后方,是配合三大精锐奔赴前线的步兵营,既有昭阳的守城卫戍部队,也有金亭王国的步兵。此外,金亭王国的辎重营,军部抽调的辎重部队,以及西京辎重骑兵营,都在那里屯驻。
离开昭阳的时候,芮隐已经告知周彰,以刘伯为首的九大伯,均同意增加捐献钱粮的份额。如果不出意外,西伯率领精锐部队到达前线驻扎,这些钱粮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到。钱粮虽然重要,但抵挡血驼大军,战马的作用显得尤其突出。好在霍伯控贩银夏帝国的牛、马和羊贩卖,商贸通道的起点正是在瀚泉城。
瀚泉城除了是边境重镇,也是通往西北的贸易大城,霍伯买来的牲畜经过瀚泉进入银夏帝国境内,城主霍铭处理通关之后,将这些牲畜转运至霍伯建设的马场,牛、羊直接运输到国内,马匹则留在马场加以训练。只要守住前线阵地,马匹的供应将会非常方便,这对三大精锐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虽然在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上,长老院的九大伯有所分歧,并没有对西伯登上皇位达成一致,但面对外敌入侵之时,他们能够倾力相助,还是让西伯觉得满意和欣慰。如果自己能够率领大军直抵边境,击退血驼大军和猛犸象军,西伯的名号将陡然提升。无论是军中,还是在银夏帝国,甚至整个亚夏大陆,自己都会获得更多的支持,长老院的伯爷们也不会无视。周彰正是深深知道这一点,在娥后主持朝会商讨应敌之时,才会没有丝毫犹豫地表态领兵出征。
此时,辎重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三大精锐战团的骑兵们也饱餐早饭,并开始收拾行军装备和应用之物。黄金战团众将骑在马上,黑鹰铁卫军各团将领则穿戴整齐,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他们的副将站在各自部队的前方,严阵以待准备出征。
幽幽的行军号声响起来,周彰知道,灰蛇战团的前锋部队已经启程。于是西伯带着掌令官和亲兵,策马快速向前,他的身后扬起漫天雪尘。
下雪之后,为了便于行军和运输,帝国北方王国大道由沿路的各封城负责打通,通向玉带河的雪路,便是镇守玉仗城的梁祝派人清理的。梁祝的父亲梁伯是帝国名符其实的大地主,他的土地上种粮的人,有南方失去土地的农民,有当地自耕农,还有不少梁伯家的家奴。
对此周彰其实早有微词,也曾上表向昭皇谏言,土地过多地集中于某个人手中,会招致那些小地主的不满,对于帝国的根基稳定极为不利。不过昭皇并没有理会,还说周彰过于谨慎。首辅芮隐多次提醒周彰,不要得罪长老院的各位伯爷,尤其是梁伯这种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但周彰不以为意,因而与众位伯爷关系很僵。
后来周彰被派到西京担任镇守,对于帝国各种问题便很少发表看法。在他看来,位居高位的这些人权力欲望丝毫不弱,已经形成了难以打破的利益共同体,以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改变这一局面的,眼下登上皇位更是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他不得不对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人表示友好。
中午短暂休整之后,三大精锐战团再次启程。
这条王国大道周彰十分熟悉。当年昭皇初登帝位,在稳定亚夏大陆局面之后,曾与周彰一起领兵出征,对付大陆极北沙罗半岛上的沙驼部,并最终逼迫舒桐的父亲与帝国达成了和平。
那时,周彰意气风发,在南征北战中屡立战功,成为许多敌手的噩梦。可是岁月不饶人,如今的西伯已经年轻不再,骑在马上时,身体受伤的部位隐隐作痛,而他现在面对的对手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未知的战场、未知的征途,一切都是未知。
茫茫的帝国原野,是无垠的白色世界。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啊!银夏帝国历经多代帝王伟主,通过不懈努力得来的领土,尽管颜色单调,但周彰却爱得极深,更清楚地知道绝不能在自己的手中有失。想到这里,周彰忍住身体的疼痛,提高了马速,迎着北风越跑越快。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
远处,曹山上流下众多小溪,汇成了北部大河:玉带河。玉带河上游岸口标识,是一个高耸的柱石,周彰已经能够模糊地看到。
玉带河虽然比不上银河宽阔,但部队即将通行的水段并不窄,岸边河冰犬牙交错,结了厚厚冰层的河面光洁如镜。奔蛇营前锋部队在斥侯的引领下,找到最适于渡河的位置。骑兵们跳下战马,为坐骑套上了袜套,以减少冰滑的危险。整支部队井然有序地依次通过。
部队又向前赶了几十里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彰吩咐部队就地扎营。看着灰蛇战团各营紧张地忙碌着,周彰从马上翻身下来,活动着筋骨。这时,刺童从后方不远处策马奔来,在距离西伯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刺童下了战马,跑向西伯。
“禀报西伯,刚刚收到昭阳传书。”刺童气喘吁吁地说道。
“出什么事了?”周彰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不好。
“代守北靖的幽蓟骑兵和黑鹰铁卫前往冰原、长野,追击原北靖镇守泰德长子泰安,原本一切顺利,却突然遇到了北方雪国熊族的辫子军解围。最可怕的是,侥幸逃出来的骑兵称,熊族人是和一群骑着白熊的野蛮人,一同杀出了大小柏岭。”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周彰无奈地喃喃自语。
北方预言会不会成真?周彰一边想,一边仰望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