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一身丧服前往了前院。我爹的灵堂就设在明华堂的偏殿,这里已然被装白绫装点,处处肃穆,都是哀伤之景。
我抹了把眼泪,走近了偏殿。
此时的爹爹已躺在了棺材之中,他身着一身银色铠甲,静静闭着眼睛,我始终不能相信爹真的就这么去了?
我多希望爹爹只是同我开个玩笑,我转身之时,他从棺木里忽然坐起,就像小时候我们玩捉迷藏一般。
想到小时候爹爹总是把我扛在肩头,陪我玩各种游戏,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再次滑落。
“小姐!”玉舒从后面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裳,我知道她是再提醒我别哭了,因为此时已有许多宾客在堂。
阿勰此时也来了,走近我的身边悄声说道:“别哭!你还有你大哥,二哥和我!”
我从来不知自己何时便得这般没用,这般脆弱,刚刚咽下的泪,只因阿勰这一句话,瞬间泪目。
我抬眼看向阿勰,阿勰指了指我的眼角,我知晓人多,他不方便给我拭泪,于是用手抹了把脸。
大嫂悄悄向我走来,将三只香递给我,轻言道:“给爹上柱香吧!”
我点了点头,接过香,点燃后插入了香鼎之中,跪下叩了三首。
正在这时,小厮来传:“宫里来人了。”
于是一行人来到院中接旨。
来得传旨黄门仍旧是上次那个老黄门,只是今非昔比,上次传旨时,爹爹且生龙活虎,可如今。
还没待我多想,只听公公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将军一生清廉忠正,宣德明恩,一生驰骋疆场,在大邺与西褚之战中多次立过汗马功劳。如今身陨,实乃我朝之大损,举国皆哀。特追封为二品镇国公!钦此!”
“谢圣上隆恩!”举家叩首,大哥上前领旨谢恩。
老黄门有有些哀婉地说道:“皇上是刚刚爬昆山的时候知道了云将军仙世的消息,皇上当即回宫,哀伤不已。失云将军乃百姓之哀,大邺之哀也!尔等节哀顺变!早早振作起来!”
“多谢公公提点!”大哥说着便又福了一身。
“公公还得回去回禀,就不留公公了。”我大哥做了个请的动作,于是同时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大哥一向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大哥之所以没有直接给老黄门跑路钱,不是因为他不懂人情世故,相反,他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人,他没有给老黄门银钱的原因就是如今有许多宾客在此。
此时若给了钱,不但侮辱了老黄门的名声,也侮辱了云家的名声。
但我知晓老黄门出了云府后,管家阿公一定会给他一笔丰厚的跑腿费。
丧仪已成,圣上派的人也来过,如此一来爹的丧事已算完成了半数。
大邺虽以孝治天下,但丧仪之事主张一切从简。即便宫里得贵人娘娘们也就是停灵三日或七日,宫外照旧。
我爹如今被追封为正二品,相当于宫里三夫人之中贵华的位分,三夫人按祖制停灵三日,我爹便也准备在明华堂停上三日。
老黄门走了,宾客也散了,二哥瞥了阿勰一眼,示意扶我回去休息。
遂阿勰来到我身旁,轻声说道:“如今丧仪成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走至棺木面前,望着棺材里的爹,轻声说道:“我要陪着爹!”
我没有看见众人的表情,唯听道二哥叹气道:“随她去吧!”
然后是众人细细碎碎离开的脚步声,我再棺木前站了许久,除了玉舒外,我以为再无别人,转头时却发现阿勰仍现在那里。
“你怎么还没走?”我疑惑。
“放心不下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三日后爹爹下葬,我还去。”
有了我的话,阿勰这才放心离开。
这三日我哪都没去,日日夜夜都守在爹的棺木旁,陪他说着话,给他上着香。虽面对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我一点没害怕,因为她是我最亲的亲人——我爹。
下葬当日的早晨,天刚擦亮,玉舒对我说道:“小姐,您已衣不解带陪了老爷三日,一会盖棺的人就来了,您回去梳洗一下吧?”
“嗯。你留在这里,我未回来之前,不许盖棺,我还想再看爹一眼。”
“定不辱命。”玉舒信誓旦旦说道。
我恋恋不舍看了爹爹一眼,然后匆匆而去。
我换上一身素服,头上只插了一朵白色绢花,匆匆反悔了明华堂。
人已到齐,大家都在等我,司礼官见我出现,便喊道:“吉时已到,盖棺!”
“等一等!”我再次扑到棺材跟前,触摸着我爹的脸。
“爹!爹!女儿舍不得你。”
“吉时已到!盖棺!”司礼官又喊。
可我半个身子都悬在棺材中他们根本无法盖棺。
我大哥见司礼官左右为难,便走至我身前,将我从棺材上拉开,劝解道:“洛姬,别误了吉时,你纵使再不舍,爹也得下葬!”
这个道理我怎会不懂,但我就是舍不得我爹!
“让我再看一眼爹好不好!”我祈求的看向大哥?
大哥点了点头,撒开了我,我再次走到棺材面前,为爹爹正了衣冠,然后狠心说道:“盖吧!”
出口的刹那我再次泪流满面。我别过过脸,听见铁与铁的撞击声,想来已经订上了钉子。
之后便是抬棺,然后就是入土,下葬。
墓地早已选好,但大邺祖制,女子不得进祖坟,我走至坟地外面再不能进去,依制度我竟不能送我爹最后一程!于是只好和大嫂一起等在外面。
阿勰也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陪我。
我只能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起!落!下葬!盖土!
听到盖土的一刻,我的眼再次湿润。
“洛姬,坚强一点!”大嫂轻轻握住我的手以示安慰。
“洛姬,还有我!”阿勰也低语道。
这一刻我终于无瑕再顾及别人的目光,挣脱大嫂的手,扑在阿勰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