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城司,方清音打算先去寻严陵,结果还是没见到。
她走到自己的值房门口时却见门开着,探头看去,严陵正在向上官烨回话。
“进来。”
上官烨也看见她了,开口唤道。
“你去了张记?”
上官烨有好久没见她穿女装了,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扫过。
严陵派了人一直盯着张记,手下看见了方清音禀到他那里,他以为是上官烨派方清音去的,刚才提了一嘴上官烨才知道。
“是。大人,我刚才去了张记后院,那密道定是在后院,我明日会去与张记谈生意,可以借机查探。
我知道我不该擅自行动,我是想先知会严大人的,只是一直没遇到严大人。”
方清音低着头,生怕又惹了他生气。
上官烨盯着她不说话,严陵见气氛不对赶紧先告退了。
“你找不到严陵,为何不来告诉我?”
“大人在养病,我不敢打扰。”
方清音感觉他果然生气了,顿了一会儿连忙转移话题。
“大人,我昨日从张记出来后遇到了一人,觉得有点可疑,想请大人帮忙认认。”
方清音福了福身,去自己的桌上取来了画像,双手呈上。
“这是豫王赵瑾,你觉得有何不对?”
上官烨接过画纸,画上的男子不仅五官分明,就连衣饰纹样也清清楚楚,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抬眸看她。
“原来是豫王,他帮我寻回了被偷走的钱袋,在大胡羊汤馆与我一起拼桌吃饭,而且身边并无侍从。”
方清音听说是豫王,这才明白自己为何看那人会有眼熟的感觉。
她14岁入宫参加宫宴时曾见过当时还是九王爷的赵瑾一面,当时赵瑾正与周文彬在一处说话,因此她才有点印象。
赵瑾似乎与周文彬私交不错,难道是因为这样,他也注意到自己了?
可是昨日他找上自己时,自己还戴着帷帽,他又如何识得?
“豫王久不在京中,外界都传他喜求仙问道,经常游历名山大川,寻访道观,谈论道法。
他行踪不定,就连皇城司都不能时刻掌握他的动向。
他的生母吴氏本是御花园的一个洒扫宫婢,得了先帝一夜恩宠,直到诊出有孕才晋了常在。
吴常在并不受宠,娘家又无任何倚仗,还能顺利诞下皇子,将他抚养至陛下登基,绝不是毫无心机之人。
三年前吴太妃病逝,豫王一直未得封地,便开始出京游历。
他今日还来皇城司探望,给我送了些丹药,你回来前他刚离开。”
上官烨说多了话,忽觉喉咙发痒,掩唇干咳起来。
方清音吓得心头一跳,慌忙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上官烨伸手来接时,方清音忽然瞥见他的大拇指指甲盖上有一条隐隐的黑线,一时情急,拉住了他的手想看清楚。
“大人!”
方清音摊开他的手掌查看,确认大拇指上确实有一条黑线,其他四指则没有。
上官烨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那点变化,昨日还没有这条线,看来是毒入体更深了。
他反手握住了方清音白嫩的小手。
“清音,你在担心我?”
“大人,毒还未解吗?”
方清音抬头看他,柳眉轻蹙,眉间尽是忧色,却没有将手掌抽回去。
“解药在路上了,不日就能送入京中,放心,我不会有事,正好趁此机会可以了却另一件事。”
上官烨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掌,他此时非常确信方清音是关心他的,心里那些郁结消失无踪,绷着的脸色也和缓下来。
“清音,有一事我之前没向你言明。我心悦你不是贪图美色,而是欣赏你聪慧机敏,坚韧勇敢。
你当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若我有心纳妾,或许早就妻妾成群了。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此生只想寻一人白头偕老,我希望那人是你。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会护你周全,查清你父亲的案子。
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其他事有我解决。
你想查案我不反对,注意安全。”
上官烨特意放柔了语调,两人一站一坐离得极近。
那温柔的轻语震得方清音心中滚烫,她低垂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耳朵都烫红了。
其实她一直很羡慕爹娘那样一心一意恩爱非常的感情,但她也知道官宦世家子弟,少有不纳妾的,便是长明哥哥当初也不曾跟她说过只想与她一人白头偕老。
可是上官烨却说了。
她没怀疑他的话,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必虚言哄骗她。
方清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上官烨适时松开了她的手。
“好了,我先回去了。缺什么就找一念或者严陵。”
上官烨交代了一句就踱步出了值房。
刚才那番话他也是第一次说,说的时候只是随心而言,说完见方清音呆住了,他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上官烨回房召来了梁大夫。
“大人,老夫再给您换个药方,您在解毒前千万要静养,最好是卧床休养。您的活动越少,这毒蔓延的速度越慢。”
梁大夫诊脉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嗯,我这毒可会留下后遗症?”
“大人放心,待解毒后老夫会给您再开方子调养身体。这毒虽会对脏腑有些损害,但大人身体底子好,调养个一年半载定能完全康复。”
梁大夫拍着胸口保证。
“梁大夫,我这脉象像有隐疾的吗?”
“大人宽心,老夫保证只要有了刺五加,绝对能完全消除这毒对大人身体的损伤。”
梁大夫一直在皇城司,上官烨即将与章府联姻的风声他也听说了,以为他是担心这个,纠结了一会儿继续道:
“大人若是担心影响子嗣,便多等上一年,一年后孩子定不会有先天不足的风险。”
“哦?我这脉象子嗣艰难?”
上官烨抬眉轻飘飘地睨了梁大夫一眼,梁大夫立马感觉脖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否认。
“大人无须忧心,调养一年后绝不会子嗣艰难的,半年,半年也行。”
上官烨看梁大夫被自己吓得不轻,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子嗣艰难这个说法很好,不过不是一年,而是一生。把这个往外传,明白吗?”
见梁大夫还是一脸懵地看着他,上官烨转头吩咐一念。
“一念,自明日起,你多去药房走动,抓一些补肾健体的药回来。
三日内,我中毒伤身,子嗣艰难这件事必须成为汴京各世家都知道的秘密。”
“公子……”
一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哪有男人会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顶“不行”的帽子,他家公子莫不是被毒坏了脑子?
“照我说的去做,记住,不要太刻意。梁大夫,此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人知情,你可有办法,让我的脉象看起来更像一点?”
上官烨严肃地盯着梁大夫,得到他赌咒发誓后便打发他出去了。
“公子可是想以此拒了和章府的婚事?”
一念震惊过后,总算品出其中的关窍。
“嗯,章四小姐既然处处都好,我不能坏了她的名节。是我不想娶她,问题自然该出在我身上。”
上官烨早就想用这个理由了,中毒一事正好给他提供了机会,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毒会让他的脉象也佐证了这事。
如此,这戏也能做得更真了,再加上梁大夫帮他掩饰,便不怕陛下派御医再来诊脉。
“公子,这流言传出去,侯府那边……”
一念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无妨,父亲素来康健,世子之位只是虚名,只要我还掌着皇城司,就不怕有人妄动。
这个档口,陛下不会动我,或许还会给些赏赐施恩于我。
待万事皆定,我再寻得神医即可。”
上官烨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他即使真的身有隐疾,也不妨碍他继续做皇城司指挥使,世人也不敢当面嘲笑他。
但这世间对女子却颇为苛刻,女子若是被拒婚退婚,不论什么缘由,都免不了名节受损受人指摘,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一个无辜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