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火焰(三)
“啪!”
昏黄的水波纹光影下,她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看清对方的脸,竟然是她自己。
“为什么?”
沙哑的喊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画室。
花惠芬不是睡醒的,而是被不间断的电话铃吵醒。
抬眼摸着床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她划开通话键。
“芬,你总算接了!”
男人喘了口气说。
花惠芬抚摸侧脸,嘴角一行粘粘的口水。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20:20。
只睡了十几分钟,她心有不甘地将手机抛回到床上。
头重脚轻地走出房间,在过道的厨房灶台边打开水槽上的热水龙头。
用流动水抹了两把脸,头脑清醒了些。
回进里屋,她在餐桌抽了两三张纸巾吸干脸上的水。
“你说什么?”
点开畅听,她对着听筒漫不经心地问。
花惠芬并不关心电话内容。
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却热衷于邻里间的家长里短,尤其对男女情事津津乐道。对此她一点兴趣没有,甚至有些厌烦。
“你开门啊!”
男人的口气有些发急。
“你……在哪里?”
花惠芬瞪大了眼喊道,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上的通话界面。
“我在你家门口。”
男人的话令她心脏一阵通通跳。
扭开防盗锁,打开铁门,楼道的感应灯亮起,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从楼梯口走下来。
“我按了好几次门铃。”
男人略显局促的说道。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掩藏的卑微和怯懦。
“隔了两扇门,我没听见。”
花惠芬缓缓从惊讶中回过神,木木地望着丈夫说。
男人起步一脚迈进门框,花惠芬急急地将对方推了出去。
“等等!”
她回身从窗台上取过消毒液将男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喷洒了一圈。
“你出来有核酸报告吗?”
“有的,不然出不了省,上不了高速。”
男人憨憨地笑着。
花惠芬脱下丈夫的外套拿在手里向外抖了抖。
“小军带你来的?”
“嗯。”
男人老实巴交地点头应道。
楼下传来“咯噔咯噔”高跟鞋的脚步声,花惠芬一把将男人拉进了屋。
“楼下电梯停了吗?”
“不清楚,我直接楼梯上来的。”
“你坐了多久?”
“五六个小时。”
“我问你在门口坐了多长时间?”
“十分钟不到。”
“中间有人经过吗?”
“没有。”
男人说着抬脚飞奔向前。
“把鞋换了!”
花惠芬没有叫住丈夫。
身后男人提着裤头说:
“我小便憋不住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提起鞋架上一双蓝色棉拖鞋跟着丈夫进到厕所里。
“别站着尿!”
花惠芬“啪”地把马桶盖翻下来。
“我又不是个娘们。”
强子咧嘴笑着解开裤衩掏出男人那玩意,花惠芬别过脸去。
“你别撒地上了。”
“不会的。”
强子实诚地应道。
花惠芬站在厕所门边,听见里面水柱急速向下的嘘嘘声。
“你没带行李吗?”
男人半只脚走出来,下面裤子拉链还没拉上。
“包……包在楼梯上!”
“我去拿。”
花惠芬回身才发现手上还拿着棉拖鞋,她弯腰将其靠墙摆在地上。
反锁了铁门和大门,她将行李袋往地上一搁,看见墙边的拖鞋,她无奈地摇摇头。
“你在里面干嘛呢?”
“大号!”
强子大嗓门回道。
花惠芬推开厕所门,蹲在马桶边给丈夫换了鞋。
真麻烦,男人踩过的地方待会还要拖一遍。
她把丈夫的鞋和外套挂到阳台上,顺道把拖把带出来。
回来看到厕所门开着,随手将门把拉上。
里面的男人用脚顶了顶,门开了一条缝。
“你听说了吗?伍家的儿媳妇回来了!”
花惠芬不咸不淡地接口道:
“哪个伍家?”
“老婆失踪了七八年的那家。”
“哦?她自己回来的?”
“你猜怎么着?那女的舔着脸大着肚子回来,身边还带了个年轻的男人。”
“啊?”
花惠芬吃惊地停下手里的活。
“都说那女的人老实,连她娘家人都觉得是被人贩子拐了,却原来这些年在外面潇洒快乐,现在有了相好的,孩子也有了,你说这女的贱不贱?”
“别这么说人家,那女的怪可怜的,出嫁没几年亲娘便死了,在婆家不受待见,娘家也没有人给她出头。人不见了不去派出所报案,说她偷了家当跟野男人跑了!老太婆到处说儿媳妇的坏话,为的只是方便他们报失踪,法定的三年一过,伍家人就把她户口消了,急哄哄给那男的说媒,相亲来的女人谈一个绷一个,姑娘会来事,婆婆嘴碎,公公大老粗,男人是个只会埋怨老婆的烂好人。现在倒好,让那老婆子当年说的谎坐实了。”
“芬,你同情她?”
“当然了,我和她的身世差不多。既然走了,干嘛还回来?”
“她是来办离婚手续的。这样才好和那姘夫扯证,给小孩子上户口。”
“之前她家婆不是怪儿媳妇生不出小孩吗?”
“啪啪打脸了!”
强子嘻嘻地笑着提上裤子,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
“想起那小姑子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来气,在家没少欺负她嫂子。”
花惠芬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拖把进到厕所在马桶周围来回地拖。
“那小姑子嫁人后也不安分,去城里当了美容师,同一个美发店的理发师好上了,回来就跟老公离了婚,两个人大明大方地在市里开了家美容美发店,疫情来了生意不太好,小情侣三天一吵两天一闹,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拆伙了。”
“你是伍家亲戚啊,晓得那么清楚?”
“这女的最近搬回娘家住了,她自己对外讲的,两个老的被气的半死。”
“现眼报!”
花惠芬低哼一声道。
“芬,你这么卖力给谁看?”
强子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却一把接过妻子手里的拖把。
花惠芬看丈夫右手使不上劲抢过来将拖把上的废水挤到马桶里。
“帮不了忙净添乱!”
她没好气地说。
花惠芬把拖把拿到阳台的水槽冲洗干净倒挂着晾起。
走进厨房脱下围裙,将口袋里的手机放灶台旁,打开水龙头抹着肥皂撮了两遍手。
回头看见丈夫东张西望地走来走去。
“你找金子呢?”
“我看看这屋里有没有藏着别的男人。”
强子调侃道。
“说话没把门的!”
花惠芬斜眼瞟了丈夫一下,她冷冷地问:
“你来,怎不事先打声招呼?“
“说了,我还来的了吗?”
强子苦笑。
花惠芬径直走到窗边,将轮椅推到中间那张床旁。
抱起顾鹏的时候,强子跑过来伸手帮忙。
“别添乱。”
花惠芬脱口道。
强子退后一步,双手前后交叠握搓着摆在跨前,他的眼中露出卑怯的光。
看妻子拉起被单轻柔地盖在那消瘦羸弱的男人身上,他吸了吸鼻,口气轻蔑地说:
“好好日子不过,半死不活的害苦了他妈。”
“你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人?”
花惠芬蹙了蹙眉反问。
“顾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强子转过话头问。
“还有点日子。”
花惠芬顿了顿问:
“儿子你安排好了吗?还是隔壁家老两口照看?”
“嗯。”
强子点点头。
花惠芬把行李袋放到桌上,拉开拉链,内档夹层是一条牛仔裤和几条内 裤,其余则被食物填得满满当当,烟熏火腿肉,蜜饯零食,还有一大包冬枣。
“你拿来给我过冬啊!”
“不白来一趟嘛!”
“城里哪儿买不到这些?”
“知道你喜欢吃冬枣,我看着挺新鲜的顺手买了。”
“准备待几天?”
花惠芬看着那堆被挤扁弄皱的裤子问。
“一周吧!”
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妻子,强子毫无底气地说,他上下舔了舔嘴唇继续道:
“小军明天下午回去,他下周同一时间再来,到时我跟他的车走。”
“随你,反正今年过年我不回去。”
“为什么?”
“春节期间顾老师找不到替我的人。”
“你答应了?怎么不问我一声?”
“过年三倍工钱。”
“这样啊!”
强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等疫情过了,寒假你带儿子来我这边。”
“这么小一个房间三个人怎么住啊?辉辉肯定住不惯的。”
“我和女儿更差的环境也待过,馨馨从未向我抱怨一句,顾阿姨家至少还有独立的厨卫和淋浴间……”
花惠芬话到一半突地想起了什么,她匆忙说:
“趁还没停电你快去洗个澡。还有,记得换条裤子。”
“好。”
强子回应地极快,嘴角展开一抹会意的笑容。
花惠芬知道丈夫误解了她的意思,立马补充道:
“我说的是长裤。”
听了妻子的话强子整个人松弛下来,洗澡的时候他嘴里吹起了口哨。
房间里的大灯关了,床旁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强子爬到床上,妻子和他中间隔了一条被单,花惠芬趁男人沐浴时找出了一条新被子。强子掀开妻子被单的一角,他一点点靠过去,触碰到女人柔软的身体时内裤里的东西膨胀着硬挺起来。
“睡过去!”
女人背对着丈夫生硬地说。
男人心有不甘的皱了皱眉,粗糙的手掌隔着女人的睡衣摸到她的胸上。
“不想吗?”
“别闹!”
女人扯开男人的手。
强子没有放弃,他粗鲁地探进妻子的睡袍,手掌轻抚女人光滑柔嫩的肌肤,揉捏那丰润饱满的玉峰,手慢慢下滑着褪去……
“别搞。”
女人侧转过身。
男人凭着一股执着的念想划入女人的秘密花丛。
手指轻而缓地挪动。
“我……想睡觉。”
女人拒绝的话不再强硬。
男人的胆子大起来,摩挲的力道一点点加强加重。
女人的身体本能地贴近对方,欲 望的火苗被轻易点燃。
接吻时,男人嘴里飘散出一股口香糖的薄荷味,女人愈加沉迷其中。
“雪儿……”
半梦半醒间欲念在体内蔓延着化开,久逢甘露的饥 渴溢出了理智的范畴。
恍惚中她看见一张男人年轻英俊的脸。
“芬,我要你。”
她的脊背突地一凉,睡意尽消。
“怎么?”
男人喘着粗气,大口下咽唾液。
“你带套了吗?”
“我不放里面。”
男人保证道。
花惠芬竭力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死命推不掉。
“芬,别动,我今天状态不错。”
“上次大出血,差点要了我的命!”
男人并未在意对方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
“一会儿我定叫你飘飘欲仙,醉生梦死。”
哪里学来的?
一个不安的念头晃过她心间。
男人大话说的好,得逞却只一瞬间。
“妈的!”
强子抛出一句脏话。
他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懊恼地摆弄着身下的小兄弟。
“明明前天那么厉害,把那小婊 子都干趴下了。”
花惠芬平躺在床,没有听清男人嘴里咕哝的话。
她更在意的是丈夫泄在了体内。
侥幸已无法说服自己。
心里一阵发憷,那样玩命的经历她绝不想再来一次!
“我是易孕体质你知不知道?”
“第一次听说。”
“我前后流产了6次,这你是晓得的。”
“嗯。”
强子默默点点头。
“最近的一次,半条命差点搭了进去!”
“芬,你好好排排日子,我是那个经手人吗?”
“你……什么意思?”
花惠芬突地坐立起来。
“钟先生把你月子照料的那么好,明眼人都晓得是怎么回事。”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你是我丈夫啊!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花惠芬眼里闪动着泪光。
“芬,你别和我装了,我一早看出来钟先生对你有意思,他给你买的那条连衣裙,我看你成天穿着,后来那次火车站遇到,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姓钟的眼里只有你。”
“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
“芬,我不介意,你正是虎狼的年纪,在生理上我满足不了你,反正都是戴绿帽子,与其你找个年轻力壮未婚的,还不如找有家室的男人好。”
“什……么?!”
花惠芬的嘴唇发颤。
“钟奕铭有家庭,他不可能为了你和她妻子离婚。”
“我和钟先生根本没你想的那种事!”
“芬,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强子环手牢牢地抱紧妻子。
沉默片刻,花惠芬低哑地说:
“下次你带套吧!”
“原来我口袋里有的,就是你让我换了条裤子。”
“这你还随身带?是不是没忍住,去洗脚房找小姐了?”
她随口一说。
“芬,对不起,只要一想到你和那男的在一起我就受不了。”
男人畏畏缩缩地双膝跪倒在床。
花惠芬禁不住一阵阵战栗,她舌尖发颤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就去过那么一次,就一次。”
她拉开男人的手臂,冷冷地问:
“几次?”
“三……三次。”
“去过几次?!”
她加重了语气。
“总共……十次,第一次没做成,后面几次都是小姐主动的,我……”
“你是不是玩上瘾了?”
花惠芬打断男人的话,她胸口突突地升起一团火焰。
“没有,我发誓,我再也不去了!”
“不觉得脏吗?”
“芬,我每次都戴套的。”
花惠芬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她猛地推开丈夫,跳下床赤着脚一口气冲进了卫生间。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是清汤寡水。
热水淋在身上,沐浴液周身涂抹了一遍又一遍。
用淋浴头冲刷男人留在她身上及体内的痕迹。
“我不介意你和那姓钟的在一起,我和你一样只是解决生理问题,不带感情的。”
花惠芬自顾自地走到橱柜旁,拉开橱门取了件长款羽绒服套上身,她拿了靠最里面的那只藏青色挎肩小皮包。
“那么晚,你去哪儿?”
花惠芬没理会身后男人。
她“啪”的打开反锁,扭动门把手,“哐当”一声关上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