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练是被一阵嘈杂人声惊醒的。
声音来自离他这“第二窟”数十公尺外的山道上。
因为山岩遮挡,他看不见那边。
自然,那边山道上的人也看不见他。
这也正是他选中这里为“第二窟”的原因。
他只听了几秒钟,就判定,那边山道上的人们,是国民革命军,也就是他的敌人。
练之猷身上沁出汗来。宿醉彻底消散。
他迅速地将身侧的汉阳造步枪一把顺出去,同时身体侧翻,枪到位,身体姿势到位。
抬右手,拉动枪栓,子弹上膛。
端起,指向三十公尺外。
那里,是从山道上过来的第二道弯。
那里,仅能容一人通过。
贴着山岩蹭过狭窄坡道来的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到他这里。
练之猷有信心。如果敌人一个个地过来,自己足可以在这个位置上,一枪一个,打完他所有的二十多发子弹。
敌人不是傻瓜,绝不可能笨到明明冲不过来,还要一个个地送死。
总还有别的方法,别的路,打掉趴在这里的自己。
不过那就要绕远,或者付出相当的损失才行。
练之猷没有跟敌人对抗的必要。
他现在想的是,如果敌人看见斜坡上有可疑的痕迹,向这边走,走得快的话,他就打上一个到几个敌人,趁敌上火,想办法的时候,他就走了,从自己身后的路,早就看好并走过几次的隐蔽小路。
这时候,那边山道上敌人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了他这里。
“----二班副你他妈的快说,上面怎么回事?”
“连,连长,上面那座石屋,住,住了人!”
“啊?有人?什么人?见着没有?”
“没有见到人。锅里刚刚烧好饭,饭里还有些干肉,看样子是没来得及吃,见咱们上来,人就跑了。”
“他妈的,跑了?他妈的没事,躲到这山上来干什么?见了咱们国民革命军还逃走?老子看,多半就是赤党匪徒!”
“连长说的是,我们排长也这样说,就让我下来报告----”
练之猷边听着,几种念头边在脑子里冒出来。
“----看来,这是敌人无疑----他们还真地发疯,各处找麻烦,山区百姓要遭殃了-----幸亏我弄了个‘狡兔三窟’,不然,这回不被敌人闷在屋里,也要弄得‘根据地全失’,无处可去-----狗日的反动派,我在‘三窟’附近,藏得都有吃的,你们只要见不到我的影子,能耐我何?----
上面石屋有人烧了饭?
咦?不对啊,我昨天晚上,煮好了饭和肉,全都带下来了啊?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忍住,我还得先忍住了,守在这里,敌人要是过来,我先给他们来个一枪一个,再说----”
练之猷集中目力耳力,看“卡子”口,听那头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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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传老子的命令,都跟上,到上面那石屋里,有吃的喝的,走!”
“是!”
练之猷稍稍放松了些,整个人还是趴在他的“第二窟”地铺上没动,继续听山岩两道小弯那边的动静。
他不想发出任何能够被那边敌人听见的声响。
山间寂静。另外,这“第二窟”因位置巧合,回音很响,好处与坏处同在----
那边敌人肯定已经上去了。
练之猷并不担心石屋有什么大损失。
石屋里,练之猷从来不放任何能够显出自己身份的物件,尤其到了近期,练之猷更是只把那里当作了白天烧饭的地方。
这会儿他又接上了刚才的诧异思路。
“石屋那里,怎么回事?我没有什么剩饭剩肉在锅里,昨天晚上就熄了火呀,敌人见鬼了?”
另一个念头冒出来:“莫非,真地有自己弟兄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