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与蝴蝶蹁跹④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78字 发布时间:2023-12-10

屋中只有一人,便是昨日那老妇人!她端立在屋子中央,白衣白发,白蝶环绕,面颊上虽有皱纹,然双眉轻展,目有灵光,其气度之清华,犹似天上仙人。昨日悲伤已去,今日妇人眸中却多了三分苍老。


令狐峥环顾四周,心中除了震惊,更有担忧,暗道:“怎不见玉蝴蝶烟姑,难道她不愿相见?”鹿骄嵘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不见烟姑前辈?”妇人双眉一挑,眉梢上忽然多出三分戏弄,说道:“眼在天边,近在眼前。”狐鹿二人打量眼前之人,惊声说道:“前辈就是玉蝴蝶烟姑!”


那妇人哈哈一笑,道:“老妇姓玉,父母赐名生烟,年轻时江湖人送外号玉蝴蝶,及老,便称我一声烟姑。”令狐峥与鹿骄嵘心中的惊诧比之方才更多三分,原来这妇人就是玉蝴蝶烟姑,昨日她故弄玄虚与二人比斗,今日才亮出身份,两人只觉被她戏弄了。


鹿骄嵘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竟被她戏耍了一番。”令狐峥心道:“我真大意,昨日她使出玉生烟萝掌,我就该猜到的,竟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哄骗过去。”他躬身行礼,道:“太白门令狐峥、倚天教鹿骄嵘,拜见烟姑前辈。”


烟姑问道:“你夫妻二人入玉蝶谷,见我所为何事?”令狐峥答道:“我二人前来玉蝶谷,求见烟姑,是受人之托。”烟姑顿时来了兴致,说道:“且让我猜一猜,你二人是受何人之托?”她眼珠一转,面上忽而严肃,双颊之上尽是威严,沉声道:“虎不休那混小子又闯了什么祸事?哼,果然是不成器的,他自己不敢来见我这个姑姑,竟让你们两个后生晚辈前来。”


烟姑直呼虎不休为小子,口称他不成器,狐鹿二人猜想她在邙山的地位必然极其尊崇。令狐峥道:“我二人前来,与邙山虎掌门无关,乃受他人之托。”


烟姑好奇心起,右手挥拂,逗弄眼前的白蝶,又猜道:“难道是烟迟林的吞金小子?不不不,那小子傲气得很,他若要见我,怎会低声下气请你们两个年轻人,必是亲自前来的!你直说罢,受何人之托,前来玉蝶谷?”令狐峥如实相告:“戴天山派掌门玉面飞龙龙前辈。”


烟姑双眉一凛,脸上顿起寒冰,阴冷如罗刹,眸光中杀气骤起,她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受何人之托,前来见我?”这一字一句,从齿缝间蹦出,怒火烧了一地。


狐鹿二人心头猛然一颤,落下三分疑惑,令狐峥又道:“晚辈受戴天山派掌门龙惊雷前辈之托,前来玉蝶谷,请见烟姑前辈。”话音一落,烟姑右掌猛然翻起,啪的一声打落在木桌之上,一股罡气激射而出,木桌当即碎裂。


如此雷霆之怒,倒叫令狐峥鹿骄嵘二人双双震惊。烟姑双颊通红,冷哼两声,道:“太白门令狐老大哥已离开人世,天姥山的罗绮姐姐也不在人间,戴天山派龙惊雷怎还没死啊?”


这般一问,又叫狐鹿二人心头一抖,不知如何回答。烟姑冷声问道:“那姓龙的老不死现在何处?”龙惊雷交代的细枝末节,鹿骄嵘并不清楚,当下静默不语。令狐峥答道:“龙前辈在玉蝶谷之外,遣我们二人先来拜见烟姑,若烟姑愿意相见,他才敢进谷。”


烟姑身形一晃,轻快如风,转眼间已闪到门口,便纵声长笑,笑声悠远绵长,绕梁而出,响彻山谷,回声层层袭来。这笑声一起,谷中白蝶顿时躁动不安,四处乱飞;令狐峥鹿骄嵘忽然之间气血翻涌,两人当即调息运气,与这笑声抗衡。


烟姑笑了片刻,素手一挥,群蝶汇聚,在半空中便有大片大片的云团,井然有序地向谷外飞去,如大军结阵,开拔出发之势。顷刻之间,谷中只剩下三五只白蝶,绕在烟姑头上、脚边。


烟姑朝空中喊道:“封住谷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如若强闯,便瞎了他一双狗眼。”狐鹿二人知道她在指挥群蝶,鹿骄嵘心中好奇,暗道:“紫藤谷的萤夫人能操控流萤,玉蝶谷的烟姑能指挥白蝶;这两人若狭路相逢,不知谁更胜一筹。”


烟姑忽然转身,上下打量令狐峥,又道:“龙惊雷是戴天山派掌门人,自有徒子徒孙,为何要找你们两个外人前来?”龙惊雷以铁马为交换,请令狐峥襄助,上得邙山来、求见烟姑,当中缘由,统共有三;令狐峥不敢隐瞒,便一一交代了。


烟姑哼哼冷笑,面上的鄙夷之色越来越重,说道:“这只狡诈老狐狸,还有第四个缘由,没有如实相告。”令狐峥不由得一惊,着实好奇;鹿骄嵘道:“愿闻其详。”


烟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龙惊雷不找张三不找李四,却偏偏找你令狐峥。只因你是太白门令狐家的后人,是令狐老大哥的孙儿。我玉蝴蝶烟姑与令狐老大哥有几分交情,最是敬重他的为人品性,他的孙儿亲自求到我玉蝶谷。我玉蝴蝶见了你就如同见了老大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哼,龙惊雷这一手好棋走得着实巧妙。”


原来龙惊雷还隐瞒了这个缘由,倒叫烟姑说出来了。鹿骄嵘道:“如此,龙前辈也算是老谋深算,但他愿以铁马交换,足见诚心。”烟姑问向令狐峥:“我与龙惊雷已有五十年不曾见面,他为何忽然要见我?此中缘由,他必与你说了,你说来与我听听。”


令狐峥言简意赅地答道:“烟姑是龙前辈心心念念几十年的人,他老人家平生有三大憾事,其二其三已无法弥补,唯一的心愿便是见烟姑一面,与你说几句话!”


“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哈哈哈哈……”烟姑忽然冷笑,声如寒冰,透着一股渗人的阴冷,听入耳中,叫人寒毛倒竖;只见她又问向道,“我玉蝴蝶烟姑是他龙惊雷心心念念几十年的人!令狐小夫人,这话你信是不信?”


鹿骄嵘猛然一颤,又惊又窘,惊的是烟姑忽然问自己,窘迫则是她那一声“令狐小夫人。”鹿骄嵘眼珠一转,在脑中思索一番,摇了摇头,道:“不信。”


烟姑眸中有亮光迸出,一半是欣慰一半是满意,道:“不愧是罗绮姐姐教导出来的弟子,眼明心亮!令狐后生,你夫人都不信的鬼话,你竟然信了!哼哼,老男人的鬼话,只能骗同为男人的年轻后生,骗不了聪明的女人。”


忽有一只白蝶从身前飞过,烟姑哈哈一笑,招呼令狐峥与鹿骄嵘,随蝴蝶前行,三人转过木屋又是一大片草地。碧草茵茵,左有白花绚灿,花开如雪又如云,右边溪水潺潺,时有叮咚之声传来,三五白蝶穿花嬉戏;草地中间是一处草亭。


烟姑从茅屋中捧来野果清茶,在亭中坐下,说道:“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我这玉蝶谷没有美酒只有粗茶淡饭,你二人过来坐下。”狐鹿二人步入草亭,分左右落座,烟姑递上茶水果子,讥讽道:“有人不要脸,不怕晚节不保,好啊,我也不必顾及他的颜面。我有清茶,茶里有陈年往事,君可愿一听?”


鹿骄嵘好奇心起,正求之不得,道:“洗耳恭听!”烟姑道:“龙惊雷所言,我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哼,他却是我平生最恨之人。”她清冷的目光掠向令狐峥,又道,“龙惊雷前来见我,请你襄助。则我与他的过往,想必他也跟你说了一二,你都一一道来!”


令狐峥略略踟蹰,心道:“龙前辈与烟姑之事,烟姑自是知晓的;鹿姑娘是烟姑故人之徒,也算不得外人。若想说服烟姑见龙前辈,须得按她说的行事。”当下便将龙惊雷当日诉说之事简略说了。


清风拂过,忽有白花飘落,随风落到脚下,烟姑面色清冷如寒冰,一声冷笑,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下山学艺,书信往来;得高人指点,拜师学艺,武功精进;娶妻生女,肩负使命;龙行暮年,念念不忘!他寥寥数语,囊括我与他的一生,然避重就轻,以偏概全。他龙惊雷一生七十余载,并不止于此!”


烟姑端起茶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颇是豪气,道:“如今换我细细道来,且看他龙惊雷年轻时负心薄幸,老来厚颜无耻,呸!”她轻轻抬手,一只白蝶便落在她指尖之上,烟姑盯着白蝶,似是入了神,尘封多年的往事从她口中娓娓道来。


玉蝴蝶烟姑本名玉生烟,是邙山派虎家的血脉。其母虎诗,乃邙山派第十三任掌门之亲女,第十四任掌门虎谈之亲妹,嫁人成亲,生的一女,一直养在邙山。玉生烟自幼在外公与舅舅膝下长大,与表兄虎万里极是亲厚,与表嫂虎夫人更是亲如姐妹;后来虎不休当上掌门,她又辅佐数年,才归隐至玉蝶谷,不问世事。


“我是邙山派的大小姐,外公和舅舅极对我极是宠爱,鲜少约束,我自幼就跟着表兄虎万里漫山遍野地跑。六岁那年,在邙山脚下的村子里结识了一个男孩儿。他皮肤黝黑,长得比万里哥哥健壮许多,还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十分招人喜欢。他能说会道,自报姓名叫龙惊雷。万里哥哥说,他名字威武霸气,两人玩闹一日,成了朋友。自此之后,万里哥哥就不带我上山抓鸟儿了,反而带我下山,到村子里找那龙家小孩玩。我与龙惊雷自幼一起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不为过。”


“每每万里哥哥带我下山,龙家小哥哥总会送些小物件给我,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都是他亲手做的。竹筒做的杯子、桃木做的小梳子、柚子皮做的小灯笼……小巧精致又十分实用,年幼的我总是爱不释手,只觉得龙家小哥哥最是厉害,我不会做的东西,他统统会。唉……果然是年纪小天真无暇啊,如今看来,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烟姑忽然看向鹿骄嵘,问道:“令狐小夫人,令狐后生若送你这些小物件,你可会喜欢?”如此一问,令狐峥和鹿骄嵘的心头顿时落下一阵尴尬,两人力持镇定。鹿骄嵘脑中闪过竹杯子、桃木梳、柚子灯笼这些个物件,眉梢间忽然多了几分嫌恶,答道:“不会,我不喜欢这些无用的小东西。”


如此回答,令狐峥并不意外,他心中暗道:“你胸有韬略,志比秦皇汉武,自然不会喜欢小姑娘家才看得上的小物件!我若将荆州之外的几个小门派收了,当做礼物送给你,你必定喜笑颜开,不会拒绝。”


烟姑哈哈笑道:“你这女娃娃,我是越看越喜欢。难怪罗绮姐姐收你为徒,我若早遇见你,也会收你为徒。”令狐峥道:“物件虽小,情意却真。龙前辈幼时所送的小物件,必定是真心实意的,若非真心,又怎会耐下性子去雕刻竹杯子、桃木梳?”


话音一落,令狐峥兀自懊悔起来,他与朱鹮衣自幼定亲,但他却从未亲手做过什么礼物送给朱鹮衣。如今才想起,倒也十分对不住她,难怪在烟迟林,朱鹮衣不愿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但令狐峥那一句话,却让烟姑眸光骤寒,她道:“他是真心实意,难道我就是虚情假意?”令狐峥心头一颤,忙道:“晚辈多嘴,烟姑恕罪。”他不懂女儿心思,生怕再惹怒烟姑,便不敢再轻易开口;鹿骄嵘眉梢微微上挑,挂着些许笑意,显然在幸灾乐祸。


烟姑的目光落向自己一双略微干枯的手,十指依旧修长,道:“我这双手只会握剑练武、提笔写字,可拿不起针线缝补衣物,也挥不起锅铲、烧不出美味佳肴,便送不出亲手制作的礼物。”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堂堂邙山派大小姐,岂是不知礼数之人?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他龙家男孩送我小物件,我玉家女每每下山,都给他带糕饼点心,还送过鞋子衣裳。这些虽不是我亲手所做,但也是我一番心意,真心实意。”最后一句话,那声音中透着三分倔强。


鹿骄嵘暗暗搓了搓手,目光往下一打,落在脚上一双绿色花鞋之上,这是妹妹荷衣亲自给她缝制的。鹿骄嵘嘴角盈盈一笑,露出些许温柔,心道:“我这双手也是如此,只会挥鞭伤敌,比不得荷衣的双手,灵巧能干。”


烟姑却忽然看来,问道:“你笑什么?”鹿骄嵘道:“笑我这双手竟与烟姑一样。”言罢,两人哈哈大笑,鹿骄嵘又道:“烟姑前辈与龙前辈年幼时两小无猜,真情实意。我有一问,怎不将龙前辈引入入邙山派门下?”


烟姑狡黠一笑,道:“我与万里哥哥都将他引入邙山派门下,却遭到了反对!”令狐峥当即好奇发问:“何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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