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李将军可会怪我?我让他的小姑娘给我磕了头”,床上的人说着,声音更低沉了。
坐着的人拉了他的手,紧了紧:“你要是觉得他会怪罪,怎么还对槿儿先开了口,我们都知道他不会的,他的小槿送了咱云烟的老人儿,他高兴”,说着说着,突然就有了哭腔。
躺着的人笑了:“算卦的,我先走一步,下一世,咱还做邻居吧,不和你拌嘴呀,没意思,真没意思”,他这会像是好了起来,说话,动作,神情都如常人般。
“行啊,我应了,你且先去等我罢”,床边的人说着已是哭出了声。
“那可就说定啦,你莫哭,我已圆满,没有念想了;你也莫急,你还有你的事要做,等你忙完了,就去找我,我等着你,你别怕就一个人了”,说完就闭了眼去,面色从容,断了气神。
房间再没了声响,除了那刻意隐忍着的抽泣。
光线本就弱弱的,两人还是拉着手,却已经一生一死,一阴一阳了。
六一不知自己蹲了多久,只是听到身后有声音时,发现自己起不了身了。便用手扶着身后的坐栏坐了上去,这一动又停下,两腿便像千万只小虫爬着似得麻。
六一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但还是转过头看了看她的老算子。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睛鼻子还是红红的,像是哭过。
“张主家去了?”,她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怯怯地开了口。
“嗯,去了”,停住的脚步又继续走了起来,待到走廊转弯处,又补充了句:“槿儿,我这个老家伙从此便没了拐杖”。
六一听他说完,有些疑惑,就小声地问:“你不是不用拐杖么?”,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对着刚行至院中的人很大声的喊了句:“我来做你的拐杖”。
老算子后来告诉我,棺木是两人早已选好的,如今先用上一副;老算子说没有什么要告诉的人,也不必吵吵闹闹哭着吹一路,一匹老马拉到,挖了埋,这就算过去了;老算子转过头来:“槿儿,你回家去吧,我想自己替他守上这一夜,你二哥哥尚在,你要去人坟前磕头,还是与他言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