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在乎那张皮相，做到对月下不过问。其月，你却不能对你许下的诺失信。正因月之死了，永不复生，此诺，你必践。”失信于死人，永不可弥补。
其月将月之视作至亲，她的幼妹在她怀中死去，亲眼看着死亡逼近，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窒息感，犹如被掐住喉咙，挣扎不开。
“你如何收买的月桢？”其月问道。月桢深藏埋葬，他知道的很多，也就愈害怕失去。他重视亲缘，愈是看重，愈是容易患得患失。
知道不死魂存在的人不多，月闻连唯一的女儿都瞒着，更何况两个义子，终究亲疏有别。旁人不明内里，总是诸多猜测。以己之论，判定旁人。
宅邸内外皆是老者隐卫，不忧秘密走漏。晨樾有软肋握在手，京华不是乡野，由不得他撒野。一步错，便是全族人遭殃。
晨樾恨不得不生双目，不长两耳，这话是他能听的？他不嫌命长。其月倒是问的直白，可真是苦了他。老者甚么话都没有，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秋后算起账来，定将他推在前头。
“你说的月桢，可是月闻的长子，他是个人才，年少有为，受帝王恩封，多少王孙子弟求也求不来的。”月氏远居边陲，将在外，帝王不可不防。
月氏代代出武将，月闻已失侯位，受打压，在京华难立足。当断则断，舍弃侯府的所有，割抛生长的故土。
北境苦寒，人多出而少往，月闻与众背道而驰，择选一条少人行的艰险长路。一根细绳系腰间，孤身翻雪山，在前做记号引路。
双脚被冻得没了知觉，积雪漫过腰腹，耳旁是呼啸的寒风，独自行走在茫茫雪山中，不见前路，不知归处。
“药医族搜肠刮肚，使尽浑身解数，你亲眼瞧好了。”其月当着二人的面，抽出短刃，在手腕处割口子。
不多时，只见蛊虫在皮肉下蠕动，慢慢探到伤口处。“蛊虫喜食活物，饮鲜血。人是死人，血冷了，色也变了。毫无惑引力的肉，被养得嘴刁的蛊虫自是瞧不上。”
其月割脉放血的动作，做的熟练极了。晨樾不搭话，割旁人的皮肉他下得了手，毕竟痛的不是自己，也是为人治病，合情合理。如此得心应手，想来做过多回。
“你在地宫除却试药，还做了甚么？”晨樾心下已有了答案。
其月充耳不闻，手伸过去，指腹落在蛊虫脑袋上，蛊虫被惹恼了，张牙舞爪的啃咬着，紧紧贴合住其月的长指。
其月照旧如常，蛊虫爬碰过的地方，如针扎出来的眼。“这蛊虫养得不好，不及前人十分之一。养的虫如何，其主子亦如何，这蛊虫当真丑陋的很。”
其月在地宫不止是试药，更被割血喂蛊，物尽其用，半点不浪费。千数童女，不过为股中玩物。
“我不会告诉你，不会让你做个明白鬼。”术士早已变改初心，刚开始只要那么一点点利益，窥探帝王心中私欲，狐借虎威，卷入漩涡，搅弄风云。
后知后觉醒悟，己身早已在局中，由其开始，却喊不了停，由不得其结束。论功绩，帝王实为好君主。有人站在光明里，就有人身处黑暗。
“药医族人炼药且试药，全身都是毒。”药医族可利用，却不可屠灭，凡事不可做得太绝。
“我杀不了药医族人，药医族人亦拿我没法子。除却月氏，你还有甚么招数。”老者在旁看着，不动声色，心下憋着坏。“那颗小痣，是你特意留下的破绽。换颜草有奇效，随着时日的流逝，面容悄无声息的发生变改，人吃多了是会死的。你弄得到换颜草，岂会不知道它的害处。”
“你要用南煋的性命做测试，他被你收养，至今从未杀过人，无辜被牵扯进来。”老者在作赌，以小博大。赢了，他得到的是世人艳羡，不可望不可及的长生不死。输了，不过是南煋的一条命，蝼蚁之命他手上多的是。
“你不是用那张脸，而是人命做赌注。”其月很清醒，清醒的看着那张脸，心如止水。
“又被你看穿了，输在你手上不冤。其月，你可要给出答案了？是要他活，还是给他一条死路，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看似给了我择选，实则毫无退路可言。南煋被你收养在身侧，与你接触的时日多过我，你是他的主上，尚且不在乎他的生死。我不是人，早已不是人，人该有的情，该有的欲，都不再属于我。”
“我记得月之，至今日不忘，是时机正当时，他待我好，他与我同生死共患难。南煋与月之，皆是汝族精心豢养出来的爪牙。在汝族眼中，月之是低贱的叛奴，不配坐那高位，同朝为官更是羞辱大耻。”本该踩在脚下的蝼蚁。
“月之有憾恨，下命令的人安稳终老，你是长房长孙，杀了你也算解恨。”其月语出惊人，晨樾低首瞥眼外间，他耳力好眼力佳，暗处的隐卫在冒头。未见老者下令，隐卫不敢轻举妄动。
“里外都是我的隐卫，药医族站好了位，我杀不得你，你同样无法杀死我。”老者不甚在意，他早料到其月此举。月之是她最牵系的人，月之报不了的仇，她自然为他记着。
“你怎知我杀不了你，你没有不死之身，你是月之杀母仇人的后代。”老者家族繁盛，彼时炎朝初立，大局初定，禁不起风暴狂浪。帝王有意无意施压，派人在后跟着，不愿见到文武相争，无论何人得胜，定将打破三足鼎立之势。
“隐卫是你的，当然听你驱使，任你差遣，前提是你得活着。”年老力衰，最是忌讳，愈是不愿听甚么，其月愈是说甚么。将人活活气死，也是一种能耐。
“你活着是一番景象，你死了又是另一番景象。”老者活着的命令是命令，死了便是废言一句。族老宗亲向来有两手准备，老者身死，自有代替他的人出现，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你的长相与你的先祖有五六分相似，很容易认出来。”从第一面开始，其月便猜到老者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