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金富的七副药,又将养了大半个月,身体彻底痊愈。我也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消极下去,虽然心中割舍不掉对爹爹的思念,可人也不能只活在记忆里。
如今翰儿已经牙牙学语,我作为他的姑姑必须振作起来,和大哥二哥共同撑起云家这片天地。
南郡和大邺的这场丈还在继续,而西褚和大邺的这场丈也是次年的端午才正式结束。
之前,每隔半月我们都会收到二哥从战场送回的平安信。
可如今已有月余没收到二哥的来信了,全家人都惴惴不已。
我去信问阿勰,阿勰却说最后一次见二哥是在四月中旬,那时二哥只是受了些轻伤,让我不要担心。
可是他越这么说,我却越是担心。西褚的四月,雨水已连绵不绝,气候又热,最是不适合伤口的愈合。
当初阿勰在西境受伤,若不是金富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好再阿勰说四月中旬的时候见过阿勰,如今也才过端午,而且西褚已经大败,我军已班师回朝,想必二哥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我就一天一天掐着日子数,终于在六月十二这一日盼回了二哥。
这一日我终身难忘,凯旋大军从西城门而入,一眼望去是身穿银色铠甲整齐划一的队伍,他们雄赳赳气昂昂接受百姓的庆贺,我和其他百姓一样,站在街道两旁,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更是迎接我的亲哥哥——可是任凭我百般搜索,却仍旧没看见我二哥的身影。
我二哥既是副参领,一定是跟在汤将军身边,是全军中最显眼的位置,可是我却没有找寻到他的身影。
我心下当即骇然,该不会出事了吧?
我朝军中大喊:“汤将军,云副参领呢?”
可是我细微的声音早被淹没在巨大的喧嚣声中了,甚至没有惊起一丝丝涟漪。
我又跳又蹦向人群中挥手,可仍旧没有引起汤将军和那些将士的任何注意。
或许在他们心中,我也只是个崇拜军师的少女罢了。
我的举动虽没引起军士们注意,但却引起了几个京城贵女的注意。人群嘈杂,我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却看清了他们微微撇嘴鄙视的神情。
玉舒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小姐,六殿下之前说,二公子受了伤,或许被直接送回云府了,不如,我们回去看看?”
我觉得玉舒说得有理,便直接拉着玉舒往云府跑,正巧看见两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进云府的门。
心中顿时一阵不好的预感,担架上的人周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头上也是,他闭着眼,面目已不可见。
我试探第唤了声:“二哥!”
那人闻声,费力地睁开了眼,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唤了声:“洛姬。”
我当即认出这个在战场厮杀,险些送上性命的便是我二哥。
我的坚强顿时丢兵弃甲逃得无影无踪,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二哥见此,欲伸出帮我擦掉脸上的泪,可抬了抬,又放下,显然没有多余的力气。
二哥继续弱声道:“洛姬,别怕。二哥命硬,死不了。”
我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对玉舒大喊道:“快把金公子请过来!”
“金公子恐怕现下还在当值?”玉舒有些犹豫。
“那也请过来,我二哥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玉舒应了一声,急急向东街奔去。
而两个士兵也在我的指引下,将二哥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大哥尚未下朝,大嫂知晓二哥回来,也携着翰儿匆匆赶来。
二嫂一个妇人,哪曾见过战场上兵不血刃的场面,见二哥这个样子,也不禁心疼得潸然泪下。
恨恨道:“这西褚人着实可恨,伤我二弟如斯!”
二哥挤出一丝微笑道:“两军对垒,向来如此,西褚人并不可恨,可恨的是人的欲望没有止境。”
大嫂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对着怀中不谙世事的翰儿讲:“翰儿,你以后要向你二叔一样,练好武艺,报效大邺!”
我心中一阵哀叹,蓦地想起那句不知为何人所作的半句:“战争苦,战争苦,牵肠挂肚媳和母!”
战争死的不仅仅是人,毁的是一个个的家庭啊!
不到半个时辰,大哥下朝了。大哥知晓二哥说话时伤口会疼,也没有多加寒暄。
就在这时玉舒已将金富请来。
“金公子快里面请!”大哥急忙将金富让进了屋里。
金富坐下后,开始诊脉,眉头皱得极深,他的眉头每深一寸,我的心就提心吊胆一分。
虽明知不该当真面问二哥的伤势,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二哥没事吧?”
“不太好!”金富叹了一句。
我现在最听不得“不太好”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会让我联想到死,一想到二哥可能也会死,我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大嫂从后面拽了拽我的衣袖,我忙擦掉了眼上的泪,不能让二哥觉得自己已经的脚一半已踩到了棺材上。
金富见我如此,知道我是误解了。忙解释道:“云二公子,性命无虞,只是少不得要吃很多苦头。”
我心中暗道:“吃苦无妨,只要二哥活着就好。虽然大哥也是哥哥,但毕竟二哥才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同胞。如今爹爹已经故去,二哥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当真没法活。”
大哥大嫂见金富说二哥无性命之忧,也顿时长吁一口气,大哥又问道:“敢问金公子,敬海这伤?”
“和六殿下当初一样,只不过更眼中些,我瞧着这周身的绷带,八成周身都是伤。现在我要打开仔细看看,无关等先出去吧!云大公子先留下搭把手!”
“不!我不出去!”二哥如此严重,我一眼看不到都不踏实。
大哥刚要张嘴,我便说道:“别和我说什么男女有别,非礼勿视的话,他是我亲哥哥,再说只是看他的后背,该避嫌的时候我自然会出去。”
金富见大哥被我堵得有些尴尬,便劝道:“想必云大公子也是怕洛姬小姐看了心疼。”
我复又对大哥讲:“大哥勿怪,洛姬刚才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道:“那就留下来吧!自此以后,云家之事,我们三兄妹一起承担。”
大哥说着握上了拳,我和二哥依次放在了上面,三双手交互再一起的瞬间,心里仿佛升起了一瞬的希冀,我知道爹爹正在天上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