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围观的人群,全都不出声,少顷,有人再次低笑。
镇长这一回,还是没有去找低笑的人。
他自己,仰脖子大笑了两声。
张应练听了,觉得好像是白天的夜猫子叫。
却是渗人得紧。
镇长笑道:“他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碰见城里来的赤党这样糊弄老子。
老子这个小镇,哪里有什么电话?
最近的电话,也是要到区上去打。区公所里有电话。
嗯,你这个主意倒也不算太坏。
不过,老子要小心了,你们赤党的花花肠子最多
你要是给老子报一个名字一个地址,老子找人到区上,一个电话打过去到上海,连通了你们赤党的秘密联络点,说了你在这边的事情,证明不证明的,那边的赤党先跑了再说----
哼哼,老子岂能上你的这个当?
好了,不跟你啰嗦了。
这里审案子,就先到这里。
乡亲们,散了吧,老子要带这个赤党嫌疑人分子,去镇公所关起来!”
张应练的心向下沉,又稍稍浮起来些。
“----这镇长也就一个二杆子货,横蛮不讲理,我只好先跟他去镇公所,关在那里,等他派人从区公所打电话回来,再放了我。
挨打挨摔,也就认了,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回上海去----”
镇长和团丁小二,押着张应练到了小镇一头的镇公所。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跟了一路,大概还想看看听听有什么新鲜热闹的玩意儿。
小镇不大,很快到了镇公所外。
镇长站在镇公所门口稍高台阶上,高声说:“乡亲们,这天不早了,大家回去吧。
回去以后,跟亲戚朋友都说说今天的见闻。
咱们小镇虽然小,却也应该坚决听政府的,听总司令的,为国民革命出力气。
今天的事情,也可以让大家安心了些,知道我这镇长,也不是白吃薪水的。乡亲们交的捐税,也都不是白交的,是要落到国家安定,剿灭赤匪的国民革命大业上的----”
站在一边,被捆着的张应练,心中此刻已经有了阵阵愤怒。
“怎么这混球镇长从来不认真听自己说,一口咬定我就是赤党?----到了这里,这镇长满嘴还是把我当成‘赤党匪徒’,这种天大的冤屈,难道就要这样一直让我背着?”
想到这里,张应练不禁心中一寒。
他想起了那句老话,“天高皇帝远”。
他过去在上海大城市见过杀赤党时候,那些人的果断凶狠,出手无情,不讲什么三堂会审,毙了再说----
他尚未见过山里剿杀赤党是怎么个过程,只从舅舅和表妹夫小汪那里,隐约听到一些----
他突地想起自己读过的古代大诗人写的句子。
“----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他只觉郁郁葱葱的山们,都变得狰狞了许多----
镇公所是几间石料土坯木材修建的平房,后面有个连通的院子,院子里有柴房和厨房。关人的牢房在院子一角。
团丁小二牵着绳子,押张应练到了关人的牢房门口。
小二看看张应练的被捆惨状,莞尔一笑,伸手给张应练解绳子。
张应练心中乱跳,他已经隐隐有了些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