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此美玉非彼美玉
当天，天朗旁晚出了府，回来时，只见他一脸的不畅快，现下已是亥时，他又急冲冲地换了一身黑衣，戴上了面罩。
顾淩君处理完公务，起身准备回卧房歇息，半路正巧碰到了天朗，见他行为诡秘，于是逮人就问，“这么晚了，又上哪儿去？”
“打人。”一身夜行者，天朗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神冷得发亮。
顾淩君椅着柱子，打趣道:“火气这么大，这是媳妇被抢了，还是怎么的？”
说这就来气，天朗闷闷道:“媳妇差点被打了，也差点被抢了，我得去教训一下许尽岸那孙子。”
许尽岸这个名字倒是耳熟。
顾淩君淡淡道:“差点被打，不也没打成，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爷，教训一下得了，做得别太过分。”
天朗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的感觉，哼！不是自己人，当然无关痛痒啊！
天朗双眸一亮，突然来了主意，装得无辜，也只是埋怨了一番，嘟囔道:“唉～我家庭竹倒没什么大事，但陶大人就惨了，不仅被摔了一身的伤，还挨了一鞭子打……”
果然，顾淩君的脸色开始变了。
“你去吧，别把人打死就好。”顾淩君再提醒道:“注意隐蔽，别暴露了身份。”
嘿嘿，就知道会这样！得到允许的天朗，一下子便隐身消失在黑暗里。
顾淩君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脑子里一想到陶雨息被打了……心里隐隐不放心，他起身麻溜的穿上衣服外套，神色匆匆的出了府。
一人影翻进了陶府的高墙，府里的侍卫发现动静，连忙拔刀追了上来，发现来的人是顾淩君，便又暗暗的退了回去。
陶府门禁，大门关得比较早，先前只要将军来陶府来晚了些，都是从这面墙翻进来的，如今大家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
陶雨息躺在床上困得迷糊，还以为是南华进来了，嘴巴干涩，便嚷着，“渴，南华，水……”
脚步声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折返，往桌子那边去了，没过一会，脚步声从屏风绕过来，又渐渐地近了，“水来了。”
这不是南华的声音。
陶雨息猛然睁开眼睛，看见那人，瞬间清醒了过来，“……顾淩君？！”
“你要的水，给。”顾淩君坐在榻边，递水给他。
“多谢！”陶雨息快被惊懵了，爬起来调整了一下坐姿，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润润嗓子，道:“将军还有半夜爬墙，夜闯民宅的癖好？”
“听说你受伤了……给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顾淩君帮他拿回水杯，将杯子搁在床头柜子上，重新坐了回榻上。
“伤得不重，已经涂过药了。”他现在清楚顾淩君为什么突然来了，估计是庭竹把白天的事说到天朗那里去了，既然到了天朗那儿，就准会传到顾淩君的耳朵里。
既然陶雨息不给看，他也不好动粗拔开他的衣服，伤是肯定有的，既然还能动，说明也没有那么严重。
顾淩君调侃道:“一朝天子近臣，居然当街被打，陶府的下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是我自己没用，怨不得别人。”陶雨息垂着脑袋，神色暗淡，如果他也能像顾淩君一样，有强健的体魄，有一身好本领，总不至于会这样。
顾淩君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要不要本将军替你撑腰，给你出头！”
顾淩君喜欢摸他的头，就像他喜欢摸庭竹的头一样，他拨开顾淩君的手，有些心烦意乱，急躁道:“不必了……”
他出手，那人不得遭殃了吗。
顾淩君既懊恼又发愁，陶雨息又推开了他的手，难道是先前将人欺负狠了，把人给吓坏了，每次都刻意的躲避他。
顾淩君也深知他的性子，他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端着的，一刻都不敢松懈自己。只有在顾淩君面前，他才会耍着自己的小性子，暴露着自己各种小情绪。
所以，陶雨息还是把顾淩君当成最亲近的人……
顾凌君心里乐呵。
南华路过陶雨息房外，见屋内亮着光，以为陶雨息睡觉忘记熄烛火，为了安全起见，便想进去瞧瞧，来到门口时，听见里面有声音，才知是顾将军在，故而就没去打扰，转身离去。
陶雨息靠在床头架子上，将被子拉上，盖住单薄的身体，“许家京中似乎没有至亲好友，这许尽岸来京城做什么？”
顾淩君也懒得端着，怎么舒服怎么来，翘起二郎腿，与他搭着话，“亲戚现在没有，指不定以后就有了，不仅许尽岸来了，连许家大公子许殊也来了。”
“什么意思？”陶雨息很疑惑。
顾淩君道:“丞相府和国公府要联姻了，许家大公子带着聘礼来求亲了。”
陶雨息想了想，原来是安相看上了韶州这块富饶之地，“安相要招兵买马，总得要花银子的，御史监察这边盯得紧，他不好光明正大的受赂私藏，只好另辟蹊径，把手伸到韶州那边，韶州富饶，商贾云集，恰好韶州许家的女婿杨家是韶州商贾大户，有的是钱，搭上许家一脉，还真是整个韶州都拿下了。”
顾淩君笑，“言琮知道还挺多的。”
不知道点形势，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陶雨息揉了揉干痒的眼睛，眼皮重得想睡觉，奈何顾淩君在，便又硬撑着。
陶雨息喃喃，像是自言自语，“这门亲事，谈不成的话……”
“许家后辈的落寞，如今与丞相府和太子府牵线搭桥，以后就能财官享通，人家巴不得呢！”顾淩君笑问:“莫不是陶大人有了什么主意？”
陶雨息说:“主意倒是没有，我听成欣公主说过，这安二姑娘已有心仪之人，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如何能抵抗不从。”
闻言，顾淩君沉思，先前丞相有意把安二姑娘推给他时，他无意间偶然听说这位二姑娘性子有点烈，既然她心里有了人，这婚事总归有点困难和阻碍，嗯，这婚事最好别成了……
“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实在困的话，你就睡……嗯？”顾淩君转头，只见这人已经伏在床架子上昏睡了过去。
这样都能睡，趴着不难受吗？顾淩君底底叹了一口气，有许些无奈，但眼底尽是宠溺。
陶雨息身体不好，只要一睡，就会睡得昏沉。
顾淩君起身，一手轻轻扶着他的脑袋，一手绕过他的背，将他往下挪了挪，替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躺平着睡。
手垫着他的后脑勺，把底下的枕头拉近一点，不料，顾淩君指尖却碰到枕头底下的一块木头匣子。
顾淩君好奇，那是什么好东西？
陶雨息怎么把着硬邦邦能隔着人的东西放枕头底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把匣子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块青色玉，又似在发着亮。
玉面还刻着一个“顾”字！
这是陶雨息打算要送给他的吗？顾淩君心头一颤，忍不住澎湃了起来。
他记得有一次生辰，陶雨息问他想要什么礼物，那时，他曾向陶雨息讨要一枚天底下最好的玉！
天底下最好的美玉……
顾淩君呆呆坐在床边，看了看手中的玉，又看了看熟睡的陶雨息，忽而痴痴的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陶雨息一直没有提，他还以为陶雨息没把这事放心里，原来他还记着呢！
只是，为什么不送给他呢？
顾淩君心想，既然陶雨息不送出去，纵然有他的理由。
顾淩君将匣子盖上，把它重新塞回陶雨息的枕头底下，物归原位。他想要有一天，陶雨息总会亲自将它送到他的手上。
顾淩君替他盖好被子，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轻柔。
陶雨息你知道吗？
言琮……琮即为玉，言琮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玉。
我要那块天底下最好的玉……
其实就是你呀！
或许没人知道陶雨息到底好在哪里，只有他知道就够了，他也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陶雨息是个什么样的人，仅有他一人知道就好。
顾淩君心口隐隐灼热，是有私念在作祟，怂恿他燃起了被压制的火苗，他胆子大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低首在陶雨息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吻得很轻很柔，不会吵醒人……
以前他从来没敢逾矩，因为那时候的他，还不够强大，没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负责。
现在不一样了，他能够担当了，能够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负责了，他也变得贪婪了……
最后，他将烛火熄灭，轻轻掩门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