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山从腰背上,抽出他那只三号狗牌撸子。
林世山则握住了腰间的手枪枪柄。
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向山洞口走。
山洞里有些暗,两人在洞口站住,看向洞里,渐渐看清。
练之猷面朝洞里,背向他俩,微微垂首,站立不动。
他的身前,靠近一侧洞壁,稍低处,堆起了一大堆石块。
林世山想:“这像是一个坟,山洞里的石坟,没听小老汪说这事啊,看来他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小练有什么亲人死在这里?不应该啊----”
偏脸看看身边的张立山。
老张头大概也是觉得出乎意料,半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他的撸子枪插到了后背腰间。
练之猷转身,看看他俩,说;“老张哥,老林哥,你们来了。”
很明显,他这趟过来,并没有打算真瞒住这俩。
林世山看清了练之猷的脸,不禁一惊。
练之猷脸上,清泪未干,面容沉痛。
林世山也随着张立山,应了一声,并不马上询问。
练之猷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放到一块大石头面上,用石块围成的一个圈里,又用一块石板盖上,上面再压上一块百足有百十斤的石头,然后转身向两位说:“咱们走吧,下去说。”
张立山想了想,说:“小练兄弟,小汪兄弟在下面站岗,有些事情,不让孩子们知道也好,咱们就在这里说,行不行?”
林世山知道张立山的意思,同时也看出,张立山也算征求练之猷的意见,如果练之猷坚持要下去说,张立山也应该会同意----
张立山的用意自然是,“----在这里说,可以让极有可能已经就在近处的上级听到----”
练之猷开始讲述。
------大半年前,练之猷已经渐渐习惯了普通山民的生活,即便有时有杀敌机会,也不行动。
因为在红军队伍里养成的警惕性,他很少在这座石屋里过夜。
他设了另外两个晚上睡觉的地方。一个是在从石屋往下走数十公尺,离山道五六十公尺远,一块巨石下的缝隙空里,避风挡雨的一块地方,他放置了厚厚的干草,和一床被褥。
另一个,是在再稍低的山坡林子里,一棵大树上,他搭了个窝棚。
这两个地方,他换着睡。
之所以这样小心,是因为有好几次,他看见了路过山下的国民革命军。
这几次,也许都是因为这山路太陡,又不是重要的通道必经之地,国民革命军都没有往这山上来。
练之猷相信,若是有什么稍大些的搜山行动,或者国民革命军知道这山上还有他这号的,一定会爬上山来,找他的麻烦。
他是真赤党真红军出身,当然经不起敌人到窝里盘查。
加上当红军之前的那次经历,“搞国民革命”的政府铁杆们的凶恶,他早就领教过了。
自然,如果再遇到像那反动镇长带了他的团丁小二狗子几个一类,练之猷据险而战,可以轻松灭了那几个反动派。
但他现在,不能自己随意决定进行任何杀敌战斗。
所以,他弄了“三窟”,准备在必要时,和反动派捉迷藏。
这天晚上,他在石屋里烧好了捕到的一只野兔,拎了两天前,他下山到小铺里买的一瓶白酒,提着去了“第二窟”,下面巨石底的小窝。
他喝酒吃肉,轻声哼唱红军歌曲。
“---要把门板上好了,群众对我拥护又欢喜----”
他之所以高兴,喝酒庆祝,乃是因为他两天前下山买盐和酒,听到了绝好消息:苏区红军大胜!
练之猷想到了:“----按照反动派一向的习惯,吃了败仗,就退了跑了,然后在距离扩大了的红区较远的游击区拉锯区撒野发疯----老子这里是上级看中的点,我不能被吃了败仗的白军发疯乱钻乱窜把这里毁了,那就大亏了----”
他要赶紧庆祝红军大胜,然后歇足了,集中精力对付可能遇到的新困难。
他酒量尚可,慢慢吃肉哼歌饮酒,酒喝光了,篝火也灭了,醉意上来,他就在“第二窟”里,盖上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