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练坚决要求东家把他调到码头货仓去。
他实在受不了每天从成老好中枪倒卧之地走过,在几十公尺外上班的日子。
他的妻子,因为巧合,也连续两次亲眼看到了当街杀人,从此陷入时时的惊恐中。
妻子和孩子,被张应练送到市外乡村亲戚家,很快在那里买了土屋居住。
妻子坚决表示,就在乡下住,孩子再大些,就在那里读私塾,读小学堂,至少不至于像在上海城里那样担惊受怕----
以后孩子再长大了些,要读更多的书时候,也许世道会安定些,不会有士兵当街枪杀老百姓----
妻子一直坚持认为,政府军队枪毙成老好,不是杀错了,就是上了坏人的当了,“老好那样的人,会是赤党?是大恶人?”
同时,妻子也对张应练的帮会有了与过去不同的看法,一到张应练回家时候,就跟他嘀咕,要他少跟帮会的人来往,“最好以后不在帮!”
张应练慢慢疏远帮会的人们。
他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做。
为了孩子再大些好念书,张应练听了妻子的话,在家居乡村一带转了转,找私塾先生和小学堂,看看哪里合适。
到底那一带离大城市上海近,读私塾的少,读一些新开小学堂的多。
张应练找了间不太远的小学堂。
小学堂真是小,校长和老师加到一起也就两个人,还是夫妇俩。
这夫妇俩居然是从上海来到这里的。
张应练很高兴,他和小学校长见了两次面,觉得很投缘。
小学校长也就是读了个相当初中毕业的职业学校,本算起来,和张应练“墨水喝得差不多”。
只是相聊之下,张应练觉得比起自己,小学校长的眼界高多了,宽多了。
听了小学校长说的一些,张应练回城里码头货仓上班时候,边看社会边想得多了些。
算算到了学校放假的时候,张应练离城下乡探亲。
他本还和小学校长约好了,这个假期再见面聊天。
不料,小学校长夫妇俩都不见了,小学堂被贴上了封条。
一打听,说是城里来人抓这夫妇俩。而这俩,头天夜里都离开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并从此再无消息。
张应练探家后回城,看的想的更多了些。
离开城市搬到山区居住的舅舅来信,说在山里生活还算安定。
奉家中老人之命,张应练向商行请了假,到山里看舅舅一家。
他看到舅舅一家,包括自己的表妹夫小汪,在山里过仿佛离尘世很远的平静日子,便安心地走了。
但他这一走,并没能回到上海。
上海和城外的亲人不得他的音讯,写信询问,知道张应练早已经离开了那山里一带。
报上登寻人启事,沿车船行走路线询问。
问出了起码几十个似是而非的行人消息,有的是人死亡的消息。有的查实了,不是张应练,有的根本就无法查实。
算是遍寻不着。
张应练的父母亲极为后悔:“----这兵荒马乱的,让练子去探望什么远处的亲戚-----”
妻子把唯一的孩子当成情感的寄托,用积蓄和自己种点田地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