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自古福祸互相依
戌时，陶府。
清朗月色下，几串人影簌簌，从高墙枝头掠过，刷掉一地落叶，待风平过后，一切归于宁静。
陶雨息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书房出来，提着灯笼，正要前往卧房途中，忽而听见廊道屋檐上，传来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陶雨息并不觉得害怕，将死之人，无所畏惧。他装作没有听到，提着灯笼继续朝前走。
屋檐上的人，觉得自己行踪暴露了，似乎也懒得藏匿，便走出了声音，一路跟随着陶雨息，直到他走到卧房门口。
这会，陶雨息倒是更加确信，这人应该不是刺客，刺客遇见目标，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那么他是敌是友？
陶雨息顿足，停在门口，并未进入房间，而是提醒道:“踩坏瓦片，会漏雨的。”
檐上的那人似乎也听进去了。
呼啦一声，一条黑色人影从檐上跃下，窜进廊道里。
远处廊道里的那个人，俨然是一位少年，身着一套劲装黑袍，在黑夜中的他，几乎快与黑夜融为一体。
待他从夜色中走出来，烛火渐渐将他照亮，只见他高扎着马尾，那一双眸子却清亮得惊人。
陶雨息提着灯笼照近了些，打量一番，心道: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陶雨息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面容上带着一抹闲适的笑，一副玩世不恭之态，道:“月黑风高夜，我自然是来杀你的人。”
闻言，陶雨息并没有被吓住，反而淡淡打趣道:“若是来杀我的，那么阁下一定是最有耐心的杀手了。”
有耐心的杀手……还能这么解释嘛！那人似乎被这话给逗乐了，爽朗的笑出了声，忽然对陶雨息拂手作揖，好似有礼道:“在下秦允，见过陶大人。”
秦允？！
陶雨息的眼睛忍不住睁圆，他就是秦允。没想到，他还真是个杀手……
陶雨息从没见过此人，他的名字也偶然听顾淩君提起过，听说秦允原本是个江湖杀手，出身九刹堂，后因背叛九刹堂，被堂中暗影追杀，重伤不死，被顾淩君救下后，他便追随在顾淩君身边。
秦允见陶雨息一脸惊诧的陷入沉思，便一旁解说道:“陶大人莫怕，在下已从良许久，不干那档子事儿了。”
杀手从良，回头是岸？！
陶雨息回神，淡淡笑道:“我不怕，我只是好奇，阁下深夜跑我府上有何贵干？”
这一问，便把秦允给问住了，他此行没有目的，先前常常听将军念及此人，他单纯想来陶府串串门，正式认识一下这位陶大人。
谁料，在陶府院落之外，他发现一群鬼祟的黑衣人，便多逗留一会。
“呃……”秦允从身后腰带上解下一包东西，“在下奉将军之命，来给陶大人送点心的。”
这点心秦允是买给自己吃的，现下觉得一个曾做杀手的人，而今莫名闯入别人府邸，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才显得没有那么唐突。
“多谢你家将军的好意，陶某心领了，点心就留给阁下当夜宵吧。”陶雨息知道，哪里有人三更半夜送人点心的，是秦允自己的说辞吧！
秦允笑呵呵的，也毫不客气地把点心别回自己的腰间，一边询问道:“大人近来可有结仇结怨？”
陶雨息垂下眼帘，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想着秦允这话的意思，莫非有人又找上门来了吗……
莫非是张符？
“是仇是怨，岂是我们能选的？就算无心结怨，也阻挡不了别人来滋仇。”陶雨息轻描淡写一番，转身打开房门，回首一笑，“秦公子可要进来坐坐，喝口茶？”
秦允目光扫一眼屋内，里面的陈设倒是简约，大半夜的，一个招待的下人都没有，哪里是叫人吃茶，相反，这分明是逐客的意思吧。
秦允听出了陶雨息的言外之意，“在下就不打扰陶大人歇息了，只是大人出门时，记得带着些人手。”
“多谢提醒！”陶雨息道。
秦允道别一番后，纵身一跃，翻越墙角，从夜色中隐身而去。
陶雨息目送秦允离开后，脸色骤白，忽地身形一歪，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捂着心口，缓了缓气。
哎，近来旧疾频发……
秦允回府后，发现将军书房还亮着烛光，便进去看看，发现天朗躺在外间的长椅上，手上揣着一包香囊，十分珍宝，嗅着嗅着，就傻笑了起来……
秦允知道，天朗这厮一定是在思春。
秦允探头打量着内间，顾淩君仍在案前忙碌的处理公务，转头问天朗，“这么晚了，将军还未歇下？”
天朗吓得一哆嗦，方才压根就没发现秦允进来了，经秦允这么一问，才猛然回神，赶忙把香囊揣回衣襟里。
秦允叹了一口气，现下才收，也不觉得晚？
天朗一个鲤鱼打挺，从长椅上腾身而起，“这几日朝廷给将士们的抚恤金批下来了，将军正连夜检查伤亡将士的名册，是否存在纰漏。”
秦允淡淡地哦了一声，“早就该批下来了，将士的家眷们还以为朝廷不重视，急得都快闹翻了天。”
没办法，大部分的物资年前年后都用于赈灾，朝廷暂时也周转不了那么快。
看着这么晚蹦跶出来的秦允，天朗突然好奇问道:“哎，我说你一来京城又消失半天没人影，去哪里了？”
“刚从陶府回来。”秦允找个位置坐下，拿出身后的点心，打开吃了起来。
看见秦允吃得香，天朗自己也嘴馋，伸手抢了一块，吃得一口含糊，还不忘问道:“哎，你去陶府做甚？”
“你猜。”秦允笑得像个偷油的黄鼠狼。
居然还打哑谜，天朗翻着白眼，“切，无聊。”
秦允笑着，继续吃着点心，一边戏谑道:“就准你去陶府掏小娘子，我就不行啊！”
“哎，你怎么也……知道这事？”天朗叹气，铁定是将军说的，敢情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赶紧的，让将军和陶大人出面，成全你与那小丫头的好事。”秦允道。
天朗嘴里咕咕哝哝着，有些腼腆道:“此等好事，哪能办到主子的前头呢！”
外间两人的熙攘声，使得原本静悄悄的夜，瞬间热闹了起来。
“秦允进来。”顾淩君从内间传来了声音。
闻声，秦允高声应道:“来啦。”
随即秦允把剩下的点心，抛给天朗，天朗倒是不挑剔。
“你去陶府了？”顾淩君忙乎着头也没抬，提着笔，挨个在名字上边做记号，“可有话说？”
秦允一愣，说什么？哦，对了！
“暗中有人想要对陶大人不利。”秦允说着，又十分不解道:“不过，他们计划没能得逞，那帮人似乎被另一帮人给截杀了。”
顾淩君笔尖一顿，神色不明，良久又问道:“你是说，还有一股力量在暗中保护陶府？”
秦允应道:“没错，下手快准狠，没有惊动陶府的人，那帮人有个特点，下手的致命之处，皆在对于方的喉咙，训练手法相同，我想应该是某个训练有素的暗影。只是不知，这个组织会听命于谁？”
有人想对陶雨息下手，顾淩君不觉得稀奇，令顾淩君费解的是，居然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说陶雨息自己培养了一支暗卫，那顾凌君肯定是不信的。
难怪！陶雨息身在荆棘丛中，却依旧能够在这京城中安然无恙，原来是一直都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会是谁呢？
不知道对方身份，不清楚他们的用意，那些人保护陶府，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让顾淩君更加不安，他把笔搁置放在支架上，沉思良久，想到了什么回神后，才将叠压在底层的书信拿出，递给秦允，吩咐道:“你想办法，亲自把这封密信交至晋王手中。”
“是。”秦允接过，“将军这是打算与晋王合作？”
晋王燕铭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顾淩君淡淡道:“谈不上合作，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