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蓝基的眼睛
等蓝基穿上鞋子,拿起外衣,背上画板正待离开,突然草丛中发出一道闪光晃了蓝基的眼睛,蓝基蹲下身拨开草丛细细找寻,赫然发现一枚小小的铜钥匙,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蓝基把钥匙紧握在手中,细细看了看,钥匙凹槽内似乎有隐隐的锈迹。一把钥匙而已紧张什么,蓝基有点哑然失笑了,刚想随手扔掉,想了想,还是装进了衣袋。然后继续沿着护城河下游走去,边走目光边在河水中搜寻着,始终都没发现什么。
一直走到阳光有点西斜了,蓝基席地而坐,取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边吃边陷入深深地思考之中。
”喵—喵——”一声接一声的猫叫突然打断蓝基的思路,蓝基下意识地预感到是那只黑猫。一回头果然是那只可怕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卧在他身后的草丛里正看着他,蓝基一下子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又开始毛骨悚然起来,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起身背起画板抬腿要走。黑猫一下跃起一口叼住蓝基裤腿,使劲朝河里拽,任蓝基怎么甩也不松口,蓝基心生疑惑,隐隐觉得猫在暗示什么,就不再挣脱,而是随着猫一直走到河沿。黑猫松了口,蓝基索性蹲下来,河水中同时照出蓝基和黑猫的身影。
突然蓝基发现水中有一团黑影自河底慢慢浮现水面,等看清,蓝基吓得一下瘫软在地,是一具女尸,长而浓密的头发在水中四散开来,黑裙下裹着一具骸骨,一具死了多年的骸骨,蓝基逃命似的背起画板狂奔起来,一路狂奔回老宅。等冷静下来,蓝基开始犹豫要不要报警,如果报警该不该先告诉阿弥。
起身推开西厢房的门,阿弥不在,蓝基正待退出,突然看到那只黑猫正从阿弥的床头跃起,同时把摆在阿弥床头的花瓶碰翻了,野菊花散落一床。又是那只不祥的黑猫,真是阴魂不散一样,蓝基憎恶的转身要走,却神差鬼使的走过去捡散落到床上的野菊花。居然发现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压在了几枝花的下面,应该是从花瓶内掉出来的。把花重新插入花瓶在床头摆正后,蓝基端详照片中的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白裙一个黑裙,笑容妩媚亲密无间的依偎在一起。这……这不是阿弥吗?那个黑裙女子是谁……是今天在护城河里看到的女尸吗?照片右下角一行小字:”摄于1912年夏。”难道……难道……蓝基不敢想下去,恐怖一点点在房子弥漫。
突然”啪嗒、啪嗒”书架上接连掉下来几本书,无异于在蓝基耳边响起一个炸雷一般惊天动地,蓝基惊恐的朝书架露出的空挡望去,一个小盒赫然呈现,原来这个小盒一直藏在那排书后。蓝基将照片放进衣袋,走过去取下小盒,是个铁皮盒,上着锁,锁上隐隐见斑斑锈迹,蓝基快速把地上掉落的书捡起放回书架,一切看起来像不曾动过一样,拿着铁盒回到东厢房关上门。黑猫也跟随蓝基进了东厢房,跳上床卧在枕边,柔软的蜷缩成一团,正用无比留恋的眼神看着他。
蓝基抚摸着盒上的锁,猛地想起今天在护城河边捡到的那枚小小的铜钥匙,钥匙!蓝基赶忙在外衣口袋内翻找起来,找到了对照锁孔**去一扭,锁居然开了。铁盒内居然是一盒胭脂,再无他物。
蓝基重新把铁盒上锁放回原处,把照片装到花瓶内。回到东厢房踱来踱去:照片拍摄于1912年,那……阿弥是……是鬼吗?
不知何时阿弥已站在东厢房门口,目光如炬的死死盯住蓝基,手中高高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刀。
蓝基吼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这只可恶的猫杀死!”说着手起刀落向黑猫砍去,蓝基冲上前去一把夺下刀:”你疯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黑猫一眼,黑猫依旧在原地卧着冷漠的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一丝恨意略过阿弥双眸,转身悻悻回到西厢房关上门。
蓝基倒在床上,满脑子问号却始终理不出头绪,黑猫暗示过的种种迹象,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在蓝基大脑中回放,这一切绝不是仅仅用”巧合”两个字可以解释的:小铁盒里的胭脂到底有什么特殊意义,黑裙女子到底是不是那具女尸?到底发生过什么?到底有什么冤情?如果不在阿弥那找答案,还会在哪里找?
猛地蓝基想起了老者,那个是人非人像鬼非鬼的老伯,他那里可以解开一切谜团吗?黑猫显然和老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老伯再没有出现过,怎么找到他?让黑猫带路吗?到底该不该主动去找他?还有阿弥,阿弥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第一次黑猫不请自来,阿弥失声尖叫,惊恐之极。为什么刚才再次见到黑猫一副居高临下无所畏惧的姿态,似乎全不把黑猫放在眼里,居然想用刀杀死黑猫,而黑猫竟也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而不是奋起反抗。如果就算按照当初老伯的说法,这一切都与自己有联系,可是把思路梳理开来,目前并没有看出来哪一点是与自己有联系的啊,就是从老照片上也看不出两个女子与自己有何联系,更何况拍摄于1912年。真是奇哉怪哉,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蓝基把黑猫抱起来搂在了怀里,自言自语道:”温暖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啊,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黑猫依偎在蓝基怀中,仰头望着他,两行清泪自眼角溢出,扑簌簌落了下来,蓝基大惊,猫也会哭吗!
阿弥走进来将5个火烧饼放在了桌上:”快吃吧,这是我出去特意买来给你尝尝的,也是我们这当地的特产—糖火烧饼。”黑猫见阿弥进来跐溜一下跑走了。
蓝基拿起一个火烧饼掰开来闻了闻,真香,外焦里嫩裹着一层糖心。蓝基回头冲阿弥不好意思地一笑,取出两瓶饮料,递给阿弥一瓶,阿弥冲他翻了个白眼,接过饮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闷闷地喝着饮料。蓝基细细端详着阿弥,说实话阿弥很漂亮,很开朗活泼,看起来很纯情的样子,她是鬼吗?
阿弥长叹一声:”这些日子以来每晚都做着同样的一个噩梦,让我心烦意乱,整天都感到魂不守舍。”
”哦?那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说说吗?”
”还是不说了,说了你会害怕。”
”我是男人,我怎么会害怕,你说说嘛,信不信我会解梦的噢!”
阿弥吃惊的看看他。蓝基煞有介事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真的会解梦的,你不信?把你的梦说出来我给你破解一下。”阿弥皱了皱眉想了一下:”每到半夜我就梦到梳妆台前的镜子里有个黑影飘来飘去,黑影渐渐变大变清晰,是一个全身是血、披头散发、身穿黑衣的女鬼向我伸出利爪要把我抓走,我拼命躲闪,可是还是被她抓到,然后把我的身体一块块的撕裂,血流成河,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个噩梦就像真的一样,醒来的时候我都感到全身关节无比疼痛,我再不敢照镜子,已经用床单把梳妆台面的镜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是怎么一个怪梦啊?你能破解吗?”蓝基随着阿弥声情并茂的描述,就像亲眼看到那个骇人的场景,闻到冲鼻的血腥味一样,不觉一股阴气直冒脊背,甚至开始产生呕吐的感觉。蓝基暗想:”这个黑衣女鬼是不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一具女尸,如果阿弥真的做了这个梦,无疑为什么被索命她自己最清楚,何必还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她会不会是编出来这个噩梦试探我,难道我之前的种种举动已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不可能啊,照片和小铁盒均已放回原处,幸好我没有把护城河一幕告诉她,毕竟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就是一个女鬼,曾在一个世纪以前害死过黑衣女子,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为好,免得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招来杀身大祸。”
阿弥的目光像两道利剑逼视着蓝基,蓝基不敢对视,故作镇静的说:”做这种噩梦只能说明你最近压力太大,没有什么啊,不要担心,只是一个梦而已,何必当真!”
天刚蒙蒙亮,蓝基悄悄起床,背起旅行箱蹑手蹑脚打开房门。一下怔住,阿弥站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蓝基尴尬的笑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阿弥俏皮的笑笑:”要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啊,你还当我是好朋友吗?”蓝基想想说:”这两天班里同学使劲给我打电话,要组织同学聚会,我要赶回去参加……”
”那好啊!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也很想见见你的同学们都是什么样的。”
”这……这有点不合适吧,会让大家误会咱们俩的。”
”误会?怕误会那你就不要走,否则你会后悔终身!”
阿弥的话里像是有很深的玄机,什么事能让自己后悔终身,如果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事依旧摆脱不掉。”好,大不了同学聚会不参加啦,在这陪你!”蓝基笑笑,重又放下旅行箱。
”你真好!”阿弥像个小鸟一样扑过来环臂抱住蓝基的腰,弄得蓝基一时不知所措,赶忙把她的手臂拉开:”今天我去写生,你去不去?”阿弥摇摇头:”今天我有事。”
其实蓝基并不是要去写生,而是想到护城河一带故地重游,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为了避免阿弥起疑,出门前背上了画板。
真是一个清朗的早晨,略略带点寒意,薄薄雾气还未散尽,便道上偶尔碰到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然后和他们匆匆擦肩而过,似乎谁都不想多看谁一眼。
”哎,小伙子!”听到有人叫,蓝基本能的一回头。竟是之前早餐摊上遇到的大婶,推着自行车在招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使蓝基猛的想起在老伯家窗外看到的灵车,顿时又毛骨悚然起来。
”有日子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搬走了呢,走,赶早集去。”蓝基连连推说不去,忙不迭的想逃。突然大婶扭过头看着他:”会有意外收获。”说完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蓝基傻了,大婶的话里有话啊,该不该去?略一迟疑,蓝基决定去早集逛逛。
顺着大婶背影的方向一直走下去,不久就到了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早集。便道两旁摆满了地摊,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夹杂着用来招揽生意的音箱里发出的嘈杂歌曲声好不热闹。蓝基的目光一直在人流中搜寻,始终不见大婶的身影,便不再理会,开始逛起早集来,买了些生活必须品。”火烧——大饼——油豆汁——”叫卖声和香味同时扑向蓝基。蓝基循声望去,是之前的那个早餐摊主,也是那个在老伯家窗外赶灵车的人。蓝基又一惊,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摊主并没看他,忙着张罗生意。
”买两个火烧、一个大饼”蓝基伸手递过去十元钱。
”好嘞——火烧要甜的还是要咸的?”
”各要一个”
”好嘞——稍等”。摊主忙乎着把眼前的几个顾客打发走了。一抬头:”哎呀,真不巧,没食品袋了,用报纸包成吗?”蓝基点点头,摊主麻利的把火烧和大饼包好递给蓝基,找了一张纸钱,蓝基看都没看随手装进兜里。
热热的捧在手里真是香气扑鼻啊,蓝基边走边大口吃起来。饼已吃完,百无聊赖的把揉成团的报纸抻开想看看有什么新闻。这一看蓝基大惊失色,感觉全身血液迅速涌向头顶,要穿破头颅喷薄而出一样。报纸已经发黄,大标题赫然写着:”万祥班戏子溺亡、江北县人命关天,”再一看日期是1912年12月31日,再往下看半张报纸已被撕掉。还有半张呢?蓝基顾不上细看内容疯狂的往回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啊!”蓝基心里默默念叨着。在早集的人流里转了大半天,卖火烧大饼的摊主早已不知去向,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摊主找的钱来看,竟写着中华民国元年,画着孙中山头像。蓝基无比沮丧的跌坐在路边,双手十指深深的**头发里。
”到护城河去!”蓝基打定主意大踏步往护城河方向走去。
护城河四周仿佛永远不会有人来一样,蓝基坐在河沿上,打开半张报纸仔细的看下去。报导大致说1912年12月下旬赫赫有名的万祥戏班被江北县一个孙姓富户请来祝寿,搭台唱戏,连唱八天。戏班里一个唱小生的名叫张俊卿的男子溺水身亡,第二天尸首被打捞上来,据说一个唱青衣的叫黑牡丹的女子也同时溺水,但是其尸首遍寻无果、离奇失踪。多家报社记者纷纷到场,警局也派人封锁了现场,事出蹊跷,到底是自尽还是被害,幕后有什么惊天秘密众说纷纭,轰动一时,再往后的内容就断篇了。蓝基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最关键的内容被撕毁了。原来这个县在民国元年叫江北县,戏班都是哪些人呢?为财?为情?自己亲眼看到尸首浮出河面时裹着的那件黑裙与照片中阿弥身旁的那名女子所穿黑裙一样,之前见到的黑衣女尸是不是黑牡丹?那黑牡丹又是谁?是不是照片中的黑裙女子?是不是阿弥害死了黑牡丹?报纸上所说的张俊卿又是谁?什么原因溺亡?和黑牡丹又是什么关系?天地之大,到哪去给他们鸣冤昭雪。想到这蓝基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天蔚蓝而深邃,人不过是浩渺的宇宙中一粒小小的尘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没有答案,最终这一粒尘埃也灰飞烟灭、无从找寻。
蓝基就这样在风里站着,站在护城河边,一直冲着河面愣神,大脑一片空白。河水依旧不紧不慢地按照原来的节奏流淌不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冲洗干净,不着一丝痕迹。
正想着一只黑粗的大手突然从蓝基背后拍向他的肩头,猛一回头果然是那个老者。”啊……”蓝基无比惊恐的看着这个是人非人是鬼非鬼的老伯。老者并没开口,只是示意蓝基跟着他走。两人一前一后渐渐偏离护城河的方向往后山坡走去,越走越远,渐渐可见成片成片的野菊花迎风怒放。蓝基依稀记起来这不是从老伯家窗外望去的那片山坡吗?似乎不见老伯的家啊,蓝基自顾自的辨认着方位,一回头正待问老者的时候,才发现老者居然不见了。四周看去均没有老者的身影,偌大一片空地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突然狂风大作,坡上半人高的草丛随风东摇西晃。
蓝基细细看去才发现身处一片坟场,望不到尽头。很多坟头已经平了,有的墓碑已东倒西歪、或断成两截、或不知去向,很多墓碑上的字迹更是模糊难辨。此时天色暗的几乎看不见路,风刮的更猛了。蓝基惊慌起来,疯狂的往回跑,跑着跑着,没留神脚下突然被狠狠绊倒,蓝基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就昏了过去。
醒来居然是躺在老宅院子里,蓝基爬起来向西厢房走去,想问问阿弥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突然西厢房门猛的被打开,一个女子身穿黑裙满脸泪痕从屋里冲了出来,正是照片中站在阿弥身边的那个女子。蓝基大惊已经无法避让,黑裙女子似看不见蓝基一样从他身体穿越而过,仿佛蓝基只是一团空气,”黑牡丹!黑牡丹!”一个男人追了出来:”这不是跟你商量吗?”蓝基一看竟是那个早餐摊主,蓝基愣住了,早餐摊主也似看不见蓝基一样从他身体穿过,朝女子追去。
”班主!班主!”一个穿白长裙的女子紧随其后跑出来,竟是阿弥,一把拉住前面的男人:”孙家下了邀请函,约咱们晚上去府上赴宴,怎么办?”
”这不是还没商量通嘛!”被叫做班主的男人为难的说:”白牡丹,要不你再劝劝她,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再说了,孙家富甲一方,听说孙家大少爷在南京势利大的不得了的啊,就是黑牡丹不愿意也开罪不起啊!还有,孙家开条件要人的事千万不能让张俊卿知道啊……”
蓝基看到了阿弥,总算回过神来了,难道自己回到了1912年?这怎么可能,使劲掐掐脸,很疼,这不是梦境。
”班主,这个自然,我先前已经嘱咐过黑牡丹,此事并不光彩不宜声张,我想为了免去俊卿哥哥的担心和误解,也为了颜面她必不会讲。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白牡丹斜眼看着班主。”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快讲吧!”班主急的眉头紧皱。白牡丹凑近班主一阵低语,字字句句都传入了站在一旁的蓝基耳中,真是心狠歹毒的女人,居然想出这样下三滥的计策。白牡丹给班主献策:晚上赴宴,她必然会挨着黑牡丹落座,瞅准时机往黑牡丹酒里下蒙汗药,她是黑牡丹最信赖的姐妹,从小一起跟着戏班走南闯北,同甘共苦,所以由她下蒙汗药黑牡丹不会起疑,到时黑牡丹全身酸软睡将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凭她一个小小黑牡丹又能奈何?从此戏班迁往南京、搬进剧院,形成气候、自成一派,前景不可估量啊。
没等白牡丹说完,班主早已眉开眼笑,连喊三声:”妙!妙!妙啊!还是你有机灵劲啊!来人呐,把黑牡丹找回来!”
”不用旁人!”白牡丹嫣然一笑:”我去找她,就说已经退了孙家的条件,晚上一同去赴宴,临走了毕竟要给孙家留一点颜面,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听从的。”
”好!好!好!就这么办。”班主喜上眉梢。
”小女子日后全凭班主栽培,仰仗班主提携不是?”
”放一万个心,事成后只要戏班能搬进剧院,你就是剧院的头号红人,哈哈哈……”白牡丹拜别班主去寻黑牡丹。
蓝基是彻底搞明白了,所谓的孙家大户就是那半截报纸上所说的富户,邀请万祥戏班搭台唱戏祝寿,那照片中的两个女子都是万祥戏班的戏子,穿白裙的阿弥是白牡丹,穿黑裙的女子是黑牡丹。孙家老爷垂涎黑牡丹的天仙容颜,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千方百计想得到黑牡丹。开出的条件是许诺在南京给万祥戏班建一座剧院,让万祥戏班在南京独占鳌头、发扬光大!这个机会对万祥戏班来说千载难逢。可是黑牡丹誓死不从,八天台戏已经唱完,孙家明里是下函邀请戏班晚上赴宴,暗里是问戏班要人。
不一会白牡丹领着黑牡丹回来了,黑牡丹已擦去泪痕,果然是妩媚娇俏,世间少有。看样子是信了白牡丹的话,已经答应了晚上一同去孙家赴宴。
正在蓝基想怎样才能让黑牡丹知道真相的时候,一个男子从外归来。这不是……这不是自己吗?蓝基傻了,眼看着自己穿着长衫从身边走过。白牡丹高兴的拉住长衫男子:”俊卿哥哥,这会子你到哪里去了,四处寻你不着,晚上孙家邀请咱们赴宴呢。”那个叫俊卿的男子敷衍的冲白牡丹笑笑,目光如水充满关切的看向黑牡丹。见黑牡丹愁容满面轻蹙黛眉,禁不住紧紧握住黑牡丹的手:”你要是不想去赴宴,就不必去,有我陪你,那个老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理他作甚!”
”那可不成,俊卿哥哥,孙家邀请的是整个戏班,要是黑牡丹和哥哥都不去是不是太不给孙老爷留情面了,可是开罪不起噢!”白牡丹冲着俊卿撇着嘴。俊卿反感的看她一眼;”有什么开罪不开罪的,即便是大老爷也要讲个礼数不是?强人所难,怕是损了阴德吧!”
”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黑牡丹解围道:”晚上我去还不成吗?俊卿哥哥不必担心,老班主平日里待我不薄,总不能一味的为难了他啊!”俊卿叹道:”我的好妹妹,你的善心怕是世间无人可比了。”说罢随身取出一盒胭脂悄悄塞到黑牡丹手中,黑牡丹羞涩的一笑,正好让白牡丹看了个正着,一丝恨意掠过她的双眸。俊卿和黑牡丹自顾自的牵手出门而去。
白牡丹往镇上走去,蓝基尾随其后不久进了一家药铺。白牡丹低声说出药名后,铺掌柜大惊,连连摆手说不卖。白牡丹从袖筒里取出一锭银子送了过去,掌柜手拿银子掂了掂分量,低声吩咐伙计把两包药包好。蓝基纳闷了,怎么是两包药?伙计包好药递将过来,说了一句白包是蒙汗药,红包是砒霜,不要搞错了。白牡丹连忙接过匆匆往回赶。蓝基继续尾随。暗想:”砒霜?给谁下砒霜?怎么办,自己又没有能力阻止。”
白牡丹回到老宅找到班主:”妥了。”
”晚上就看你的了,希望一切顺利啊!”
白牡丹一笑点点头转身回到西厢房,蓝基也快步跟了进去。白牡丹一看无人转身把房门紧闭,开始在房内踱来踱去,好似拿不定主意一般。自言自语道:”俊卿啊俊卿,这么多年来,枉我一片深情对你,你却如此薄情对我,对我视而不见,还整天围着那个狐狸精转,她有什么好?打小起任凭什么事她都占着高枝,处处比我强,我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真个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叫人心生恨意。世间多少男子我都不放眼中,唯独对你是情有独钟,可偏偏你非要对她宠爱有加,夜夜想起这些,身上如虫食肉、如蚁蚀骨一般,实在是忍无可忍,只有断了你的念想,到时你心思自然就转到我身上,属我所有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事情败露又如何是好?”再看白牡丹犹豫了半天像下定决心似的小心取出两包药参合到了一起。
华灯初上,孙家已经派来两辆马车停在老宅门前,戏班子里男女老少悉数上了车。蓝基一看竟然是之前早餐摊上遇见的那五位,黑牡丹和白牡丹一起上了后面的车,蓝基也忙随其后上了车。
扬鞭奋蹄,孙家大门口已经有人迎接,将一干人等请进后花园暖阁,宴已备妥非常丰盛,孙老爷喜笑颜开招呼众人落座,白牡丹拉着黑牡丹坐定,对面张俊卿挨着班主坐定。孙老爷高举酒杯,目光却落在黑牡丹身上:”承蒙各位赏光啊,哈哈,这次祝寿辛苦大家,万祥戏班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老夫略备薄酒,略表心意,希望在座各位不必拘礼只管畅饮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班主端起酒杯赶忙客套:”孙老爷宅心仁厚,才不嫌戏班粗陋,敬为上宾,实在抬爱,愧不敢当啊,哈哈哈!”言毕大家纷纷端杯一饮而尽。张俊卿脸色倏忽泛红。
”这位是唱小生的主吧,怎么不善饮酒啊?”
班主忙答:”这是张俊卿,素日里也不胜酒力。”孙老爷笑道:”好个英俊的小生,今晚要痛饮几杯才好。”张俊卿无奈,和班主一起敬了孙老爷一杯。空腹连着两杯酒下肚,张俊卿已有些昏昏沉沉。对面黑牡丹担忧的看着他,当着众人也不好插话。随后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场面气氛竟高涨起来。
白牡丹看时机成熟,故作惊讶的大声说:”哎呀,俊卿哥哥已趴在桌上,额上冒汗,怕是要感风寒,总要擦擦才好。”一听此言,黑牡丹再也按耐不住,取出帕子说道:”我去擦擦!”走过去给张俊卿擦起汗来。白牡丹一看她已中计,再看众人已耳热酒酣,无人在意,迅速取出药包打开倒入黑牡丹酒中。这一切被蓝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是又无计可施。黑牡丹回到座位坐下,已显出不耐烦神色想抽身而退,苦于找不到借口。班主站起:”酒已过三巡菜已过五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来来,大家伙一起敬孙老爷一杯表示谢意,让孙老爷早点安歇才好。”众人纷纷举杯,黑牡丹看着面前的酒感到一阵头晕恶心,白牡丹拉起黑牡丹给她使个眼色,意思是提醒她不要失礼,顺势端起黑牡丹面前的下过药的酒塞到她的手中。众人纷纷一饮而尽,就剩黑牡丹依旧端杯不动,眉头紧蹙实难下咽一般,白牡丹连连劝道:”喝吧喝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也就不碍事了。”
众人的目光齐聚黑牡丹,谁也没注意张俊卿什么时候已站在黑牡丹身旁,二话没说,从黑牡丹手里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啊——”白牡丹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跌坐椅子上,班主也吃了一惊,暗想:”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下蒙汗药的酒让张俊卿喝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跟孙老爷交代,看样子要坏事,还是连夜启程,三十六计走为上吧,可惜了万祥戏班的前程呦,哎……”黑牡丹搀扶着张俊卿想往外走,孙老爷脸色一变:”怎么,这是要走啊!”班主赶忙赔笑:”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也都酒足饭饱了,就不便再打扰老爷了,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是吗,看样子万祥戏班并没把老夫放在眼里啊。”孙老爷已经满脸怒容。”哪里哪里,岂敢岂敢啊,改日,改日一定将事办妥!”班主忙不迭的擦着冷汗。
”我看就不必改日,就今日吧!”
”今日,今日恐怕难煞小的了。”二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叫着劲。此时张俊卿往门口挪了两步,扑通一下重重栽倒。黑牡丹吓坏了,俯下身摇着张俊卿:”俊卿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了啊!”班主心烦意乱的吼道:”不碍事,过来两个人将他搀上,咱们走。”
孙老爷端起茶杯:”送客——”
随即过来两个男人架起张俊卿,由黑牡丹搀扶着往门外走去。
等众人走到护城河边时,张俊卿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全身瘫软下来,架他的两个男人把持不住,只得将他放置地上,借着月光,大伙这才发现他已七窍流血而亡。
”啊!”班主跌坐在地一时没了主意,大伙面面相觑酒已醒了大半。突然黑牡丹紧紧抱住张俊卿的尸首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哭声划破长空能让鬼神动容。过来几个人想劝开黑牡丹,可是劝了几次任谁也休想将他俩分开。黑牡丹哭了一阵突然把眼泪一擦,不知哪来的气力将张俊卿的尸首抱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好哥哥,黄泉路上等我一程!”说罢噗通一声跳了河。
寒冬腊月的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再加上夜黑星疏,看不真切,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也没人有胆量站出来下水救人。班主此时回过神来了,好悔啊!在人群里搜寻了半天没见白牡丹的身影。这是下的毒啊,人命关天啊!
等众人回到老宅,有人推门惊呼:”白牡丹疯了!”只见白牡丹穿上黑牡丹的黑纱裙,头戴黑牡丹的珠花,在西厢房挥舞衣袖唱着黑牡丹素日里唱的段子,惟妙惟肖,就这样唱了一夜。
黎明时分,班主出银子雇了两个渔船顺着下游打捞尸首,快到晌午,只将张俊卿尸首打捞上岸,始终不见黑牡丹尸首,现场诸多报社的记者都来围观,后做了法事道场,将张俊卿掩埋了事。等众人忙完回到老宅准备收拾行李启程时,赫然发现不见了白牡丹,班主并未派人找寻失踪的白牡丹,而是雇了马车催着众人匆匆上路而去。
蓝基信步走到护城河边,正看到白牡丹站在河边万念俱灰,依旧穿着黑纱裙、头戴珠花纵身跳入护城河,原先在河里看到的黑衣骷髅尸首居然是白牡丹。
所有一切已经了然,蓝基一回头,却发现老者站在身后。蓝基内心再无惧怕之感,问道:”你到底是谁?”老者并不言语,带着蓝基继续前行。等找到原先绊倒蓝基的石碑时,蓝基仔细一看,上书:”张俊卿、黑牡丹之墓。”半截墓碑已深深埋入土中,不细看,竟看不出碑上所刻之字。而紧挨着的另一个墓碑上刻着:”张泽恩之墓。”老者道:”是我让你看清了当年的真相,其实事情还没完,我讲给你听。赫赫有名的万祥戏班自此解散,一干人流离失所、穷困潦倒都相继故去,也未落得什么好下场。他们一个个自知心里有愧,就多次出来暗示帮你,就是你之前在早餐摊上看到的那些人。当年黑牡丹跳河时已有身孕,是张俊卿的骨肉,但张俊卿并不知晓。黑牡丹溺水后被刺骨的河水一激,反而突然冷静下来,改变主意要将张俊卿骨肉产下以慰亡灵。然后黑牡丹深情拥抱了一下张俊卿,满怀悲痛放开手,随水流向下游游去,黑牡丹水性极好,筋疲力尽的爬上岸时恰逢一个老者路过把她背回了家。连夜请了郎中开了药方,方才保住一条性命。老夫妇常年吃斋念佛,当得知黑牡丹已有身孕后就精心照料,直至1913年7月初黑牡丹产下一名男婴后难产而死。男婴取名张泽恩,取义为报恩。老夫妇膝下无子,把张泽恩视为亲生一般。张泽恩一生未娶,先是把二老送终,然后于1999年8月31日阳数已尽而逝。”1999年8月31日?”蓝基惊呼道,”你就是张泽恩?我在你家看到的日历上的日期就是1999年8月31日,原来那是你的忌日,原来我是去了你的墓里。”老者颌首道:”是,我就是张泽恩,你在我墓中躺了两天,是我母亲黑牡丹想与你见面。我母亲黑牡丹将生前经历都讲与二老听,她难产死后,按照她的遗嘱,二老找到张俊卿的墓,把她和张俊卿合葬。二老又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我听,我才知道我父母的来历,而你就是我的父亲张俊卿,于1912年12月28日已溺亡。”
”我不信,我不信,我怎么可能是个鬼呢?”蓝基疯狂的摇着头。老者道:”父亲,凡事皆有定数。你的魂魄在离恨天游荡的太久怎么居然把一切恩怨情仇都忘记了呢?虽然现今你已投胎为人,但一切皆是幻象。我死是因为母亲需要我、招唤我,为了找寻父亲你,一直盼着和你团聚,你怎能辜负了母亲的一往情深啊。因为背负父母之命我过奈何桥时偷偷泼洒了孟婆汤,没有投胎转世,所以我通晓生前生后事。我算准你要来这里住在老宅,命里必有此一劫,所以母亲也和我一起来找你。”蓝基问道:”你的母亲黑牡丹也来了吗?在哪里?”老者道:”母亲心里挂记着你,千方百计想找寻你,不愿喝孟婆汤忘记生前事投胎转世为人,就投胎为一只黑猫在这里等你。”
”啊?原来那只黑猫是你母亲?怪不得让我觉得眼神很是熟悉,我愧对了你的母亲啊,居然把她的一往情深抛在了脑后啊!”蓝基眼角溢出懊悔的泪水。老者继续道:”白牡丹阳数未尽自寻短见,又是投毒杀人罪大恶极,没有投胎转世的资格,永世变为厉鬼,不得翻身。既然她也落得了应得的下场,我母亲慈悲为怀就放过了她。可是她不知悔改,在得知你要住老宅后幻化成年青女子妄想勾引与你,与你重续旧缘。被我母亲得知才要找她算账。但是白牡丹恶性不改,要挟我母亲,如若我母亲找她算账,她就和你一同魂飞魄散、同归于尽,永世不得翻身。我母亲担心你的安危暂不敢轻举妄动。”蓝基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阿弥初见黑猫大惊失色,再见黑猫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老者面露难色的说:”父亲,现在有一难事需要你去办。”蓝基说:”但说无妨,我也该为你母亲做些事了,苦了你母亲前世今生的等着我。”老者道:”白牡丹这只厉鬼得知我母亲将要与你相认,必定百般阻拦,你到护城河内找到她的尸首碎尸万段,就可让白牡丹魂飞魄散了。”说完老者消失不见。
蓝基脑海中始终挥不去黑牡丹那世间少有的妩媚容颜和怨恨而悲愤的眼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回老宅。西厢房内没有开灯,阿弥正用蓝基的笔记本电脑打着字,荧荧的蓝光一闪一闪映在阿弥脸上甚是可怖。蓝基问道:”写的什么?我能看看吗?”
”写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忘不掉的事!”
蓝基怔怔的看着阿弥:”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别人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是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悔恨的落泪吗?”阿弥点点头。蓝基道:”那就该放手时就放手!”阿弥吃惊的说:”你今晚说话好怪,你难道已经知道什么了吗?”
”你认为我已知道什么了呢?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更应该抽身而退,不是吗?否则噩梦终将变成现实,到那时任谁也救不了你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阿弥沉吟良久,满怀惆怅的看着蓝基:”俊卿哥哥,你说的对,前世今生,悲欢离合恩恩怨怨何时了啊!我祝愿你们天长地久真爱永存!”蓝基淡淡一笑:”好妹妹,谢谢你,在哥哥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好妹妹不曾改变!”只这一句话,令白牡丹听了禁不住悲从中来掩面放声痛哭,仿佛这一个世纪以来的所有委屈、所有感情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仿佛一个世纪以来的所有心结豁然打开:”我早已不是你的好妹妹,我对不起你们啊!”蓝基双手握住阿弥的双肩:”好妹妹,在哥哥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好妹妹,真的!我们三人青梅竹马,在哥哥的心里一直也疼爱着你啊!”阿弥泪眼婆娑的问道:”真的?”蓝基点点头。
阿弥擦去泪痕破涕而笑:”永别了,俊卿哥哥……”阿弥深情款款的看着蓝基,慢慢自体内发出一束耀眼的光芒。阿弥随着光芒渐渐浮到半空中,突然光芒散成成千上万个小星星一般,亮闪闪的飘出门外向夜空飘去,最终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蓝基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前世今生多少事,幻化灰飞烟灭中啊……摸摸心,真的感到疼了。
打开笔记本电脑,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摄于1912年夏的照片,阿弥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桌面,显示屏上白牡丹和黑牡丹的笑容无比纯真,留下了一个文件夹,打开是白牡丹叙述的从儿时起,三人青梅竹马在戏班的成长经历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切。看着看着,蓝基慢慢将前世的点点滴滴全都忆起,忍不住泪流成河。
第二天蓝基迎着第一缕晨曦带上铁锹大步走向护城河边,脱下衣服和鞋子,深呼吸了一下,扑通一声跳下水,顺着河水的流向在河底仔细搜寻起来,深秋的河水已经凉彻透骨,但蓝基丝毫感觉不到。渐渐越游越远越潜越深,突然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静卧在河底,是白牡丹,蓝基游过去抱起女尸慢慢浮出水面拖到岸上,穿好衣服和鞋子,带上铁锹抱起女尸向山坡走去。到了山坡找到一块合适的空地,慢慢放下女尸,开始挖掘起来。等墓地挖好,将女尸平放进去,蓝基深情的看了女尸一眼,其实女尸早已面目全非十分可怖。蓝基开始一锹锹朝女尸身上撒土,直到将女尸埋好用铁锹将墓顶的土拍实。
突然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跑出来站在白牡丹的墓前”喵喵”的叫着,蓝基伸手将黑猫抱了起来搂在怀中,温柔的抚摸着黑猫像黑绸缎一样光滑的毛。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蓝基正错愕的时候,已经停在了蓝基的面前,赶马车的车夫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向蓝基挥着手,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的容貌清晰可见,是万祥戏班的班主。车上坐了5个人,分成左右两排坐着,左排3人右排2人,那个大婶坐在右排第二个位置,她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大家都冲他连连招手:”还剩一个位置啊,还剩一个位置啊,快来啊!”竟是那辆拉棺材的灵车。
蓝基面带笑容怀抱黑猫从容的上了马车,”喵喵——”黑猫在蓝基怀里欢快的叫了两声。”驾——驾——”车夫扬起马鞭在空中甩了个空响,马儿一惊拉起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山坡上张泽恩手捧一束野菊花,目送马车渐渐驶远,然后将那束野菊花插在了白牡丹的墓前,那束野菊花迎风招展,分外绚烂。
回头望去,已是深秋的城郊依然显示着那种宁静而祥和的美,护城河像白练一样按照原先的节奏流淌不息,奔向远方……
一:越狱诡计
镇海只是个不大的小县,县衙后的牢房更是寒酸得要命,20几间黑咕隆咚的牢房里,弥漫着霉烂的气味,牢房脏得和猪圈一样,里面关押着10几个犯人。
潭小小就是镇海大牢的牢头。别看他手小脚小眼睛小,可是他每天一大早的吼叫声,却照正常人高了许多。
潭捕头每天都要沿着潮湿阴暗的狱廊进行巡检,他和犯人们就隔着一道木栅,阻挡罪犯逃跑的木栅早已经污渍斑斑,一种莫名的小虫,在硬木上面啃出了不少的虫洞,恐怕只有它们,才不嫌弃监狱里的肮脏与龌龊,并把这里当成了安乐窝。
潭小小今天的巡检开始,他撤开嗓子怪叫道:”报名!”
每次潭小小听着犯人们机械的报名声,他的心里都会升起主宰一切的感觉。镇海县的监狱不大,押得也都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罪犯,这里是潭小小的地头,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犯人们十二声报名完毕,潭小小怒气冲冲地来到第十三号监室前,他”咔”地踢了木栅的牢门一脚,然后叫道:”吴懒虫,报名!”
吴懒虫生得高高瘦瘦,他一走路,身体扭摆,给人一种蚓动蛇行的感觉。吴懒虫只是犯人的一个绰号,他的罪名是盗窃伤人,监押三年。吴懒虫一身柔功,他的手臂可以任意弯曲,潭小小怕他用缩筋脱骨的绝技越狱逃跑,潭牢头便用截脉手,伤了吴懒虫的奇经八脉,吴懒虫武功尽失,即使放了他,他恐怕也没有逃跑的力气了。
吴懒虫鸟巢似的脑袋钻出稻草,他扭过尽是渍泥的脸,嘴里骂道:”奶奶个熊的,一大早你号什么丧?……”
潭小小一听吴懒虫竟敢犯上,他怒火上撞,取下腰上的钥匙,打开了十三号监室的牢门。潭小小抄起皮鞭冲进了蟑螂乱爬的监室内,随着呼啸的皮鞭雨点般落到了吴懒虫的身上,吴懒虫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潭小小打够了人,他凶神恶煞地吼道:”吴懒虫,报名!”吴懒虫木偶似的坐直了身子,他突然一伸手,猛地在潭小小的腰上摸了一把,潭小小吓得倒纵一丈,叫道:”你想造反吗?”
随着潭小小示警的声音,五六名狱卒手持兵刃冲进了监室,吴懒虫嘻嘻一笑,他一晃从潭小小身上抓来的蟑螂,道:”潭捕头,这可是监牢中的绝顶美味呀!”
吴懒虫讲完话,他把那只摇头摆尾的蟑螂丢进了口里,随着”咯咯吱吱”的一阵大嚼,监室内至少有三四名牢卒呕了出来。
潭小小也觉得胃内直翻腾,他咬牙骂道:”吴懒虫,算你狠!”骂毕,他仓皇地退出了监室。潭小小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中,喝了一壶的凉茶,才把那股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潭小小已经干了两年零九个月的牢头,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真可谓费尽心力。监狱虽说经常庾死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犯人能够越狱逃走,县太爷对潭小小辖制监狱的能力也是非常欣赏。
潭小小正在想着年底县太爷会不会给他发个红包的时候,牢卒张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张三满头是血,他身上黑色的牢卒衣服也被人扒掉了,潭小小惊问道:”怎么回事?”
张三叫道:”潭牢头,不好了,吴懒虫,他、他越狱逃走了!”
潭小小听完也愣住了,吴懒虫越狱逃走这怎么可能?张三哆嗦着嘴唇叫道:”吴懒虫把我打昏,然后脱下我的衣服逃走了!”
潭小小抄起捕刀,冲进了十三号监室,监室内空空如野,地上散落着手铐和脚镣,吴懒虫早已经逃得没有影子了。吴懒虫真是狡猾如狐,由于监狱里潮湿,手铐脚镣上的铆钉都已经上锈,他每天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把菜汤淋到了铆钉上,随着铆钉的脱落,吴懒虫越狱的计划也开始了!
潭小小骂了一声——直娘贼,然后抄起了脚镣狠砸在吴懒虫猪窝似的草铺上,他回头叫道:”张三,你是怎么被吴懒虫打倒的?”
潭小小将吴懒虫暴打后扬长而去,张三正准备锁木栅牢门的时候,吴懒虫却对张三眨巴了几下眼睛,诡秘地说道:”张牢头,我怀里有一件好东西,您要不?”
张三偷眼一见吴懒虫的怀里黄光闪闪,他贪心发作,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吴懒虫挥起手铐,猛地将铁链套在张三的脖子上,然后将他拽死狗似地按倒了草堆上。张三被铁链勒得舌吐唇外,他痛苦地叫道:”吴懒虫,你逃不掉的!”
吴懒虫恶狼似地道:”逃不掉?老子逃进僧帽山,就彻底安全了!”僧帽山就在镇海县的城西,真要是叫吴懒虫逃进山里,再想缉捕他,可就困难了。
潭小小治监严厉,监狱的门口站着8名荷枪持刀的戍兵,每天早上,正是牢中狱卒换岗的时候,十多名值夜班的牢卒回家,顶岗的十几名牢卒入监,这8名戍兵还真没发现有化妆成张三的狱卒从里面走出来。
潭小小手一挥,叫道:”追!”他点了5名牢卒,6名卫兵跟在他身后,直奔僧帽山的方向追了下去。潭小小对自己的截脉手非常有信心,任吴懒虫的武功高到了镇海县的城门楼子上,他中了潭小小的截脉手后,半年之内,也休想恢复武功,十多个身强力壮的牢卒卫兵,对付一个武功全失的逃犯绰绰有余!
半个时辰后,潭小小领着自己的手下直追到僧帽山的脚下,他看着连绵几十里的僧帽山,潭小小忽然站住了,他指着光秃秃的土山道:”这样的山脉一览无余,能藏得住人吗?”
跟在潭小小身后的钱六迟疑地答道:”藏不住!”
潭小小回头看着钱六道:”你和张三谁个子高?”
钱六眨眨眼睛:”当然是我高!”
张三身高五尺,可是吴懒虫的个子至少也有六尺半,张三的衣服,吴懒虫根本穿不了,这就说明,吴懒虫并没有从监狱正门装扮成牢卒逃走的机会,很显然潭小小上当了!
钱六挠挠头皮,狐疑地问道:”吴懒虫没有逃走?可是十三号监室空空,他难道上天入地了不成?”
潭小小想着自己早晨例检时,吴懒虫反常的举动,潭小小恍然大悟,吴懒虫借着抓蟑螂的机会,往他腰上一摸,其目的就是偷取自己挂在腰上的那串钥匙。潭小小惊叫道:”吴懒虫还在监狱中,他并没有逃走,我们都上当了!”
潭小小领人赶回大牢的时候,监狱的牢门半开,剩下的四名牢卒和两名戍兵都被击昏在地,大牢中的十几名犯人,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十三号监室对门的六号监室内,潭小小找到了张三的牢卒衣服,很显然,吴懒虫击昏张三前,故意暴漏了自己的逃亡僧帽山的行踪,那就是一条调虎离山之计呀。吴懒虫为了这次越狱,真可谓挖空心思,他先是窃取了潭小小监狱中的钥匙,击昏了张三之后,他快速扒下了张三的牢卒衣服,并给人以逃亡的假象,他实则是用潭小小的钥匙,打开了六号监室的牢门,然后和六号监室的囚犯一起,躲到了室内的稻草之中。
潭小小领人去追吴懒虫,吴懒虫再次用钥匙打开六号监室的房门,最后放出监室内的囚犯……随着牢卒和戍兵们被砸昏,这就是吴懒虫越狱成功的经过!
潭小小舀来了一盆凉水,然后”哗”的一声,泼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经过凉水的冲洗,他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他对惊慌失措的钱六说道:”赶快去县衙,禀报牛县令,请他调动捕快,缉捕囚犯!”
潭小小望着钱六直奔县衙的方向跑去,他则运起轻功,奔出牢房,然后抢过一位客商的马匹,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纵马直向镇海湾的方向奔了下去。
二:雾海迷航
30里的旱路,潭小小骑快马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在镇海湾出海的码头上,果然停着一艘渡船,掌船的船家是一位面色焦黑,头戴斗笠的矮胖老者,这老者生着一对罗圈腿,他在船板上来回一走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蛤蟆精!
渡船的船舱中坐着男男女女几个等着出海的客人,潭小小叫道:”船家,你可见到一个身材高瘦,神态慌张的人坐船出海吗?”
那个矮胖的船家答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半个时辰前,乘另外一艘渡船去了刘公岛!”刘公岛距离镇海湾150里,乘船直航,至少也得一天的时间,刘公岛上有一座泊船的深水码头,每隔十天,便有一艘直去倭国的大船停靠。吴懒虫真要是逃到了倭国,谭小小再去捕人,那可就鞭长莫及了!
潭小小跳下马来,然后提起衣服下摆,”嗖”地一声,跳上了渡船,他急叫道:”赶快开船,只要追到那个瘦高的汉子,本人付你十倍的船钱!”
那矮胖的船家一张嘴,露出了两颗大金牙,笑道:”就差您一位,船上就八位渡客了……天晴无风,海浪不惊,各位坐好,出海直行了!”
矮胖的船家用竹篙一点岸畔的码头石,渡船大鱼般的一挺身,蹿进了茫茫的大海中,船家收篙升帆,渡船直奔刘公岛的方向驶了过去。
渡船出海的时候,天气尚晴朗,可是两个时辰后,天空中阴霾四起,茫茫的大海上飘起了一层轻雾,渡船的四周只见绕船而飞的海鸥,海面上泡沫和海藻随波荡漾,根本就不见其它船只的踪影,更别说是找到吴懒虫了。潭小小揉着胀痛的眼球,收回目光。他这才审视起船舱中其他的5个渡客来。
这5个渡客三男两女,最打眼的是一个白衣的年青公子,风流倜傥,可是脸上却是一副愁容,他手持折扇,腰带上悬有一根绿色的丝绦,上面还系着一个乌黑闪亮的动物尖角。
另外两名男子年纪都在50岁以上,一个脑门油光,身体臃肿,怀里抱着个大铁勺,看样子是个厨师。另外一个身穿葛衣,戟须满脸,神情凶狠,这个满脸匪气的中年男人身边紧靠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生得也算好看,但眉眼之间,一股妖气毕露,看神情特像是《水漫金山》那折戏中的青蛇。
最后一名妙龄女子,坐在船舱的角落中,她生得柳眉凤目,身材婀娜,很有一种玲珑之美。她白腻的手掌中,还摆弄着一只银色的鱼骨笛。
潭小小瞧着船舱中的五个人,一声惊叫,他闪电般抽出捕刀,纵身来到掌舵的船家身旁,他用雪亮的刀尖指着船家的胸口,厉声叫道:”船上七个人,你怎么说是八个?”
潭小小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咯”的一声轻响,他还没等回头细看,就觉后背的几处大穴被人用重手法点中,他浑身酸麻,就像倒空了的米袋子一样倒在了船板上——偷袭潭小小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奸笑的吴懒虫。
吴懒虫刚要开口喝破吴懒虫的身份,吴懒虫姘指如戟,又戳中了潭小小的哑穴,吴懒虫俯下身来,他假惺惺地说道:”潭老弟,哥哥真是喝到量了,你再逼哥哥饮酒,哥哥我只有逃席了!”
吴懒虫跑路上船前,他将自己逃犯的身份隐藏了起来,他跟船家说自己是去朋友处赴宴,因为不胜酒力,所以离席遁走,作为主人的潭小小紧追不舍,这份浓厚的情谊,可真的是叫人感动呀。
船家同情吴懒虫,便把他藏到了前舱里,潭小小逼问船家的时候,吴懒虫终于一击得手。潭小小就是想不明白,吴懒虫被自己的截脉手斩中,他是怎么恢复武功的?
吴懒虫假装亲热,他把潭小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吴懒虫低声在潭小小耳边讥讽道:”告诉你个臭捕头,老子为了破你的截脉手,每天都会运功到深夜……船到刘公岛之前,你最好给老实点,不然地话,老子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吴懒虫每天坐在牢中不动,他并不是真的懒,而是在运功破解潭小小的截脉手呢!
船上其他的渡客见两个人窃窃私语,还以为两个在叙说交情呢,潭小小穴道被封,受制于人,茫茫海上,无人援手,这艘渡船一旦驶到刘公岛,吴懒虫定会立取他的性命。
渡船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海面上的雾气渐浓,太阳就好像是腌透了的梅子,恹恹地挂在天上。使船的船家名叫铁二,他调帆转舵,手法纯熟,可见他航海的经验甚是丰富。太阳落山的时候,海面上突然起风,渡船快如奔马,在波涛汹涌间急速前进。
雾海行船,本就危险,铁二怕船速太快,撞上了刘公岛外海的礁石,他便落下了船帆,自己则牢把尾舵,渡船一直颠簸到了半夜的时分,也没有见到刘公岛的影子,幔帐般的浓雾铺天盖地般笼罩了下来,船上的八个人最后都明白了过来,这艘渡船迷航了。
雾是死神的招魂幡,招的就是渡海客的性命。这场海雾浓比芡汁,他们乘坐的渡船就好比悬在芡汁中的一节葱段,大家将去共赴一场死亡的饕餮盛宴。
8个人的脸上,表情不同,有的凝重,有的惊恐,那个满脸凶气的中年汉子,神情最是激动,他先骂船家铁二,接着再咒浓雾、最后将那不长眼睛的龙王爷骂了个底朝天。
潭小小将吴懒虫平放在船板上,然后来到渡船的船舷,他俯身便把手掌伸到了汹涌的海水里,潭小小忽然一声惊叫,他发现渡船并没有飘在海面上,而是陷进了一道冰冷刺骨的海流,快似奔马的海流就好像是一条孔武有力的巨臂,这条巨臂拖着渡船,一直朝海洋的更深处倏驶了下去。
渡船一旦深陷海流,将不能自拔,铁二一听渡船被海流挟裹,他也是惊得一身冷汗,铁二急忙把一条丈二长的巨浆挂在船后,然后拼命摇浆,船上的四个男人也纷纷抄起了能用的家伙,齐到右舷旁一起帮着船家划水,眼看着渡船已经行驶到海流的边缘,众人正要努力地将木船划出海流,就听”咔嚓”的一声响,船家手里紧握着的大浆齐腰折断,渡船船身一滞,又重新陷进汹涌的海流中间。
众人正在高声咒骂,忽听倒在船上的潭小小一声怪叫,他抬手捡起舱面上的捕刀,雪亮的刀锋直劈吴懒虫的顶门。
潭小小被吴懒虫暗算,他一直再用内力去冲被吴懒虫封住的穴道。渡船在海浪间颠簸,他的身体在甲板上左右晃动,就好像推宫过血一般,倒给潭小小运功解穴帮了不少忙!
吴懒虫一见捕刀劈来,吓得他怪叫一声,闪身急躲。潭小小用力过大,一刀砍中了船帮,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捕刀拔下来。潭小小用捕刀指着吴懒虫,然后咬牙切齿地叫道:”吴懒虫,你这个该死的江洋大盗,在茫茫的东海上,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潭小小一骂吴懒虫是江洋大盗,船上其他的六个人都愣住了。那个满脸胡子,凶巴巴的大汉走过来,眼睛一瞪吼道:”格老子,他是大盗,你难道是该死的捕快吗?”
潭小小不知道这个大汉是敌是友,他虽然心里打鼓,可是口气却硬得很,他先把吴懒虫越狱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大声道:”本人便是镇海县的牢头潭小小,现在本牢头是拘捕逃犯,识相的赶快靠后!”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骂了一声——该死的臭牢头!他的衣袖一挥,潭小小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只六寸长的金蝎子。潭小小识得这种毒蝎名叫——金判官,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如果不立时砍去一条胳膊,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得到阴曹地府报号去了!
潭小小吓得僵立在船板上。无懒虫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好汉,杀了这个臭牢头,您就算替武林除害了!”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要指挥金判官咬死潭小小,可是那只毒蝎却好像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它爪子一抖,一道金光,毒蝎又飞蹿进大汉的袖口里。
那大汉见金判官临战退缩,逃命而回,他也愣住了。潭小小一见毒蝎从自己的胳膊上蹿走,他还没等抹出额头的冷汗,就见那个青蛇模样的女子一张手掌,手掌中多了一条小指粗细的细蛇,这银色的细蛇别看模样并不凶恶,可是头顶上,却生了一个翠绿色的蛇冠——这是一条剧毒的鸡冠蛇呀!
潭小小虽然委身在闭塞的镇海县,可是他对江湖的能人异士也有耳闻,看着这对夫妻豢养毒物的怪异和恐怖,他登时想起了两个恐怖的名字——蝎公和蛇婆!
这一男一女果真是江湖中的两大杀手——蝎公和蛇婆。蛇婆一见老公的金判官无端逃回,她也闹不清潭小小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蛇婆为了挽回面子,便用尖利的指甲一弹鸡冠蛇的蛇冠,然后再用手一指潭小小,对鸡冠蛇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蛇婆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后,可是那条鸡冠蛇却好像面对天敌,极为惊恐的样子。鸡冠蛇非但没有扑咬潭小小,反而”吱溜”一声,钻进了蛇婆的袖口。
这次轮到蝎公和蛇婆发愣了。潭小小也不明白这两大杀手掌控的毒物为何会对自己这样惧怕,他咽了一口吐沫,色厉内荏地叫道:”蝎公蛇婆,本牢头擒捕越狱的囚犯,与你二人无关!……”
蛇婆尴尬地咳嗽一声,道:”知道我们的威名就好,现在渡船陷入海流,前途吉凶未卜,我劝你这个小牢头最好识相点,不然我豢养的小白可不答应!”
吴懒虫在一旁急忙打躬作揖,连谢蝎公和蛇婆的援手之恩,蝎公皱眉道:”看阁下越狱的手段实在巧妙,当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我怎么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号呢?”
吴懒虫说道:”再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辈!”
蛇婆忽然一拍脑门叫道:”难道阁下就是三年前夜入工部,盗取《鬼门八法》奇书的廖无影吗?”
蛇婆刚说完”廖无影”两个字,浓雾中就听”轰隆”的一声巨响,8个人乘坐的小渡船正撞到一艘大船的船樯上,小木船的船头被撞得粉碎,海水从粉碎的船头猛地倒灌进来,就在这撞船的巨大惯力之下,船上的八个人,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全都落进了冰凉的海水中。
蝎公和蛇婆落海前的一刻,这才明白了过来,他们豢养的毒物已经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这才不肯对潭小小发动进攻呀!
3年前,福建沿海爆发了倭寇之乱,明军的首领俞大遒领兵抗倭,倭寇生性狡诈,两方面经过半年的激战,俞大遒率领的明军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俞大遒为了取得抗倭的胜利,他经过千辛万苦的寻觅,终于在绝塞山得到了鬼无涯的遗书——《鬼门八法》。
鬼无涯相传是鬼谷子的传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他却是一位伟大的兵法家,因为郁郁不得志,最后归隐云门山,他穷极一生的心血,最终研制出八种极具威力的攻城设备。
俞大遒终日与倭寇作战,生怕《鬼门八法》有什么闪失,他便将这本奇书送到了工部柳天源柳大人的手里。
落水的8个人在海里扑腾一阵,潭小小则双手攀着凸凹不平的船板,当先爬到了大船上。最后大家发现船帮上垂着一根缆绳,7个人攀着那根满是霉苔的绳子,依次也爬上了这艘死气沉沉的大船。
三:鬼船初现
蝎公望着一身是水,依着船帮喘气的吴懒虫咬牙道:”阁下一定是廖无影,如果你不是那个灾星,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吴懒虫却摇摇脑袋道:”蝎公前辈,您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廖无影!”
众人撞船落海,摸了一把龙王爷的鼻子又逃了回来,一个个有惊有喜,脸上神情各异。
夜雾弥漫,站在木船的甲板上,根本就看不到船头和船尾。铁二在镇海湾出海多年,还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木船呀,他上了大船,觉得怪异,踩着甲板上的霉苔,转身小心翼翼地到船上各处查看去了。
那个手持铁大勺的厨子姓雷,雷厨子原来本京城当厨子,十天前他接到刘公岛岛主的邀请信,请他去岛上主灶,谁曾想乘船渡海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呢?他觉得好奇,一只手拎着大勺,凑过来问道:”廖无影是大盗?他当真很厉害吗?”
吴懒虫眼睛一瞪道:”廖无影是谁关你个死厨子啥事,给我滚远点,再胡乱打听,老子撕掉你的耳朵炒了下酒!”
三年前,倭寇的头子便是铁马武藏,因为攻不下福建的大小城池而深感恼火,这一天,他听说俞大遒得到了《鬼门八法》,便派忍术高手铁马纵横到明军军营中夜盗兵书。俞大遒也怕这本奇书落到了倭寇的手中,便连夜派人骑快马,将《鬼门八法》送到了京城的兵部衙门。
铁马纵横为了得到兵书,他不惜重金,雇佣了大盗廖无影夜盗工部侍郎府,为了取得奇书《鬼门八法》,他竟将工部侍郎柳大人杀害了。
为了追回《鬼门八法》这部奇书,柳府的侍卫,刑部的捕头已经苦苦寻找了两三年,现在刑部的天牢中,还关押着30多名受牵连的工部侍卫。
铁马纵横最终并没有得到《鬼门八法》,三年前倭寇兵败,铁马武藏便败回了本国。廖无影拿着《鬼门八法》这部奇书逃出京城后,面对刑部的追捕,他竟水汽般地消失了,刑部拘捕此贼的两千两黄金的赏格尚在,如果吴懒虫承认他就是廖无影,恐怕天下的捕快,想发财的武林人士一定会蜂拥而至呀!
雷厨子听说还有两千两黄金的赏格,也是一个劲地直咂嘴。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妙龄女子嘲笑道:”两千两黄金?嘿嘿,只怕你有命赚,没命花呀!”
”外财不救命穷人!”雷厨子一晃手中的大勺,他给自己打圆场道:”这把大铁勺才是唐某的看家法宝,养家糊口可全靠它了!”
靠着船帮休息的年青公子却始终一句话不说。铁二这时候却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他大声叫道:”鬼船,这是一艘鬼船呀!”
听到鬼船这两个字,船上的几个人,都一起变了脸色。鬼船不仅恐怖,而且诡异,鬼船的形成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个是远航的大船,遭遇了飓风海盗等原因,船上的乘客全部遇难,该船成为无主之船,成年累月在海中游荡。
另一个就是军用的艨艟战舰,在战争中,船上的将士拼杀阵亡,战舰满载着冤魂,就会成为海里浮动着的礁石,不管怎么说,鬼船实在是极为可怕的东西。
鬼船上浓雾弥漫,潭小小听到鬼船两个字,不由得涩声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有一个建议,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等脱离了危险,回到陆地再算不迟!”
雾海,鬼船,不测的前路,如大家再互相算计,那么船上的8个人就真的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众人各怀心机地点头,都口头表示支持潭小小的建议。
吴懒虫点了点头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还是推举一个首领吧!”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铁二,铁二一拍胸脯说道:”如果大家相信我,我一定带领大家脱离危险,然后安全返回陆地!”
铁二当这个首领,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铁二新官上任,先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先把这艘鬼船检查一遍,先确定是否有危险,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铁二说完话,可是响应他的只有潭小小和雷厨子,两个人先去搜查鬼船,他们在七八丈长的大船上转了一圈,也不由得对这艘船的巨大而暗暗称奇。
这艘船上一共有一个巨大的舱室,六个住人的小舱室。舱内航海的设备全被破坏,在底舱的仓库中,潭小小只发现了两个装满淡水的大木桶,木桶旁边,还散落着一面骷髅海盗旗。看着海盗旗上那个青色的骷髅,潭小小不由得浑身一哆嗦,从这面骷髅旗看来,这艘鬼船当年一定是大海盗血鲨的座舰呀!
雷厨子望着潭小小吃惊的表情,他献媚地说道:”潭爷,这船上的八个人,我就看您像个好人!……难道这面骷髅旗有什么不妥吗?”
潭小小看着雷厨子懵懂的样子,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艘鬼船的主人就是血鲨,血鲨可是一个嗜食人脑的大海盗呀!”
潭小小拿着卷起的骷髅旗来到了那间最大的船舱,船上的其他六个人,都在大舱等着他们呢。两个人走进大舱,潭小小展开骷髅旗,铁二和蝎公一起叫道:”血鲨的骷髅旗!”
吴懒虫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记不错,东海的海面上,至少有三四伙海匪,他们都喜欢以骷髅为旗,各位如何确定它便是血鲨的骷髅旗?”
潭小小一见吴懒虫和自己作对,他两手抓住旗杆,将旗枪的尖头冲着吴懒虫的胸口狠狠刺去,口中却道:”你知道,那就帮我掌掌眼!”
吴懒虫一见潭小小不坏好意,他伸出两手,猛地抓住了骷髅旗的旗枪,两个人各抓住了骷髅旗的两端,一起用力,状如拔河。就在两个人较劲的时候,就听旗杆里”咔”的一声响,旗杆顶的旗枪猛地射了出去。旗枪斜飞,正射到船舱舱顶悬挂着的青铜灯上。就听”咣”地一响,那盏巨大的铜灯盏掉落到了地板上。骷髅旗旗杆中竟藏有机关,旗杆顶上的旗枪竟然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东海的海面上有三四个大海盗,可是最毒最狠最嗜杀的海盗就是血鲨。能把海盗旗都变成了如此可怕的杀人武器,这样狡猾的海盗只有一个,那就是血鲨!
被旗枪射落的灯盏是青铜所制,重有二三百斤,八个挑起的灯托上,各站着一个一尺高的小灯奴,灯奴的头顶上都有一个能盛放灯油的铜盘。只不过现在的铜盘里已经没有灯油了。
青铜的灯盏摔了下来,灯托折断,上面的八个小铜人滚落一地,一个小灯奴”叽里咕噜”地滚到了蛇婆的脚下,蛇婆飞起一脚将灯奴踢了起来,飞起的铜灯奴”咔”的一声,撞到舱壁上,灯奴弹回来的时候,滚落到了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女子脚边,这个妙龄女子小心地捡起了灯奴,她看着那个灯奴,忽然”咦”了一声,在灯奴的背后,竟刻着一行字——两个灯奴蝎蜇亡。
蛇婆也觉得奇怪,她一伸手,也从甲板上捡起了一个青铜的灯奴,这个灯奴背后写的是——七个灯奴喉被斩。
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女子将地上的灯奴收集到一起,这8个灯奴的后背上,都刻着一行字,如果把这些字连起来,竟成了一首可怕的《灯奴歌》——
一个灯奴中毒死
二个灯奴蝎蜇亡
三个灯奴舌头断
四五两个臂皆断
六个灯奴被锚砸
七个灯奴喉被斩
最后一个被水淹
8个灯奴赴黄泉
船行海上,也惧明火,可是船舱里又不能不明烛点灯。造灯的工匠便在灯奴的身上刻上恶毒的诅咒,在传说中,灯奴只要被刻上了恶毒的诅咒,它就会变得老老实实,只要灯奴管住自己头顶上的油灯火烛,大船就不会走水,船上之人也就安全了!
这首灯奴歌,铁二早就会唱。可是8个被诅咒过的灯奴,正好对应到8个身处鬼船的避难之人,潭小小心里有一种特别别扭的感觉。船家铁二最后提醒大家道:”灯奴是很邪恶的东西,大家还是离远一点好!”
巨大的鬼船就好像是没有头的苍蝇,随着海流毫无目的的飘荡。
众人折腾了一天一夜,肚子纷纷”咕咕”地叫了起来。除了吴懒虫和潭小小,其他人都带有干粮,虽然他们的干粮都被海水浸泡过,但晾晒干了,也可勉强下咽。那个年青公子名叫柳畅,柳畅分了一些干粮给潭小小。蝎公给了吴懒虫十几块牛肉干。吴懒虫连声感谢,等他吃罢牛肉干,天色微亮,虽然浓雾未退,但船上的景物也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十几块牛肉干对于吴懒虫来说,难填饥壑,他吃罢牛肉干,凑到了柳畅的身边,他先是嘿嘿一笑,柳畅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把,便将柳畅的干粮袋子夺了下来,光天化日,竟敢明抢,吴懒虫胆大包天,他真是拿潭小小这个牢头当草鸡了。
潭小小挥起拳头,对着吴懒虫的胸口打去,吴懒虫左掌一挥,正切潭小小的脉门,潭小小胳膊上挨了一掌,已经酸麻到了臂跟,他还没等撤回拳头,吴懒虫晃手便发出了自己的绝招——星光夜渡,拳头走蛇形,直奔潭小小心窝打来,吴懒虫暗下杀手,如果他这一招击实,潭小小一定是没命了。
潭小小身如陀螺般,”滴溜溜”地一转,吴懒虫的拳头,正捣在潭小小的肋条上,潭小小惨叫一声,被打坐在甲板上。
吴懒虫果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至少也比潭小小的武功要高。吴懒虫一见船舱中的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怕在鬼船上明目张胆地杀人,会惹众怒,他退后几步,张口骂道:”臭牢头,这不是在你的镇海大牢,你最好识相点,不然的话,老子一定叫你好看!”
潭小小平日里威风惯了,他正要站起来和吴懒虫拼命,却被柳畅强行按坐在船板上。
潭小小技不如人,又能奈何?他一边狠狠地吃干粮,一边用眼睛死瞪着洋洋得意的吴懒虫。早知今日,他当初在县衙的监狱里,就应该找个借口把吴懒虫弄死!
如果潭小小的目光是刀,吴懒虫至少已经死了七八回了,正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蝎公和蛇婆两个人嘀嘀咕咕,他们正用眼睛一个劲地往柳畅的身上看呢。
潭小小吃完了干粮,他对着柳畅一使眼色,柳畅识相地跟着潭小小出了大船舱。潭小小上下瞧了柳畅几眼,说道:”柳畅,莫非你身上还带着什么宝贝吗?”
柳畅两手一摊,诧异地道:”再下一袭青衫,衣袋里的银子不超过十两,哪有什么宝贝呀?”
潭小小俯身到柳畅的耳边,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蝎公和蛇婆要对你不利!”
柳畅想着蝎公和蛇婆身上的毒物,脸色也被吓得灰白,他哆嗦着嘴唇道:”那我可着怎么办?……潭大侠,你可要保护我!”
潭小小拍了拍柳畅的肩膀,道:”放心,睡觉的时候,咱们就住一个船舱,有我再,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鬼船虽然不小,可是却只有六个船舱,蝎公和蛇婆占了一间,潭小小和柳畅住到了一起。两个人同住的舱室虽说设备简陋,只有一桌两床,但这间舱室的门窗都可以在里面反锁,只要反锁了门窗,任凭蝎公和蛇婆如何凶恶,他们半夜也休想潜进来了!
柳畅和潭小小摸黑倒在了木床上,木床上密布霉斑,还散发着腐败的味道,柳畅是世家公子,翻来覆去难以入梦。潭小小倒能随遇而安,他倒在木床上,一转眼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海盗船被浓雾笼罩,茫茫的大海中,不时地传来莫名海兽凄厉的鸣叫声,就在海兽恐怖的鸣叫声里,鬼船上不时地有”嘎吱、嘎吱”的异响传来!……
第二天天色微明,浓雾终于散尽,清晨的太阳在晨辉中升起,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间射进了屋子。幽暗的舱室内也为之亮了一亮。潭小小敲着僵硬的后腰醒了过来,他扭首对着犹自酣睡的柳畅叫道:”柳公子,天亮了!”
柳畅倒在木床上,一道刀痕般的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柳畅的脸色青黑,那是一种死亡之色。潭小小是镇海县的牢头,这种死亡的脸色,他见过太多。潭小小入目心惊”嗖”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几步冲到柳畅的身边,用手一探他的鼻息,柳畅的笔息以停,早已经绝气多时了。
柳畅在船舱中遇害的消息传开,鬼船上其他的六个人都围了过来。吴懒虫看罢柳畅僵硬的尸体,他”哼”了一声说道:”潭牢头,这间舱室密不透风,柳畅无端身亡,你又作何解释呀?”
潭小小冷笑道:”我与柳畅无冤无仇,害他作甚?”
蛇婆忽然用手一指柳畅的下身,问道:”他腰上的那个海兽角哪里去了?”
潭小小皱眉道:”海兽角?什么海兽角?难道那个兽角是什么宝贝吗?”
蛇婆目光如钻,直射到潭小小的皮肉里:”海极兽在传说中是一种半人身,半鱼身的异类,它的头顶就生着这样一只利角,这只利角在传说中极为锋利和坚硬,可以穿铜洞铁,就是金刚石,该角也可以在上面钻出一个窟窿来!”
海极兽的兽角又名海极锥,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潭小小听蛇婆冤枉自己,他一拍胸脯,叫道:”如果大家认为是我拿了海极锥,不妨搜搜看!……”
蝎公也不客气,他先把潭小小浑身上下收了一遍,潭小小出来的匆忙,身无外物,哪有什么海极锥。其他5个人的目光在室内直转,船舱中根本就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蛇婆不甘心,她又仔细地在船舱中搜查了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蛇婆叫道:”大家想一想,潭小小如果见宝起异,暗夜杀人,他一定是借着夜色偷偷地溜出去,把海极锥藏到鬼船上的什么地方了。
潭小小冷笑道:”海极锥对于大盗和杀手来说,也许还有些用处,对于本牢头来说,那根本就是个累赘!”
吴懒虫凑过来,讥讽道:”潭小小,你在镇海县监狱中爱财如命,不要以为可以瞒得过大家,找到海极锥,我吴懒虫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蛇婆和蝎公立刻开始在鬼船上搜查,六个船舱,上下甲板,哪里有什么海极锥?那个手拿鱼骨笛的女子好像对海极锥的下落并不感兴趣。雷厨师和铁二站在船舱内,东瞧西望,吴懒虫则一脸奸笑地站在船舱里监视着潭小小。
船上的六个人,除去蛇婆、蝎公、吴懒虫这三个人,雷厨子、铁二和手持鱼骨笛的女子身份都不确定。潭小小也是担心,如果蛇婆等人想要联手除掉自己,其他的三个人会是什么态度?他一边在船舱中踱步,一边想着心事,忽然舱顶”啪嗒”一声,掉下了一个水滴,冰凉的水滴正砸到了潭小小的头顶上。
铁二航海多年,眼力极佳,仰头一看,发现漏水的舱顶,竟被人用利刀切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楔形天窗,那个切掉的木盖又被盖到了天窗上,昨夜雾气弥漫,雾气变成了露水,竟从舱顶的天窗漏了下来。如果不是滴水,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要命的天窗。
潭小小飞身跃上了舱顶,他伸手启开那个楔形木盖,可是这个洞口只可伸进一个拳头来,窃贼是怎么从这里毒死柳畅,又窃走了海极锥呢?
潭小小迎着阳光,他看着这个楔形的天窗,窗壁上竟有亮亮的粘液,这种粘液就是蛇类爬行留下的痕迹。
如此狭小的一个天窗,人类绝不可能穿身而过,入舱行凶,在鬼船之上,也只有蛇婆怀有毒蛇。一定是蛇婆先用刀子切开了船舱的舱顶,然后用绳子系住了蛇身,接着再把毒蛇悬空放到了舱室里,鸡冠蛇杀死柳畅后,毒蛇再咬断系着海极锥的绳子,最后蹲在舱顶的蛇婆收绳,那条叼着海极锥的鸡冠蛇就被拉了出来!……
蛇婆一见潭小小把杀人窃宝的目标转移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尖叫道:”老娘杀人如麻,不在乎再多背一条人命!……”
蝎公恶狠狠地道:”潭小小,老子瞧你不顺眼,柳畅一个人走了太寂寞,你就给他做伴去吧!”蝎公一抬胳膊,又要发出金判官毒蝎,船家铁二却一拍桌子叫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陆地有陆地的道理,船上有船上的规矩,铁二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他的航海经验却极为丰富,有铁二在,大家还有一丝生路,真要是铁二一撩挑子,大家注定都得去龙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铁二先把同舟共济的道理说了一遍,然后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叫道:”你们谁再想搞内讧,除非先杀了我!”
唐厨子看着茫茫的大海,重声说道:”大家尚处在凶险未知的鬼船之上,如果我们互相残杀,恐怕到后来谁也别想活着回到陆地上了!”
蝎公垂下了胳膊,他叫道:”铁船家说得再理,可柳畅之死确与我们无关,那海极锥是个宝贝,总不能叫它无缘无故地消失吧?”
潭小小哼了一声道:”贼喊捉贼,我看海极角就藏在你们的舱室内!”
四:凶死连连
铁二为了使事情尽快地过去,他领着潭小小来到蝎公和蛇婆的船舱,吴懒虫和雷厨子跟在了最后。那个手拿鱼骨笛的那个妙龄女子推说头痛,独自回舱休息去了!
雷厨子显然对海极锥不怎么感兴趣,他站在蝎公和蛇婆住的舱门口,说什么也不肯往里面进了,倒是吴懒虫小心翼翼地和潭小小一起走进了舱室的门口,潭小小对舱室中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开始了检查。
船舱中设备简单,除去床椅,并无其他的物品。潭小小检查半晌,并没有什么发现,倒是吴懒虫在舱室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核桃大的小木瓶。
吴懒虫捡起小木瓶,看了两眼,然后”咚”的一声,丢到了船板上。潭小小弯下身来,他看着这个刻有古怪图案的小木瓶,转头对蝎公和蛇婆问道:”这只瓶子是你们的吗?”
蝎公摇头,蛇婆说道:”我没见过这只木瓶!”
潭小小怕这只木瓶中装有什么毒物,他用衣袖垫手,稍一用力,便启开了木瓶子上的塞子,随着塞子被启开,一股辛辣刺鼻的怪味从木瓶中飘了出来,潭小小手一抖,木瓶子掉落在船板上,从瓶口溅出了一股淡蓝色的液体,直落到潭小小的靴面上。舱室内,一股辛辣刺鼻的怪味弥漫。
潭小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正要脱掉沾满莫名药液的靴子,就听他身后站着的蝎公和蛇婆连声惨叫,竟一起倒在了舱板上,蝎公和蛇婆豢养的毒物竟反啮其主,毒蝎咬在了蝎公的胸口,鸡冠蛇咬中了蛇婆的脖子。
那木瓶中的的液体果然是毒药,只不过这种毒药对人体无害,它对蝎子和毒蛇的神经有极强的兴奋作用,金判官和鸡冠蛇嗅到了那股辛辣刺鼻的毒液怪味,神经极度亢奋,根本不管豢养自己的主人了,它们张口就咬,蝎公和蛇婆一起中毒倒地。
金判官毒蝎和鸡冠蛇是极毒之物,它们要是咬中了一般的武林人士,中毒之人在转睫之间,便会命丧当场。蝎公和蛇婆豢养毒物,平日会经常吃一些抗毒的药物,它们对于蝎蛇二毒,具有极强的抗性。两个人也没想到自己豢养的毒物竟会反啮其主,中毒倒地后,急忙取出了红褐色的药饼,放在口里大嚼。
蝎公和蛇婆原是两大杀手,他们在江湖中声名狼藉,绝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潭小小正思考着是否营救这两个人的时候,就见那金判官毒蝎和鸡冠蛇猛地从两大杀手的身上蹿起,直向自己凌空啮了下来。
潭小小的靴子沾上了木瓶中的药水,金判官毒蝎和鸡冠蛇咬伤了主人后,他们又一起向潭小小发难了!
潭小小也怕鸡冠蛇的身上有毒,他右手藏在袖子里,然后对着凌空飞扑的鸡冠蛇下颚挥手一挑,那条鸡冠蛇被击得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然后就疯狂地向金判官毒蝎飞咬了过去,两种毒物缠斗一起,最后落到地上一起毙命。
江湖中的武功,可分刚猛和阴柔两种,少林寺的武功就走了刚猛的一路子,而峨眉派就是阴柔武功的代表。潭小小的手隐藏在袖子里,真的叫人辨不清他用得是哪派的武功了!
潭小小惊魂未定,就见舱门外人影一闪,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妙龄女子鬼魅般地跃了进来。她用手掌一扭那只鱼骨笛,从鱼骨笛的一端竟”嗖”地射出了一枚朱红色的小箭,小箭”噗嗤”一声,正射在了蝎公的喉头!
铁二万没有想到这名持笛的女子竟是杀人的魔王,他正要开口制止,就见蝎公用手抓着钉在自己喉头上的小箭,他嘴角流血,用含糊不清的语声嘶叫道:”血鲨箭?你是血鲨的什么人?”
发射血鲨箭的妙龄女子怒目圆睁:”亏你还认得血鲨箭!”
雪蛇叫道:”血鲨难道是你父亲,你莫非就是食人鱼?”
手持鱼骨笛的妙龄女子点头:”姑奶奶就是食人鱼!”
蝎公咬了咬牙,叫道:”报应!”他讲完这句话,脑袋一沉,倒在舱板上,绝气身亡了。
听到食人鱼这三个字,舱内的几个人也都是浑身一颤,3年前血鲨纵横七海,可是一夜之间,他的海盗船队便无端消失,有人说他们遭遇到了台风,也有人说他们被隐藏在海底的海妖吞没,总之,血鲨的海盗船队神奇地失踪了。
血鲨成为历史名词后,血鲨的女儿食人鱼便渐渐成名,食人鱼独来独往,她杀人的手段多变,令人闻风丧胆,防不胜防。叫人没有想到的是,食人鱼竟然是一个美貌的年青女子。
蝎公被射杀后,食人鱼手里拿着鱼骨笛,走到了蛇婆的身边,蛇婆盯着那只恐怖的鱼骨笛,她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你真的是食人鱼?”
食人鱼脸上凝聚的杀气,真的令人心胆皆寒。她咬牙切齿地对蛇婆道:”我就是三年前,在镇海湾被你们打下木船的那个女孩子!”
三年前,大盗廖无影逃到镇海湾,铁马纵横怀疑廖无影是想故意匿下《鬼门八法》,他就花高价雇佣蝎公和蛇婆,这对夫妻杀手来到镇海湾,追杀廖无影,并寻访《鬼门八法》的下落。
蝎公和蛇婆并没有找到廖无影,却在海面上巧遇驾船逃亡的血鲨和食人鱼父女。当时食人鱼血污满脸,血鲨为保护女儿,一掌将女儿推下海去,然后一个人大战蝎公和蛇婆,血鲨虽然身受重伤,可是单凭武功,仍然有击毙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最后蝎公和蛇婆放出了毒蝎和鸡冠蛇,这才毒杀了凶名赫赫的血鲨。
血鲨在毙命前,射出了血鲨箭,蝎公和蛇婆被血鲨箭击中,跌落大海,最后两个人抱着一块木板,被风浪吹到了一个荒岛上,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谁会想到,血鲨竟会亡命在蝎公和蛇婆之手。血鲨虽然凶名昭着,可是为人仗义,他生前交了不少的绿林好友,蝎公和蛇婆也怕血鲨的同党前来寻仇,他们对这段辉煌的战绩,一直闭口不谈。
食人鱼当时虽然落海,可是她并没有游远,血鲨中毒落水的情景,她亲眼目睹,蝎公和蛇婆的可怕,她更是牢记在心。
食人鱼这几天一路行来,一直寻找着报仇的机会,可是怎么破解蝎公和蛇婆手中的毒物,她却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今日蝎公和蛇婆被豢养的毒物反啮,她终于等来了报仇的好机会。
蛇婆恨恨地道:”想替你父亲报仇,来呀,来杀老娘呀!”
食人鱼也不说话,她两手握着鱼骨笛,奋力一扭,又一枚红色的小箭发出,小箭正中蛇婆的胸口,蛇婆胸口中箭,她忽然把口一张,她的舌尖已被自己咬掉,舌尖夹在一蓬毒血之中,直奔食人鱼的头顶罩了过来。
站在门口的唐厨师纵身而起,他一挥手中的大勺,那蓬血舌毒雨大多落到了勺体内。潭小小抬手一掌,将食人鱼击出一丈,最后倒在了地上。几滴毒血溅在食人鱼站过的甲板上,立刻冒起了一股蓝烟!
潭小小和雷厨子合力救了食人鱼的性命,可是食人鱼非但没说感谢的话,相反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铁二看着蝎公蛇婆的尸体,他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处理了。
潭小小不理食人鱼,他转头对雷厨子说道:”看你出手的速度奇快,绝非江湖上的泛泛之辈,不妨报个名号,大家做个朋友如何?”
唐厨师摇摇头道:”我就是一个做菜的厨子,哪是什么高人呀!”
潭小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江湖上有一个手持大炒勺的高手,他不甘心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早晚我会知道你真正身份的!”
唐厨师手里端着直冒蓝烟的大铁勺,他惊悸地叫道:”二个灯奴蝎蜇亡,三个灯奴舌头断,真的一一应验了!”
潭小小听唐厨子讲完,他想着大舱中的那首诡异的灯奴歌,身上也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一个灯奴中毒死说的是柳畅,两个灯奴蝎蜇亡指的是蝎公,蛇婆死的时候,确实是自断己舌,一命归西。
鬼船上一共八个人,大舱中八个灯奴,如果要一一对应,他们八个人谁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大海茫茫,鬼船陷入了在海面上的暗流,如果任由它漫无目的地漂流下去,船上剩下的五个人,也都休想活命了!
吴懒虫死了蝎公和蛇婆两个靠山,他立刻老实了许多,再也不敢提除掉潭小小的建议了。他为了讨好大家,竟在海盗船的底舱里,找到了一幅钓具,一整天坐在船边垂钓,倒也有一些收获。雷厨子则负责把吴懒虫钓上来的鱼鳖虾蟹做成菜肴,众人身上有干粮,大家的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大海茫茫,吴懒虫根本无处可逃,潭小小也懒得理他。第三天的下午,潭小小正在船上散步,就听食人鱼居住的船舱中”咔嚓”一声响,随后食人鱼发出了一声惊叫!……
潭小小抽出捕刀,然后一脚踢开舱门,直冲了进去。食人鱼住的船舱最为坚固和精致,这间船舱就是他父亲血鲨当年住过的地方。这座舱内有一个大木床。木床的四个床柱上,各嵌有四个青铜的鱼首,每个鱼首的嘴巴里,都叼着一个青铜的环子。今天下午,食人鱼起床,无意将触动了床柱鱼嘴内的一个铜环,就听”哗啦”一声响,一根铁链,从舱室的顶上掉落了下来,铁链的下面,还悬着一个木箱子。
食人鱼虽然杀人不眨眼,可是她也被这诡异的机关唬得一声尖叫。
潭小小冲到食人鱼住的船舱的时候,铁二、雷厨子和吴懒虫也先后赶到了。
四个男人七手八脚地从铁链上取下了那个木箱子,潭小小怕箱子里面有什么可怕的暗器埋伏,雷厨子举着大勺当盾牌,他则挥起捕刀”咔”地一声,砍掉了上面的铜锁,箱子盖被揭开后,里面并没有什么飞针暗器射出,众人候了一会,齐凑到箱子旁一看,那里面只有一个黑黝黝的铁盒子!
这诡异的铁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潭小小转头对食人鱼问道:”你当年在船上,可见过这个盒子吗?”
食人鱼摇摇头,说道:”我父亲的房间从来不许外人进入,这只铁盒子,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过!”
吴懒虫将盒子仔细地看了几遍,然后他指着盒子盖上的一个铭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一个雷字!”
这个盒子竟是机关雷制作的铁盒。江湖中门派众多。机关派的掌门就是雷天恒。这个雷天恒别看武功不成,可是他制作的机关,真的令神鬼皱眉,天地变色。
这只机关铁盒子外面根本就没有锁具,不用想,锁具一定是装在盒子的里面。机关雷铁箱如果开启得法,箱内的东西自然无碍,如果胡乱开启,铁箱子便会自毁,箱子里的一切,顷刻便灰飞烟灭了!
潭小小深吸了一口气道:”机关雷,机关雷,神哭鬼皱眉!”潭小小在镇海县当牢头的时候,曾经收押过一个对开启机关雷铁箱很有心得的老贼。那老贼就教过他开启该箱的种种手段。
潭小小把铁箱翻了一个个,铁箱子的底下,竟有九个凸起的圆形钮钉。八颗钮钉围成了一圈,第九颗钮钉处在那八颗钮钉的正中央。这些可以按动的钮钉,就是开启铁箱的机关钥匙。
食人鱼抹了一把冷汗道:”我听说每一只机关雷铁箱按动钮钉的次序都不一样,一旦按错,不是箱子里面的酸液流出来毁掉了盒内的东西。就是炸药爆炸,连同开箱子的人一同炸死!”
潭小小晃动了几下铁箱子,里面并没有液体流动的声音,看样子这箱子里面装的是炸药呀。
吴懒虫也好像对机关雷铁箱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试探地对食人鱼问道:”食姑娘,你好好想想,你父亲临终前,是否给你留下了什么开箱的口诀?”大家谁也不知道血鲨姓什么,吴懒虫为了对食人鱼好称呼,竟把他喊成了食姑娘。听着这个古怪的称呼,众人却没有谁笑得出口。
深海、鬼船,恐怖的三具尸体,再加上心思叵测的五个人,神仙也不会笑得出来。
食人鱼皱眉想了半天,最后她摇摇头道:”只记得我父亲教会了我一首灯奴歌,除了这首灯奴歌,我不记得他教过我什么!”
灯奴歌!听到这三个字,潭小小眼睛一亮,他手里抱着铁箱子,领着其他四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大舱中。
大舱中的桌子上,还放着那些顶着灯盏的青铜灯奴。食人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八个灯奴和铁盒子上的九个钉钮能有什么关系!
潭小小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灯奴,忽然”咦”了一声,道:”这桌子上的灯奴一共几个?”
食人鱼眨了眨眼睛,说道:”八个呀?”
可是桌子上赫然却有九个灯奴。
潭小小伸出手来,在那些灯奴的中间把一个假灯奴拿了出来。这是一个黑泥捏成的假灯奴,因为制作的惟妙惟肖,混在一群青黑色的铜灯奴中,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不容易看出假来。
食人鱼盯着潭小小手中的假灯奴,厉声叫道:”这是谁干的?”
潭小小的目光在周围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雷厨子一个劲地摇头,吴懒虫却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这一双手偷东西还成,叫我捏泥人?还不如杀了我吧!”
鬼船在海上飘了两三年,船板的缝隙间,就可以找到许多霉苔青泥。潭小小右手一伸,抓住了铁二的一只手,铁二的指甲缝隙里,满是和泥人一样材质的黑泥!
食人鱼将骨笛对准了铁二,她恶狠狠地道:”说,你捏这个泥人是什么意思?”
铁二冷笑一声道:”我们五个人生死未卜,你孙子才会干捏泥人这种无聊之事呢!”
吴懒虫在一旁提醒铁二道:”铁船家,你还是好好看一眼那个小泥人,不然毒杀柳公子的罪名你是脱不了干系了!”
铁二眼睛盯着那个小泥人,他忽然叫道:”那个泥人身上有指纹!”很显然,凶手捏制小泥人的时候,也是很紧张,因此不小心在那上面留下了指纹,指纹人人不同,只要比对一下指纹,就能找到凶手呀!
潭小小固执地吼叫道:”不用比对,你就是凶手!”他右手用劲,正想叫铁二吃点苦头,没想到铁二左掌一挥,直向潭小小击来。铁二发出的竟是以刚猛着称江湖的铁琵琶手。潭小小抬起胳膊招架,就听”咯”的一声响,那个用黑泥捏制的灯奴被铁二一掌拍碎,藏在泥人里面的海极锥翻滚着落到了甲板上!
看到那个失而复得的海极锥,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吴懒虫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潭牢头,你不肯比对指纹,难道那个凶手就是你自己吗?”
潭小小骂了一句——放屁。他也顾不得搭理铁二和吴懒虫了,潭小小用手指着机关雷铁箱的箱子底,惊喜地喊道:”我知道开启铁箱的秘密了!”
食人鱼不相信地道:”你能打开机关雷的铁箱?”
潭小小先将海极锥立在了桌子上,然后将灯奴围着海极锥摆了一圈。他对着食人鱼说道:”你看一看,那八个灯奴原来是不是围着灯柱,如此排列?”
如果海极锥是灯柱子,那八个灯奴确实是分别对着八个方向排列。潭小小说道:”麻烦你再把灯奴歌唱一遍!”
食人鱼也不知道潭小小是想干什么,她只得把灯奴歌又唱了一遍。
一个灯奴中毒死
二个灯奴蝎蜇亡
三个灯奴舌头断
四五两个臂皆断
六个灯奴被锚砸
七个灯奴喉被斩
最后一个被水淹
8个灯奴赴黄泉
食人鱼唱完了灯奴歌,潭小小说道:”你看这铁箱的箱子底,外面是8颗钉钮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圆圈的里面只有一个钉钮!”
食人鱼忽然拍手叫道:”八个灯奴一命亡,这就说明外圈的八个钉钮按下去铁箱子就会爆炸,而打开这个铁箱子的真正钥匙——就是中间的那个钉钮吗?”
潭小小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
铁二用恐怖的声音说道:”四五两个臂皆断!……”这是不是说铁箱子打开就会爆炸,开箱之人的胳膊会被炸断?
众人正在犹豫,忽然船身剧烈一震,随后醉汉一样地摇动了起来,海面上无风无浪,大船怎么无端地颠簸了起来?
潭小小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黑铁盒子上,船身摇晃他已经无暇理会了!他骈指如戈,对着箱底中间的那个钉钮便点了下去,潭小小的手指落到实处,他的人也闪电般地倒纵出一丈。就听铁箱子里面——嘎嘎嘎的一阵机括之声,铁箱子的箱门”啪”的一声弹开,露出里面一只尺半长透明的晶石盒子来!
这个晶石盒子通体透明,一眼便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的一本古书——不是那本《鬼门八法》还会是什么?
雷厨子一见那透明盒子里的奇书,他的眼睛里,射出的都是贪婪之光,他抡起重重的大铁勺,狠狠地砸到了晶石盒子上,这晶石盒子竟比金铁还要结实,大铁勺砸到上面,除了”当当”作响,竟然不能损其分毫。
潭小小还没等过去帮忙,那个铁二高叫了一声——呦西,便饿虎一般猛冲了上来,雷厨子更不怠慢,两个人几乎一时将晶石箱子抢到了手里。
潭小小真的看走眼了。那个扮猪吃老虎的铁二根本就不是什么船家,他简直就是一流的武林高手。雷厨子一只手抓着晶石盒子,另一只手狂挥大铁勺,劈头盖脑直向铁二的上三路砸去。
铁二一手抓着晶石盒子不撒手,另一只手运起了铁琵琶手,将雷厨子手中的大铁勺击成了丑八怪。
铁二一边挥掌和雷厨子酷斗,口中还”依依呀呀”地一阵鬼叫。听着铁二的鬼叫声,潭小小忽然脸色一变道:”这个铁二是倭国人!”
铁二真的是倭国人,他用的并不是铁琵琶手,而是倭国的手刀绝技。目前不管雷厨子是什么身份,《鬼门八法》是大明的兵法,怎么也不能落到倭国人的手里吧。
潭小小正要扑上去帮雷厨子抢书,突然船身传来了一震更激烈的晃动。莫非鬼船触礁了不成?潭小小手扶舱门,刚刚稳住了身形,就听食人鱼发出了一声尖叫——大章鱼!透过船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巨大的八爪章鱼挥舞着巨大的触角,已经杀气腾腾地爬到了鬼船上。
这只巨大的章鱼至少有几千斤的重量,八只巨大的腕足粗如水桶,就像蟒蛇一样,伸进船舱,直向五个人横卷了过来。
吴懒虫吓得一声怪叫,抱着脑袋滚到了船舱的一角,抢夺水晶盒子的铁二和雷厨子谁也不肯先行撒手,他们两个最先被大章鱼伸进来的腕足缠缚起来,听着两个人的惨叫声,潭小小和食人鱼正要逃开,食人鱼的左脚脚踝,已经被章鱼腕足的尖端缠住了。
潭小小抽出的捕刀,”咔嚓”一声,缠住食人鱼脚踝的章鱼腕足被砍断。章鱼吃痛,另外的两根腕足猛扫了过来,章鱼的腕足上尽是粘液,腕足扫过船板,船板上便留下了一片亮晶晶的粘液。潭小小飞身而起,避过章鱼的腕足,可是他落到船板上的时候,正踩在粘液上,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倒在了船板上,那两条粗如水桶的腕足,早已将食人鱼牢牢地缠住了。
食人鱼除了一只左手,身体其它的部位都已经不能动了,章鱼的腕足上生满了吸盘,吸盘上的咀嚼器对着食人鱼就狠狠地咬了下去。听着食人鱼发出的惨叫声,潭小小飞身冲出了舱门,奔到了船头,他高高举起了那三五百斤重的铁锚,冲着章鱼的身体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章鱼是无骨的软体动物,随着铁锚的重重砸落,章鱼身体被砸得”咚咚”直响,章鱼吃痛,他又挥起了一根长鞭似的腕足,对着潭小小狂扫而来,潭小小被章鱼的腕足扫中,他腾云驾雾地飞起,”轰”地一声,船舱被他撞了一个大洞,他整个的身子,直向铁二和雷厨子的身上砸了下去。
潭小小最后一屁股坐到了铁二和雷厨子还在拼力争抢的晶石盒子上,潭小小在发现大章鱼登船的时候,他就把海极锥装进了衣袋里,海极锥首先刺透了潭小小的衣服,最后那锋利的锥尖,深深刺入了那个晶石的盒子中。只听”哗啦”一声,晶石盒子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潭小小惨叫一声,滚落到了船舱一角,那个碎掉的晶石的盒子里忽然冒出了一股黄烟,这股黄烟奇腥刺鼻,铁二和雷厨子争夺盒子的手掌先行中毒,四只手掌立时肿胀了起来。
这只巨大的章鱼虽然不惧刀砍锚砸,但它对这股可怕的毒烟却很忌惮,它浑身一哆嗦,便撤回了缠裹众人的腕足,铁二和雷厨子先行摔倒。食人鱼半跪在地,她的两手一扭鱼骨笛,笛中仅剩的三只血鲨箭直向大章鱼射了过去。两只血鲨箭射空,只有一只血鲨箭射中了章鱼的眼睛,章鱼眼睛中箭,它这才知道厉害,当下一翻身,浪花涌起”咕咚”一声,大章鱼落海逃走了!
雷厨子和铁二的手掌红肿高大,汗毛孔中直冒黄水,可是他们看到了晶石碎片中的奇书《鬼门八法》,各自恶吼一声,又一次狂冲了上去,他们的四只手刚刚将《鬼门八法》握住,就听”轰”的一声响,缚在《鬼门八法》下面的炸药,爆炸了!
五:鬼门八法
雷厨子和铁二的四只手掌被炸飞,他们浑身是血,各自晕倒在船舱里。那册《鬼门八法》竟是用一种奇怪的兽皮做成的,甚为坚韧,虽然被炸得七零八落,可是却没有粉身碎骨。
唐小小确定《鬼门八法》的书页无毒后,他和食人鱼一起,便将散落在船舱中的书页一一捡了起来。
吴懒虫虽然单挑一个唐小小,他可以稳操胜券,但现在食人鱼好像和唐小小走得很近,吴懒虫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吴懒虫走到雷厨子和铁二身旁,他俯下身来,替两个人戳脉止血。雷厨子和铁二为了争夺《鬼门八法》,两个人受伤严重,他们不光四条手臂被炸断,各自的脸上更是血肉模糊,如果不是这两个人武功高强,躲避及时,缚在《鬼门八法》下的炸药,已经足够取他们的性命了。
吴懒虫替两个人止住了血后,铁二最先苏醒了过来,他的左眼已经炸瞎,右眼睛还能勉强视物,铁二对着在桌子上摆弄《鬼门八法》残页的潭小小叫道:”潭牢头,求求你,那本奇书能否给铁某看上一眼?”
潭小小和食人鱼已经把散乱的书页潦草地拼对完毕,30多个书页,两个人匆匆地翻阅了一遍,看到最后,两个人竟楞在了一起。
潭小小听铁二哀求的口气,他和食人鱼对望了一眼,然后说道:”这本《鬼门八法》我可以给你看,但你得首先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
铁二咬牙道:”我是倭国人,名字叫铁马纵横!”
铁马纵横刚刚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已经苏醒的雷厨子虎吼一声,便猛扑了上来,他的两只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可是循声而上,唐厨子巨口笸张,一口咬在铁马纵横的脖子上。
潭小小和吴懒虫急忙将雷厨子和铁马纵横硬硬地分开,雷厨子竟在铁马纵横的脖子上咬下了一块血呼呼的人肉。雷厨子冲着铁马纵横叫道:”铁马纵横,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就是人厨子唐斩呀!”
唐斩报完名字,潭小小和吴懒虫也是吓了一大跳。人厨子唐斩是福建沿海最大的海匪,当年他还是血鲨的拜弟。
铁马武藏当年用重金厚利引诱唐斩加入了倭寇的队伍,唐斩便成了倭寇和明军作战的急先锋。铁马武藏为了取得和余大遒作战的胜利,他命唐斩领着手下的海盗孤军深入,就这样,唐斩成了诱饵,唐斩和他手下的海盗被余家军团团围住,铁马武藏则借机领兵则直扑漳州,漳州被倭寇攻陷,唐斩手下的海盗则被戚家军消灭,唐斩身负重伤,最后落荒而逃。
唐斩恨死了奸诈的铁马武藏。他发誓一定要报仇!铁马纵横在倭国习学忍术,艺成出师后,便来到福建,他帮助家兄铁马武藏和抗倭的明军作战。铁马武藏为了攻城夺寨更加犀利,他便命令铁马纵横到俞大遒的军营中,盗取鬼门派的镇派之宝《鬼门八法》……
唐斩咬牙切齿地道:”知道当年你窃宝的消息是如何被明军知晓的吗?”
铁马纵横叫道:”难道是你通知的余家军?”
唐斩恶狠狠地道:”正是!”
铁马纵横气得恶嚎一声,扑身上前,两个武林高手,竟街头小混混似的又一次厮打了起来。
两个人只斗一会,那止住了血的伤口纷纷迸裂,随着血水奔流,最后两个人浑身无力,又被潭小小和吴懒虫分开了。
唐斩一边呼呼喘气,一边吼道:”铁马武藏逃回倭国,老子无法报仇,你却留在了中原,老子三百多个弟兄不会白死,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报仇雪恨呀!”
铁马纵横极有武士道精神,他从家兄手中,接到盗窃《鬼门八法》的任务,可是因为唐斩的告密,致使功败垂成,铁马纵横为了得到《鬼门八法》一直追到了京城……铁马纵横最后不惜雇佣大盗廖无影,窃取柳侍郎府中的《鬼门八法》。
大盗廖无影虽然行窃成功,可是还没来得及把《鬼门八法》交到铁马纵横手中,他便遭到京城神捕月千里的追捕,廖无影从此踏上了逃亡的路程。
大盗廖无影被月千里一直追到了镇海县,为了躲避月千里的追捕,大盗廖无影买船出海,仓皇逃命。廖无影船行海上,大海盗血鲨闻风而动,廖无影手中的《鬼门八法》最后被血鲨抢去。
再接下来,就是令铁马纵横至今未解的谜团——不仅大盗廖无影和神捕月千里从此了无音讯,凶悍的大海盗血鲨的海盗船队,竟在一夜之间也神秘地消失了!
铁马纵横望着食人鱼道:”你告诉我,当时海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食人鱼的脸色雪白,她哆嗦着嘴唇,道:”我父亲劫得了廖无影的《鬼门八法》后,不知道什么缘故,一夜之间,30多艘大船,竟被海神一口吞掉了,我父亲救了我,然后我们爬上了一条小船,一起出海逃命!……”血鲨和食人鱼出海逃命,半路遇到了寻找廖无影下落的蝎公和蛇婆。两方面交手后,血鲨亡命,食人鱼落海,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铁马纵横杀人无数,根本就不信大海中有什么海神。他一看食人鱼用怪力神乱来搪塞自己,铁马纵横摇了摇头,转头对潭小小继续苦求道:”潭牢头,请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铁马纵横受伤极重,他如果临死前不能知道《鬼门八法》的内容,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潭小小扶起了铁马纵横,然后叫他到桌子边坐定。潭小小将拼对好的《鬼门八法》推到了铁马纵横面前,然后说道:”看完,你不要后悔!”
食人鱼见铁马纵横手臂被炸断,无法翻阅《鬼门八法》,她就走过来,帮他翻动书页。铁马纵横盯着面前这本兵书,真是越看越失望,看到最后,眼泪竟”唰”地一声,流淌了下来——《鬼门八法》是指的是火、水、兵、掘、围、火器、机关和计策八种攻城的方法。
铁马纵横在倭国学艺的时候,曾经读过很多种兵书,《鬼门八法》所载的八种攻城的方法虽说可以一观,可要说《鬼门八法》是一本超越前人的兵书,却是胡说八道。
铁马纵横穷极了两三年的苦工,却找来了这样一本无用的兵书,他悲从中来,潸然泪下。铁马纵横看罢兵书,狂笑道:”现在这本书终于是我的了!……”
铁马纵横张开大嘴,他将《鬼门八法》猛地添到了嘴巴里面,可是因为填得太猛,一下子噎住了,随着铁马纵横喉头发出的”咯咯咯”痛苦的咽响,这个老倭寇一头栽倒在地,最后蹬腿咽气了!
唐斩一声大吼,跳将起来,他的两个膝盖重重地砸到了铁马纵横尸体的胸口上。随着老倭寇胸口的骨头”咔嚓咔嚓”一阵乱响,他体内的污血箭一般从鼻孔中直蹿了出来。
唐斩形态癫狂,他虽然把铁马纵横的尸体击打得不成人形,可是最后的一口力气用尽,唐斩身子一俯,死在了铁马纵横的身上。
四五两个臂皆断——看着唐斩和铁马纵横的尸体,潭小小真有一种面对死神的感觉。鬼船上一连死了五个人,死法和灯奴歌上唱的一模一样,还剩下三个人,还有三种死法——被铁锚砸死,喉咙被切断,最后一个被海水淹死。
难道那诡异的灯奴歌,果真是令人无法逃避的死亡魔咒吗?
潭小小从铁马纵横的口中取出沾满了鲜血的《鬼门八法》,然后平摊到了桌子上。
食人鱼见从潭小小不说话,她瞥了一眼吴懒虫,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她说道:”二十天前,我接到了一封书信,信中告诉我在八月初五日的镇海湾,有一艘直航刘公岛的渡船,坐上这艘渡船,就能找到我失踪的父亲!”
食人鱼对鬼门八法并不感兴趣,可是他却一直再惦记着自己的父亲——血鲨。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没有死……血鲨没有找到,她现在却被困鬼船,随着一系列的诡异事件发生,食人鱼真的快要崩溃了!
现在的鬼船上只剩下了三个活人,五具尸体。鬼船已经在茫茫的海上漂流了三天。如果任如鬼船漫无目的地漂流下去,恐怕到后来,船上的人都得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潭小小一拍桌子上的《鬼门八法》说道:”这本书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呀!”
吴懒虫呵呵笑道:”一群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潭小小看着走向船头的吴懒虫叫道:”吴懒虫,你没有嘲笑别人的资格!”
吴懒虫躺倒在船头,他仰望着蓝天白云之间翱翔的鸥鸟说道:”资格?全都是屁话!”
潭小小回到了自己住的船舱中,柳畅的尸体还平平地倒在木床上,船上叠死五命,柳畅的尸体被留在了船舱里,满船的尸体可是一个重要的物证,不然谁会相信这么离奇而古怪的凶案呢!
潭小小一页页地翻着《鬼门八法》,直看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的浆糊。潭小小正要蒙头而睡,忽听外面传来了试探的敲门之声。
潭小小翻身下床,打开门一瞧,来的人竟是食人鱼,食人鱼找遍底舱,竟发现了一瓶藏了七八年的波斯葡萄酒,她又用系着绳子的鱼叉,叉上来了一尾海鱼。
食人鱼别看这绰号挺吓人,可是她做起生鱼片来,完全就是一个妙手的女易牙。生鱼片,牛肉干,再配上这瓶琥珀色的葡萄酒,如果不是在这个前途未卜的鬼船之上,美食,佳酿还有艳女相伴,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潭小小看着杯里的葡萄酒,说道:”这不是一杯毒酒吧?”
食人鱼拿起了潭小小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想想那大舱中最后的三个灯奴——”
六个灯奴被锚砸
七个灯奴喉被斩
最后一个被水淹
8个灯奴赴黄泉
剩下的三个灯奴确实没有被毒杀的。潭小小谨慎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说道:”姑娘除了找我喝酒,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吧?”
”我越想越觉得《鬼门八法》不对劲,鬼门派、余家军、铁马纵横、蝎公、蛇婆最后还有我父亲。它们都是极其聪明之人!”食人鱼继续说道:”如果其中一两个被骗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些人一起被骗,这就说不过去了!”
潭小小回头往木床上一望,他立刻”啊”的一声跳了起来,《鬼门八法》原本放在床上,可是那本书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现在船上就三个人,不用想,那本书一定是被吴懒虫盗去了。吴懒虫一口否认自己就是大盗廖无影,看他窃走《鬼门八法》的手法,他伪装的画皮已经昭然若揭了!
潭小小和食人鱼在鬼船上找了一圈,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吴懒虫的踪迹,食人鱼一拍脑门道:”底舱!”
鬼船的底舱只有三四丈的方圆,除去一些杂物,活人自然无法在里面隐身。两个人狐疑地从底舱的舱门口出来,食人鱼用手往甲板上一指,惊叫道:”书页!”
甲板上果然散落着二三十张《鬼门八法》的书页。潭小小仰头一看,鼻子差点气歪,吴懒虫坐在两丈多高的桅杆横木上,正一页页地拆书呢。
六:最后秘密
三十左右页的《鬼门八法》被一根金线装订到了一起,吴懒虫先将金线拆开,经过他的仔细检查——书脊和书皮中,并没有什么藏匿。
吴懒虫将书页一张张的丢了下去,最后手中只剩下了那条装订书页的金线。
潭小小仰天叫道:”吴懒虫——大盗廖无影,你赶快给我滚下来!”
吴懒虫一撒手,手中的金线当空落下,正飘缠到了潭小小的头顶上,潭小小一把将金线丢到了甲板上。
潭小小看着吴懒虫飘落到了甲板上,食人鱼却把那条装订着《鬼门八法》的金线捡了起来。
订书的金线装在暗无天日的盒子里过了两三年,颜色有些暗淡,可是在太阳的照射下,还是反耀着闪闪的金光。
弯曲的金线散射着金光,金光散射在圆形的桅杆上,手指宽的金色光线间,竟密密麻麻有许多黑点。那芝麻粒般的黑点,竟是一个个模糊的字迹。那条金线长有一丈,上面竟密布着五百多个小字。
这些目不能视的字迹如果不是经过阳光的散射,别说是人,就是神仙都发现不了呀。潭小小手拿金线,金线经过弯曲后,再被阳光的散射后,其投映到其他物体上的字迹就会扩大好几倍,被散射扩大的金字终于可以勉强阅读了。
吴懒虫”嗖”的一声,奔到了桅杆前,他看着映射到桅杆上的金色小字也是愣住了——《鬼门八法》,这五百多个小字,才是真真正正的绝代兵书呢!
潭小小叫道:”《鬼门八法》,我终于得到你了!”
吴懒虫冷笑一声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牢头,得到这本绝代兵书又有何用?”
潭小小的眼睛中凶光忽地一闪,他把那道金线揉成了一团,叫道:”《鬼门八法》对于我这个牢头确实没用!”他说完话,那团金线便被他猛地丢向了船舷外的海面。
吴懒虫一见那团金线要落海,他惊叫一声,猛扑了上去,当他的两手抓住那团金线的时候,潭小小手中的捕刀,闪电般冲着他的后背猛刺而来!
吴懒虫心有旁骛,根本就没有躲开那把锋利的捕刀,捕刀”哧”的一声,却没有刺进吴懒虫的身体,而是沿着吴懒虫的衣服划开了。
吴懒虫的外衣被刺破,里面竟穿着天蚕丝的宝甲。看着善避刀剑的天蚕丝宝甲,潭小小叫道:”你,你真的是神捕月千里?”
天蚕丝宝甲本是皇族之物,因为神捕月千里立功太多,最后被皇帝赐给了他!
吴懒虫真的是神捕月千里,食人鱼听罢愣在了当场,镇海县监狱里的逃犯变成了神捕,那潭小小这个牢头又是谁?
扮成吴懒虫的神捕月千里冷笑道:”潭小小就是大盗廖无影!”
廖无影出海后,被血鲨夺下了《鬼门八法》,并被击落入海,九死一生的廖无影最后被海浪冲到了岸上,他为了躲避神捕月千里的追捕,便投到了镇海县,当上了监狱里的牢头。
神捕月千里找遍了镇海县,却没有发现大盗廖无影的踪影,镇海县的捕快和监狱的牢头最后进入了他的视线。潭小小因为来到监狱当牢头的时间和大盗廖无影消失的时间基本一致,所以潭小小便成了他重点的怀疑对象。
为了叫潭小小尽快显形,月千里故意犯法,最后变成了吴懒虫……月千里为了揭开潭小小的画皮,一场精彩越狱的大戏终于上演了!
潭小小”哼”了一声道:”说我是廖无影,请拿出证据!”潭小小真是怙恶不悛,事至今日,他还在极力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月千里寻到大盗,再不说话,他把压箱底的绝招——九捕绝命手电然发了出来。九捕绝命手堪称擒捕手中的绝技,天上地下,皆是掌风爪影,潭小小想逃,已经是不可能了!
潭小小也没想到月千里不按常理,上手就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他面对月千里的急攻,潭小小深陷被动,如果不用最厉害的绝技,自己的性命可就堪虑了。
潭小小已来不及再把自己的右手藏到袖子里,他右手手指曲成钩状,鬼魅般地连连挥动,八尺方圆内,尽罩在他的杀招笼罩之下,这就是大盗廖无影独门绝技——勾魂手。
潭小小既然已经使用了独门绝技——勾魂手,他真实的身份就不打自招了!其实月千里一直在不停地剥离潭小小伪装的画皮。从渡船撞到鬼船上,廖无影借助勾魂指爬上鬼船开始,他便一点点地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鬼船的船帮上生满了海苔,滑不留手,能从船帮猱升而上,那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牢头能够办到的。
蝎公和蛇婆船舱中的小木瓶,就是月千里偷偷放进去的,潭小小那一次为了自保,用袖子做掩护,使出了拨蛇的勾魂手,月千里就几乎断定他就是廖无影了。
月千里和廖无影斗了十招,他转头对食人鱼说道:”如果不是他盗出了《鬼门八法》,你父亲也不至于葬身大海,只要你帮助我抓到廖无影,我一定会在刑部的牛大人面前替你求情,赦免你以往罪过的!”
廖无影冷笑道:”要说联手,应该是我和食姑娘联手才对!”
食人鱼是海盗,而廖无影是大盗,两个人联手做掉月千里,天宽地广,食人鱼和廖无影也就自由了!
食人鱼扭头望着吴懒虫道:”你真的是廖无影?”
潭小小一拍胸脯,道:”正是!”
食人鱼在怀里一摸,取出了一把月牙形状的奇门兵器——残月刀,她用残月刀一指月千里道:”杀了这个臭捕快,咱们再算其他的账!”
廖无影应了一声好,他曲指如钩,直奔潭小小的喉头攻去。食人鱼的刀招绵密诡异,就好像海浪潮生,重重叠叠,逼得月千里一个劲地倒退。
月千里若论武功,只比廖无影高了一筹,如今再加上了一个刀招怪异的食人鱼,他可真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了。十招未过,月千里便被廖无影抓伤了三处,后背中了食人鱼的一刀。如此下去,不出三十招,月千里必定殉命。
月千里面对两个人的夹击,他忽然怪叫一声,脚下的步法一变,人如鬼魅般,已经脱出了两个人的合围。这就是神捕月千里从不轻易施展的绝技——九幽步!
廖无影呵呵笑道:”黔驴技穷了!”
月千里大叫道:”食人鱼,你还执迷不悟,如果你帮廖无影为虎作伥,他接着杀的就是你!”
食人鱼虽然没有倒戈的意思,可是她却停止了进攻,她对着月千里叫道:”月捕头,莫非是你将大家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再利用他们的猜忌和贪婪,将那五个人一一杀死吗?”
月千里一边和廖无影交手,他一边说道:”不错,是我发出了六封邀请信!……”柳畅、蝎公、蛇婆、铁马纵横和唐斩的底细也只有月千里这个捕头知道,月千里利用他们的贪婪,然后写了六封信,将这六个人齐聚到了铁二的大船上,大家一起出海的时候,月千里寻找《鬼门八法》,剥落潭小小伪装的任务也就开始了!
食人鱼不解地道:”如果说此行是你订的一个计策,那么鬼船和大章鱼无端出现你又作何解释?”
血鲨的鬼船在大海上确实漂流了两年,一年前才被刑部的公差在黄海上找到。月千里搜遍了鬼船,也没有找到《鬼门八法》,他决定就用鬼船定计,引潭小小现形……月千里匿身在镇海县的大牢,暗中命手下驾驶着两条大船,然后将那艘鬼船拖到了海流之中。接着再用两条系着铁锚的粗大缆绳将鬼船在海流中固定。
月千里隐身在镇海县的监狱里,他手下的捕快找到了当地的渔民,经过渔民的推算,8月初5日应有大雾。月千里便在起雾的当天开始越狱,捕快们首先在铁马纵横的船头上做了手脚,这艘船驶入大海后,会偏离刘公岛的方向,并逐渐驶进海流。8个人乘坐的渡船误入暗流后,船上唯一可以使渡船逃离暗流的船桨突然折断,那其实都是月千里巧妙安排的结果。渡船无法摆脱暗流的束缚,最后必将撞到早已停在前面海流中的鬼船上。
8个人上了鬼船,水底下的捕快们这才割断缆绳,鬼船顺流而漂,这就是撞船事件的经过。而大章鱼无端出没,却是一个意外!
鬼船大舱中的灯盏上有8个灯奴,月千里根据那首灯奴歌,精心给柳畅、蝎公、蛇婆、铁马纵横和唐斩安排了五场死法。
廖无影一边和月千里苦斗,他一边叫道:”我明白了,那海极锥就是你盗的,然后你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溜出船舱,找到海泥,再把海极锥捏进灯奴中,这个假灯奴,就被你藏到了大舱的桌子上!”
铁二曾经告诉大家,灯奴是邪恶之物,叫大家远离,灯奴之中,确实是藏匿海极锥极佳的地方!
月千里道:”你还有点聪明!”
廖无影怀疑地道:”可是那个泥人上面,怎么会有我的指纹呢?”昨天廖无影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泥偶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泥偶上面的指纹,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指纹怎么会印到了泥偶上。
月千里冷笑道:”这个泥偶早在镇海监牢的时候,我便做成了……凭我一个大内名捕的手段,取你的指纹,印在泥偶上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廖无影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份,可是却没有瞒过月千里。廖无影气得呼呼直喘,他猛地发出了压箱底的绝招——五鬼勾魂,月千里被逼退了六步。他恶狠狠地又道:”为了捕到我,你竟然杀了柳畅,柳畅可是个局外之人,你杀他不觉得有愧吗?”
月千里断然否认道:”我没杀柳畅!”
廖无影正要骂月千里撒谎,忽听食人鱼一声尖叫道:”柳畅,柳畅复活了!”
脸色青白的柳畅扶着船舱的门框走了出来,柳畅并没有中毒身亡,他上船前,早就和月千里约好,月千里的三日还魂之毒,就被柳畅放到了海极锥的锥孔中。前天午夜的时分,月千里用匕首在船舱的顶部开了一个天窗。柳畅便把自己的海极锥系到月千里从天窗垂下的绳子上,然后他再服用了三日还魂之毒假装自杀!
柳畅服毒”假死”之后,月千里将一瓶早就准备好的毒蛇身上的粘液,抹到了”天窗”之上,杀死柳畅的嫌疑,就被他巧妙地转嫁到了蝎公和蛇婆的身上……鬼船上一系列血腥的惨剧便开始上演了。
复活的柳畅脚踝上系着一根细绳,这根细绳连着床下的一个机关,柳畅复活后,走出船舱,细绳拉动机关,那个机关控制着桅杆顶一个巨大烟花的引信,那个巨大的烟花早就被月千里的手下固定在桅杆的上面。
廖无影还没等反映过来,就听桅杆顶上”轰”的一声响,一个巨大的烟花在距离鬼船三五十丈的高空中爆开了。
随着烟花爆开,两艘官船远远地出现在海天一线间,然后飞速地行驶了过来。船上站着一百多名如临大敌的刑部捕快。
食人鱼也不想落入捕快之手,她留恋地望了鬼船一眼,然后纵身一跃,飞扑进了大海。
廖无影还没等跳海逃生,月千里冲上前来又和他缠斗到了一起。两个人交手还没有五招,就见一身是水的食人鱼沿着船帮上的那根绳子,又爬上了鬼船的船舷。
食人鱼脸色青白,一双眼睛里,都是恐惧,她哆嗦着嘴唇叫道:”海神又要张开他的死亡的巨口了!”月千里和廖无影听食人鱼讲完话,他们两个人一起伏到了船舷之上,就见黑蓝色的大海之上,竟”咕噜噜”地冒起了一个个斗大的气泡。随着气泡一个个地爆开,一股臭鸡蛋般的怪味冲天而起。
嗅到了那股怪味,月千里和廖无影只觉得头迷眼花,两个人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海底的气泡汹涌,海水被气泡排开,鬼船在气泡的破裂声中缓缓下沉,当年血鲨的船队就是这样沉入了海底——死亡之门又一次向鬼船敞开了……
月千里醒来的时候,他脑袋上包着厚厚的带血布条,月千里正倒在镇海县县衙上房的木床上。鬼船下沉的时候,他的头部被船上巨大的铁锚砸中,不是营救及时,他也是难逃活命了。柳畅也被救了起来,他身上未见一点血伤,真是堪称奇迹!
鬼船沉海的时候,廖无影则死死地抓住了水性高超的食人鱼,以求活命。食人鱼则用残月刀割开了廖无影的喉咙,廖无影死后,他的尸体则死死抱住食人鱼,食人鱼摆脱不了廖无影的束缚,最后沉尸海底,一命呜呼了。
月千里本来是按照灯奴歌,布置下了一个个诡秘的杀局,目的就是逼伪装成潭小小的廖无影现出原形。虽然他预先设置的杀局和现在发生的杀局多有不同,但冥冥之中的神灵,真的没有放过那6条邪恶的生命——那六个人的死亡竟和灯奴歌唱得一模一样。
柳畅就是三年前工部侍郎柳大人的公子,《鬼门八法》当年在柳大人手中失去,最后又被月千里交给了柳大人的公子,这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畅研读完刻在金线上的《鬼门八法》,一张脸都是惊惧的神色,这上面攻城的器械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这些器械落到了一个好战的极端人士之手,那天下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劫难了。
月千里在另外一个月圆之夜出海,柳畅将那根金线缠到了海极锥上,然后他抡起了胳膊,海极锥在天空划作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咕咚”一声,落到了大海里。
柳畅轻轻念道——时势造英雄,豪杰可堪行?奇书绝毁后,天下得太平!
月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天下能够得太平吧!”
一条孤舟,两个男人,这时候正是月挂中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