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幽暗.脸颊.鬼影
八、不速之客
原来米尔斯已经死了。安张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尼古拉斯催促着安快走,他说他害怕呆在这里。
安站起身来,这时,三个仆人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安和尼古拉斯回头看了看三个仆人幽暗的脸颊,顿时一起向房子方向跑去。
”孩子,快过来,跟我们在一起。”米尔斯微笑着说。
”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特德也笑着说。
此时,葛蕾丝正拿着枪走出屋子,孩子们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她让他们到屋子里躲起来,然后朝着三个仆人开枪。
”别费劲了,我们早在一个世纪前死了。”米尔斯淡淡地说。
葛蕾丝吓得把枪扔掉,跑进了房子里,然后把门锁了起来。但是很快,三个仆人已经压了上来,他们紧贴着门,脸上发出幽幽的光,紧紧地盯着门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葛蕾丝。
”太太,请开门。”
”你们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葛蕾丝哭喊着,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们。
”太太,就算我放过你们,楼上的不速之客会答应吗?他们正在和你的孩子们在一起。”
葛蕾丝抬头看了看楼上,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孩子!”她大哭着,跌跌撞撞往楼上跑去。
来到孩子的房间,葛蕾丝推开门,却看见桌子上坐着许多陌生人。安和尼古拉斯也和他们在一起。其中有一个老妇人一只手搭在安的身上,一只手在纸上画着什么。她阴阳怪调地对安说:”她很忧郁,用一个枕头杀了你们,然后又开枪自杀!”
葛蕾丝确定她正是那天晚上在地板上看到的安,而她的声音就是在杂货房里听到的那个老妇人的声音。
”用一个枕头杀了你们,然后又开枪自杀!”葛蕾丝感觉到心里有一把刀在搅动。
”我们没有死,我们没有死!”安和尼古拉斯一齐大声地喊着。
葛蕾丝泪如泉涌,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和悲痛,狠狠地摇着他们的桌子,然后撕掉他们的文件,带着孩子离开了房间。
葛蕾丝紧紧抱着安和尼古拉斯,蹲在黑暗的楼道里。她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还只是一场从未醒过来的噩梦。
这时,米尔斯出现在门口,对葛蕾丝说:”莉蒂亚刚开始也不相信,她甚至吓得不会说话了。”
葛蕾丝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
”不速之客要走了,但还会有新的,有时候我们会感觉到,有时候我们感觉不到。从来都是如此。”米尔斯说完便转身消失在葛蕾丝充满悲哀的视线里。
第二天早晨,葛蕾丝带着两个孩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他们已经不再害怕光了,或者他们从那个星期开始就不再害怕阳光。
她们嘴里一齐默念着,”没人能赶走我们。”
”查理,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做到。但我会和孩子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葛蕾丝心里默默地想。
楼下,维克多正在看着二楼的窗户,他的爸爸走过来说:”走吧,维克多,那些鬼魂不欢迎我们。”
一九七零年代,那是一段饥饿和荒唐的岁月。许多人都在贫病和莫名其妙的斗争漩涡中死去,不留下任何原因和蛛丝马迹。在我们江州农村地区,天天都有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如同一只蚂蚁,来来往往不会激起任何波澜。死了的也就一了百了,这也许是一种不错的解脱。生产队里活着的人,该集体上班就上班,该磨洋工就天天磨洋工,日子照样过,肚皮照样饿。虽然大家都弄得忙忙碌碌、面黄肌瘦,但谁敢去悄悄生长”资本主义的尾巴”?慑于运动政策的威严,人们白天一边声讨资本主义的罪恶,一边做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到了夜晚,挨不过肚皮的抗议,就想方设法偷东西吃,或者寻找宝贝走私卖钱。大到地里的南瓜红苕,小到树上的野花野果,只要能够填饱肚皮,统统照吃不误。地上的一草一木吃光了,就向地下的深层次发展。中华地大物博,不愁没有货物。”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既然主席他老人家都这样认为,那我们小老百姓为什么不”活学活用”,来个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呢?
可是,那年月,最难搞的就是粮食和钞票,弄这两件东西,无异于摘天上的星星。生产队白天晚上都有人值班守着,哪怕偷一片叶子,人们就会立刻传遍巴山蜀水,下手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一旦被抓住,”现行反动分子”的帽子戴在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不死都要脱层皮。
万般无奈之下,于是有人想到了盗墓的途径。
我家住在大山中。一条小河从山中蜿蜒出来,中间被一座馒头形的青山分成两支,仿佛一个”丫”字。三叉河的名字由此得之。站在青山上,可以看得很远。最大的一个斜坡对着太阳出来的正东方向,因此三叉河中心的青山历来被江州方圆几十里的人们认为是风水宝地,大到官僚富翁,小到贩夫走卒,死后都希望葬在这里,图一个来世吉利发达。只是坟墓的大小和档次根据经济、地位和性格的不同而呈现出千姿百态:有花巨资修得豪华气派的,有简单垒成一个草堆形的,更有打成地道,砌了暗室,避免后世打扰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由于一朝又一代的累积,慢慢就形成了一座几百个坟墓的官山,名扬江州。”文革”中,政府号召破除封建迷信,官山上的墓碑纷纷被掀了个底朝天,有的坟墓在搞基础建设时甚至连棺材也给捣了出来。个别唯物主义者,居然将棺材扛回家去做了门板,刨了家具。起初,人们并没有什么不适或反应,渐渐地,那些使用过棺材的人就染了一种怪病:全身长疮,臭不可闻。从最先接触棺材的手掌和肩头开始,然后慢慢扩散,全身又痛又痒。越痒越想抠,越抠越溃烂。以至晚上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魂不守舍,惊恐不安。严重者发病时在家中手舞足蹈,或者莫名其妙号啕大哭。而且人一哭,眼花缭乱中,似乎看见山上有萤火一闪一烁相呼应。人声一停,”鬼火”悄然消失。闹得全村不敢点灯,风声鹤唳,鸡犬不宁。最为奇怪的是,这些人居然无药可治。报告到江州上级政府,来了几批医学专家,怀疑是一种皮肤病,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有老人警告说,这是敞了坟墓阴气,鬼魂附身报应。群众于是骇然。
这事半年中死了六个农民之后,大家越发怕了。从此馒头山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没人敢去山上逛山,没人敢动山上一草一木,没人敢夜晚从旁边过路。
你可能会问:既然这么吓人,哪个还敢去惹它哟?有道理!
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不信邪的。就有这样一群二杆子,一来寻求刺激,二来狗急跳墙,想赚几个零花钱,没准就盯住了这门勾当。这次提头盗墓的是一个叫莽三哥的单身汉。他块大饭量也大,肚皮早就供不应求了。正愁眉苦脸的时候,人家给他支了这个馊主意。莽三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于是邀约马二、彭四两个小天棒,三人一拍即合。立刻准备了几件工具,无非是锄头、铁锹、绳子、电筒、布袋之类,约定在某一个朦胧月色的夜晚下手。
听老人们说,人死后在阴间也是有时间概念的。哪个鬼魂在哪个时辰出门休息或巡逻,都有严格的规定,阳间的人尽量避开他们。莽三哥他们因此还专门悄悄咨询了当地的阴阳师,经过罗盘观察,最后决定在阴历八月十九日的晚上子时动手,对象是江州前清时候一个举人家的老坟。阴阳师告诉莽三哥说,锄头要小,铁锹要尖,绳子要细,电筒要暗,口袋要柔;锄头上系一条红带,铁锹两条,绳子打三个结,电筒涂上猪血,口袋别在后腰。二零零八年的春节,头发花白的莽三哥跟我谈起这些内容的时候仍然充满神秘色彩。
馒头山满山都是松柏,地上布满青苔。冬天里全村都荒凉了,山上却是一片绿;夏天里山下变绿了,山上的翠色被太阳一烘,混沌出迷迷糊糊的朦胧。特别是清明节香火缭绕的日子,更增添几分阴森气氛。我们当小孩时捉迷藏,一般跑到森林边缘就撤退,不敢进入中心地带。莽三哥他们钻山的时候显然喝过酒,壮了胆。按乡下风俗,下葬和开棺都要讲究规矩,比如时辰,比如工具,比如随身携带的物什,比如坟墓开口的方向,一切循规蹈矩,不能胡来。否则轻者生疮害病,重者断子绝孙。江州人很迷信,不敢稍逾越鸿沟。莽三哥他们三个天棒想钱想疯了,利令智昏,哪管这般多。三人等村民入睡后,神不知鬼不觉,来到馒头山。莽三哥后来跟我说,他其实也是第一次盗墓,背脊骨也发麻。但因为是带头大哥,总不能露了胆怯,影响威信,让人笑话。于是硬着头皮开挖。依常理,盗墓有四种手段:一曰”开天窗”,即从坟墓的顶部下锄,挖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洞。估计靠近底部,再边挖边找。这种方法对葬品破坏性大,而且费时,内行很少采用。但适用于那些年代久远,棺木朽烂或无遮无盖的墓体。二曰”打地道”,即先把墓碑搬掉,然后在坟头靠近地面约一尺的部位,钻一个直径约五十厘米的圆洞,仅仅容纳一人身体,边挖边钻,挨到了棺椁,再用铁锹使劲向里顶,待正前面的木板露缝后,用电筒向里面探照,有没有搞头一目了然。这种方法的优点是简便易行,快进快出,不露痕迹,关键是要胆大心细,特别是胆量,许多人不具备。并且打开棺材的瞬间有一股臭味袭来,让人呕吐;第一眼看见尸体的场面也很刺激,很多盗墓者一辈子做恶梦都与这次印象有关。据说以前有盗墓者,钻着钻着就不动了,同伴喊他听不见,同伴蹬他没反应,情急之下使劲一拉,见着的不是古尸而是同伴的新尸。当然,这种方法适用于埋入几年至三五十年的半新旧坟墓。第三种叫”下门板”,这是一种对待新坟的办法。其法:用二三人从左边或右边下锄,完全为了方便或隐蔽,三下五除二把坟墓切掉半边,现出棺材。打开,掀尸,搜索,挑选,装袋,一气呵成。这种坟的主人身份确定必须万无一失,可从后人那里寻到信息,可根据坟墓的派头和保护程度对症下药,绝对稳操胜券。莽三哥他们三个天棒,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自然只能凭感觉选取目标。那年头,没文化是一种光荣。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无产阶级。也没有多少人缘,在社员里扮演着混混的角。莽三哥他们信一半玄学,听人介绍过《麻衣命相》之类的书籍,平时偶尔干过倒买”袁大头”或”乾隆通宝”之类古币的勾当,属于江湖人物中宣称的”半罐水”。俗话说,无知者无畏,就是要这样的”二愣子”,一不小心还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莽三哥他们盗墓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三人经过商量,决定采用外行人才用的第四种笨方法:”刨红苕”。他们顾不得许多,看看四下里无人,甩开膀子开始挖。吭哧吭哧的干了两个小时,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这确实是一座两百多年前的古墓,没有敞过气。二零零八年春节,莽三哥对我说,他当时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抖。三人意识到要发大财,要脱离苦海,要远走高飞了。他们停下来琢磨一阵子,决定一边放哨,一边工作。
这是一座越挖越大,超出三人想像的坟墓。马二和彭四刨净泥土,莽三哥将铁锹插入缝隙,用力一按,棺椁纹丝不动,原来是一座石棺。三人使尽吃奶的力气,左敲右锤,仍然一筹莫展。怎么办呢?三人想,到手的肥肉难道飞了不成?不行!肯定不行!可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钱财呢?三人坐在地上长吁短叹,手足无措。看看到下半夜四点过了,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非露马脚或惹祸不可。莽三哥有些着急。激动之下他把铁锹往坟上横起一戳,奇迹出现了。那石棺”哗”的一声,倒下一块。原来正面那块石头并不厚并不大,左右上后四方才是石框子。三人大喜过望,顾不得危险,将抖动的电筒灯光射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骷髅,眼睛是空的,鼻子是空的,嘴巴也是空的。头仰着。附近有几块筒子骨。叽叽叽有几个老鼠在逃。有没有蛇不知道。莽三哥靠上去,发现石棺内部宽敞,长约三米,宽约二米。二零零八年春节,莽三哥告诉我说,起初他绝对没有想到里面埋的竟然是三个人,一主二妾。他说我们江州地区没有听说过这种土葬习俗。至于是陪葬,还是死后合坟,不得而知。坟室中只收集到五件器物,分三类:一套錾子和手锤;一把铁镰刀,一个犁头的铜尖子;一个锡便壶。只是这便壶的造型奇特,像坐着张口大叫的青蛙。其余并无值钱的东西。石壁爬满了蚂蚁,布满乱七八糟的图案。看不清。夹杂着泥土和腐物的酸味。三人大失所望:妈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费了这么多力气,难道就只有这些破铜烂铁?
令莽三哥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倒霉事情仅仅开始。如果他们知道后来走得那么远,牵扯出那么多悲欢离合,打死也不会踩这趟浑水。就在他们垂头丧气的时刻,山脚林子里一团红光晃来晃去,忽明忽暗。须臾变成蛇形曲绕,跳跳荡荡。天空也呈五彩,似乎布满妖氛。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恶鬼!是恶鬼来了!马上魂飞魄散。胆小的彭四撒腿就跑。莽三哥正在装”战利品”,吓得鞋也掉了,赤脚爬出,额头在石板撞了一个血包。马二一跤摔在彭四身上,两人骨碌碌滚往山下。绊倒的墓碑迅速向他们身体砸去。
许多年后,莽三哥反复向我解释,他脚板到二十七岁的那一年开始裂口子,又痒又痛。二十七是八、九、十之和,即盗墓日子。这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还是宿命,不得而知。至今千治万治未癒。民间老中医解释说,这是浸了尸水,慢性病,医不好。他的额头也长出一个大疙瘩,丑死了,次次成为谈对象告吹的借口,好像叫人断子绝孙。马二的手臂被折断,彭四的脚杆遭残废。三人身体皆不同程度受到伤害。之后,三个老光棍天天打麻将,吹荤龙门阵,倒也同病相怜。
莽三哥继续说,那晚他们碰见的其实就是一群打火把捉青蛙的社员。可当时看见他们在田坎上运动的时候真的隐隐约约,鬼鬼祟祟。如果三人同时眼睛看花,可能性太小。事情终于传了出去。并很快报告到江州”革命委员会”。游戏玩大了,上了纲上了线。上面派人一查,我的天,这前清举人竟是孙中山手下××师长的先人,××师长的孙子正在江州当××长。这还了得!居然敢灭革命烈士的祖先!虽然该家族一向处事低调,但对破坏老坟的行为勃然大怒。很快,江州公安局把主犯莽三哥抓进了拘留所,并以”现行革命”罪从重从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马二和彭四也被抓到公社”学习班”分别改造了三年。整得一班子人傻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有趣的是,这又是一组巧合数字,因为三人坐牢的年数是坟墓骷髅的三倍,处处围绕莽三哥的”三”字转。为了杀鸡跟猴看,江州公安局想出一种新型的教育方式,他们让莽三哥端着骷髅,马二、彭四二人捧了青蛙便器等罪证,外加脖子各吊上镰刀手锤等赃物,游街示众。途中,便器里突然飞出一个蛾子,从马二鼻孔钻进去。不久马二肺部肿大,嗷嗷吼叫十八天后,便在第二年八月十九日晚上离奇死去。死时面目狰狞,万分恐怖。
莽三哥被关在监狱的时候,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后悔莫及。别无他路,决心好好改造。说来命好,六年刑期刚满,莽三哥一放出来就赶上社会上掀起的”批林批孔”运动的高潮和尾声。江州搞得热火朝天,到处高举消灭封建主义的旗帜。寺庙砸了,文物敲了,书籍烧了;该毁坏的基本上全整完了。大家绞尽脑汁,实在寻不到革命的对象。莽三哥的重出江湖让江州领导看到了希望,也点燃了社员们的智慧和热情,于是群众把目标对准老坟,说这才是”封资修”的根。这才想起莽三哥的价值。莽三哥却一口回绝。吃一堑,长一智,他不想在同一条河流翻船两次,更不想永远当”二愣子”角色。但那年代个人力量是渺小的,拒绝犯罪同样是一种犯罪。莽三哥身不由己,于是当起了消灭封建文化的宣传员。他找人写了一篇错别字连天的《挖掉剥削阶级的老祖宗》的美文,挨队挨社作报告。他说,这些剥削者狼心狗肺,在地下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生活糜烂,人人都有三妻六妾。不是他们占多了,我们怎会打光棍?不是他们心子黑,我们怎会变成丑八怪?讲到激动处,莽三哥指着额头上的肉疙瘩嚎啕大哭;或者把脚抬在讲台上,掰开烂趾丫(一种脚病)一个一个现场指点,直讲得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情绪有些失控。立刻轰动全江州,这一年,莽三哥被选为江州”反封建主义”标兵。莽三哥后来对我得意洋洋地感慨说:每个人一生都有高潮,这是他生命中的惟一亮点,难得啊!
看来俗话说的不错,凡事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没个定准,未来谁也猜不透。莽三哥和彭四从此不再后悔盗墓的事。他们说,这个世界日怪,说不清。
一晃又过了十年,改革开放了,观念更新了,莽三哥彭四二人球本事没有,闲得寂寞和无聊。怎么办呢?总得找点事情做,混碗饭吃啊。莽三哥跟我谈起工作就愁眉苦脸。那时刚兴起古玩买卖市场,有人因此还发了。莽三哥看看这玩意儿钱来得快,又不需要多少知识,于是,他和彭四一商量,二人各自将老屋卖掉,合伙出资,跟江州某文物贩子学习一些简单常识。一来二往,天长日久,竟然成为当地文物收藏和研究江州墓葬的专家。
有一年莽三哥对我说,你知道当初坟墓中出土的镰刀犁头是什么吗?是农具!它象征了食物,是生命的源泉;錾子手锤青蛙便壶是什么吗?是性器,它象征了生命的图腾,其中前面两种是男人的东西,后面一种是女人的玩意。可惜我当时孤陋寡闻,什么都不懂!……唉!举人毕竟是举人,接受过正规教育,思想水平高!如果他没有死,说不定我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呢!可惜啊!……
我说可惜什么了?莽三哥说可惜全毁了。本来坟墓石壁上有一片图案,可能对研究江州清朝时期农耕文化有不可低估的价值和作用,可惜我没有抓住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人生也是这样啊……
按莽三哥和彭四的解释,天地分为五个构件:金木水火土。火克金,金克木,水克火。铁锹是金,锄把有木,绳子像水,电筒生火,口袋入土。莽三哥说,电筒怎能照铁锹?铁锹怎能跟木制锄头混合使用?绳子怎能拴在电筒上?一切的一切都乱套了!可惜我当年没有文化,又太笨,不懂阴阳师的教诲,否则命运都要改写。
莽三哥和彭四原本一直活得好好的。有一年,莽三哥忽然梦见了马二。马二鲜血淋漓地来到莽三哥床前哭诉,说他死得冤枉,在阴间活受罪,希望救他。并且一只断手悬吊在空中,在莽三哥眼前甩来甩去。莽三哥骇然,立刻跑去彭四家,把消息告知彭四。谁知彭四说他也在同一晚上梦见了莽三哥做梦的内容,并且断腿痛得不得了。二人觉得奇怪,便准备请个阴阳师和墓刻师傅,给马二”活动活动”。马二也葬在三叉河的馒头山,只是位置比较偏僻阴暗。事不宜迟,莽三哥和彭四决定在当年的清明节,替马二迁坟。说来也属巧遇,莽三哥二人在江湖上寻访了很多地方,没有遇见一个像样的阴阳师傅。他二人似乎都要绝望了,走得人困马乏,说去前面那户人家讨口水喝吧,碰见的主人就是当年莽三哥盗墓时所咨询的阴阳师。师傅说这是缘,满口应承,于是选定了日子。某日,莽三哥和彭四带了匠人,来到马二坟前。起坟很顺利,但重新埋葬出了差错。第一次落棺椁卡住了,一个上午弄不好。匠人们回来吃中午饭,大家放下筷子就全部呕吐不休。下午,第二次落棺椁顺利,刚填上泥土,阴阳师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坟头对着馒头山前的一块尖石。于是不得不再来。傍晚,第三次轻轻松松下葬完,在回家的路上,太阳从背后照来,坟的影子就盖住了莽三哥和彭四二人。当晚,莽三哥头上的疙瘩奇痒难受,彭四的腿开始麻木……
莽三哥和彭四同时在今年三月三日凌晨三时去世,享年五十六和五十二,共计一百零八岁。这个数字恰恰又是八、九、十之和的四倍。四是死的谐音。两人刚闭眼睛,鼻子和嘴巴就同时长出六棵青松来。
引子
有人收藏钱币,文人雅士通过这种玩赏行为突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或等待它们增值;有人收藏美酒,他们觉得可以从酒中品味出不同的人生:有人收藏小人书,想要借此留住童年的珍贵回忆……
宋词说这些收藏都没有意义,这些人也算不上真正的收藏家,他的收藏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才是世界上惟一称得上”收藏家”这个称号的人。
怪异的收藏晶
平时工作压力很大,本来还以为可以趁着寒假好好放松一下绷得太久的神经,却不想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我的计划被彻底打破了。那个男人是母亲的再婚对象,是个保险公司职员,之前我就见过他,但母亲并没告诉我他们的关系。
我讨厌那个男人。
为了躲避,我来到了哈尔滨投奔高中同学,宋词。
宋词对我分外热情,到了他家,他兴奋地抓着我的手,拉着我往地下室走。他要带我去看他的收藏品。
”宋……宋词,我们明天再看好不好?”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与其呆在这里参观他的收藏,还不如回家面对那个讨厌的保险公司职员。
”那可不行,难得老苏你有兴趣,我怕你明天反悔。”说到这儿,他回头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反悔了?”他的表情极其严肃。
”没有啊,我真有点儿想看呢。”我撒了个谎。
”嘿嘿,我就知道。”
他拉着我走进地下室。地下室被他分成了几个房间。我们路过的第一个房间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那道门给人一种神秘且阴冷的感觉。这道门里面可能束缚着无数个冤死的灵魂。
”嘿,看什么呢?快跟上我。”宋词见我发呆,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跟着宋词继续走,前面是另一个房间。宋词站在门口,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忐忑地把脚迈了进去。
”啊——”当我第一眼看见房间里的东西时,我立刻吓了一跳。
宋词扶住我的肩膀:”瞅瞅你,真没出息。”
”宋词,我看完了,咱们上去吧。”我实在不敢看他的收藏品了。
进来的第一眼,一颗羊头骨就跃入我的眼帘,羊头骨旁边摆着的也是头骨,不知道是什么的。
这就是宋词与众不同的收藏。
不,远远不止。这个房间虽然小,却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东西:有各种各样的头骨,有或长或短的头发,惟一正常的就是角落里的一株花,花上面的墙壁上挂着蝴蝶标本。
宋词抓着我的手往里走,要给我介绍他的各种收藏品。
”这排墙上的头骨不是特别全,但都有意义。比如说那颗狗头骨,那是我以前养的那只豆豆的;还有那颗羊头骨,它生前可不是普通的羊,是吃肉的羊;最里面那颗最压轴,嘿嘿,你真相信你嫂子回老家了?”他阴气森森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刺穿我的心脏。
我看着那个人头骨,心跳加速,咽了口唾沫。
他见我表情严肃,说:”那人头骨是假的。我接着给你介绍啊,你不要觉得这些头发阴森恐怖,这都是化疗的病人脱落的头发,这头发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特别吧?看看这些毛毛虫,它们也很特别,等它们变成蝴蝶,我就把他们做成标本挂到那面墙上。”
他把他的收藏一一给我介绍,我真的有点儿怀疑他有可能是心理变态。我心不在焉地听,终于等到他介绍到最后一样收藏了,是那株花。
”老苏,这个可绝对压轴,你看见这花没?它现在还没开花,它开花可美了。你别以为没有阳光它开不了花,恰恰相反,有阳光它才不开呢。这种花的生长对环境要求很苛刻的,嘿嘿……”
我看了看那株花,没什么特别。我刚想收回目光,却见花盆里的土被什么拱了一下似的,再看时,里面的土平平整整,一点儿都没动。
”老宋,咱看都看完了,我困了,上去睡觉吧。”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
走出那个收藏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那个花盆一眼,它似乎又动了一下。
神秘的警告
宋词的那些收藏品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那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恰巧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声音说:”离开这里。”
正当我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那声音又传了出来:”离开这里。”
我仔细搜寻声音的来源,说:”你是谁?”
”离开这儿,不然就会死。”
我立刻想起今天宋词吓唬我的时候开心的样子,我怀疑这可能是宋词的恶作剧:”宋词,别装了,不好玩。”
回答我的只有寂静的空气,那声音消失了。
我只是把这个警告当成宋词的恶作剧,没有把它当回事,却不想,这个警告只是噩梦的前奏。
第二天,宋词早早就把我叫醒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对他抱怨个不停。他抓着我,兴奋地说:”兄弟,你是被幸运星附身了吧?快起来,给你尝个新鲜菜,新产出的食材,绝对新鲜、绝对好吃,今儿你能赶上算你幸运。嘿嘿……”他神经兮兮地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把我推到餐桌旁说,”老苏,快尝尝。”
我看着餐桌上的莱,那是一盘被他搅得稀烂的豆腐,上面还点了几点红色的草莓酱。我顿时失去了胃口,好好的豆腐非得做成脑子的样子。于是我推脱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说完我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回床上。
宋词端着盘子在门外看着我,还时不时地舀上一勺放进嘴巴里,吧唧着说:”老苏你太弱了,这多好吃啊。”
我”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
逃也逃不走
下午,趁着宋词出去办事,我拿好自己的东西偷偷摸摸地离开了他的家。
出去的时候,那个我来的时候扑到我身上的浑身脏兮兮的傻子撞了我一下,他嘻嘻地笑着说:”嘿嘿,蝴蝶,哥哥,蝴蝶真漂亮。”我立刻想起了宋词地下室那些蝴蝶标本,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跑了。我甚至能远远地听到傻子在后面喊:”离开这里,嘿嘿……”
昨晚的警告可能就是他干的。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火车站,不管要去哪里,总之离宋词和他的收藏品越远越好。
我之所以要跑,不仅仅是因为宋词早餐的食物,还因为我发现了他的收藏品的另一个秘密。
当宋词告诉我他下午要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便打定了去地下室一探究竟的主意。
宋词走出了家门,等我确定他走远不会突然回来后,我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地下室。地下室中的空气格外冷,电视上总说灵魂是冷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地下室绝对飘满了灵魂,密密麻麻。
我站在上了锁的房间门前,看着那把大铜锁,咽了口唾沫。这把锁可能禁锢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宋词绝对不会想让我知道。
我抖着手,摆弄了一下那把锁,锁链与门相撞发出了金属碰撞声。几乎是碰撞声结束的一刹那,门里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嗯嗯”声。
里面有人,一定有人。而且可能就是宋词的老婆。
不知为何,我十分确定我的想法。我试着打开锁,但那把锁固执得没有被我打开。恕我冷漠,我并不想搞出更大的动作惹火烧身,当时充斥在我脑子里的惟一想法就是逃出那里。
宋词的地下室里居然禁锢着人,这太可怕了。他要干什么?或许他是个变态。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居然是宋词发的。我颤抖着点开了彩信,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跃入眼帘,居然是妈妈最爱的那件羽绒服,白色羽绒服上赫然有星星点点的鲜血。宋词下午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敢把我独自留在家里?为什么不怕我到地下室发现他的秘密?图片下面的文字解释了我的疑问:”老苏,你怎么走了?阿姨来找你了,你还走了。不过不用担心,我给阿姨做了‘好吃的’,快回来和阿姨一起吃吧,嘻嘻。”
我立刻拨打了宋词的电话,他慵懒地把电话接了起来:”嘿嘿,哥们怎么自己散步去了?咋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宋词,放了我妈,你没必要抓她。”
”啧啧,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抓阿姨呢。”他的语气突然由悠闲变成了恶毒,”苏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学读的是警校,你就是一个警察,你来调查我了是吧?呵呵,我要玩死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TMD!”我愤怒地捶了一下车座,司机吓了一跳,回头纳闷地看我。我舔了一下嘴,对司机说:”师傅,往回走,不去车站了。”
我暗自懊悔手机充电后没有给妈妈打电话。现在也没有时间研究宋词是怎么接到我妈妈的了,我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救出妈妈,不能让她单独跟那个变态呆在一起。
想到羽绒服上的血迹,我心里一阵发紧,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快点儿?拜托您了。”
地下室里的秃头女人
我赶到宋词家的时候,宋词居然在喝茶。没看到我妈妈。
”宋词,我妈呢?”我看着悠闲地喝着茶的宋词问。
”嘿嘿,再等等嘛,我喝完茶再领你去看阿姨,会让你见到的。”他故作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宋词,你把我妈放了,我跟你没有仇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是来调查你的,我只想说我不是警察,我毕业后当了城管。”这确实是实话,因为害怕被笑话,所以以前一直对高中同学说我当上了警察。
”好啦好啦,我们到地下室看阿姨。”他没理会我的话。
我跟在宋词的身后往地下室走,要进地下室的时候,我警惕地看了宋词一眼,说:”你先走。”
宋词笑了一下,走在了前面。他走到第一扇门前,拿出钥匙看着我,然后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咔”地一声,门开了。他让开了门,我急忙走了进去。
这里面果然囚禁着人,共有四五个女人,每个人都被绑在了一把铁椅上,每个人的嘴里都塞着一团布,那些”嗯嗯”的声音就是从她们的嘴里发出来的。诡异的是,每个女人都被剃成了秃头。有的刚刚被剃秃,有的已经长出了毛茸茸的头发。
我的妈妈没在里面。
我愤怒地回头想要问我妈到底在哪里时,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闷棍,我晃了一下,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铁椅上,一动不能动。见我醒了,宋词掩嘴呵呵地笑,说:”老苏你可真傻,就一件衣服你就以为你妈妈来我这儿啦?那件衣服是我下午买的,我在你和你妈妈的合影上见到过那件衣服,很多照片上你妈妈都是穿的那件。嘿嘿,她一定很喜欢它。”
”宋词你这个变态。”当时脑子没转过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嘿,我就让你临死前骂个够吧,你们警察不是正调查站街女失踪案吗?我也不妨告诉你,那都是我干的,那些秃头女人就是那些站街女。你再看看她们现在还妩媚不?”
早就听说过不断有站街女失踪,警方一直未能破案,原来是宋词干的。
我忍不住又看向了那些女人,她们全都眼神涣散,面色蜡黄,瘦骨嶙岣,倒像是旧社会遭到生活压迫的可悲妇女。其中一个女人还不停地颤抖着把头摇来摇去,嘴角挂着恶心的白沫。
我喊了一声:”我说过我不是警察了。”然后又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们下贱,就这么简单。你所谓的嫂子居然背着我跟别的男的好了,她们跟她都一样,都是贱人。”他的声音掩饰不住地冒着愤怒的烈火。
”你这个禽兽,赶紧放了她们。”我喊道。
宋词嘲讽地看着我说:”她们不会走的。”然后转身对着一个秃头女人说,”我放了你,你走吗?”
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女人居然摇了摇头。宋词满意地喂给她一块面包。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们都被剃成了秃头,而且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反应居然会那样?
”你想知道?”他又现出了兴奋的表情。
如果我预先知道他对这些女人做的事,我死也不会问他那句话。
美丽的蝴蝶宝宝
”你真是各种好运哟,嘿嘿。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到底我对她们做了什么吧。”说着,他拿出一把推子,把不停摇头的那个女人刚长出来的头发剃光了。”等着看好戏吧。”他把我推到了女人的跟前。
我忍不住向女人的头看去。她的头皮并不平整,头皮下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凸起,那些凸起像是恶心的青春痘,占据了她的头顶。最让人害怕的是,那些凸起居然是会动的,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透头皮爬出来一样。
就在我看得心惊胆颤的时候,女人突然嚎叫一声,那声音被她嘴巴里塞着的破布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变成了绝望的悲鸣。
她的头皮下突然钻出了一只肥大的青色虫子,那种虫子我认得,是蝴蝶的幼虫——毛毛虫。接着,更多的毛毛虫接二连三地从女人的头皮里钻了出来。每钻出来一只,女人就嚎叫一声,很多血液跟着流了出来。它们一拱一拱地爬遍女人的整个头皮。
女人的哀嚎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她的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毛毛虫怎么会从人的脑袋里钻出来?
这时宋词突然极其兴奋地拍起手来:”哇哦,蝴蝶宝宝出来了,美丽的蝴蝶宝宝。”他的样子丧心病狂,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你这个杀人魔鬼,放了我。”我用力地喊道。
他回头怪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笨蛋,我的蝴蝶宝宝需要温床,我会放过你吗?嘿嘿,你就为了美丽的蝴蝶宝宝贡献一下嘛。”他丧心病狂地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和一个小锥子说,”我把这些蝴蝶卵放进你的脑袋里,它们就有充足的营养啦,我就可以做各种蝴蝶标本啦。”说着,他就朝我走了过来。
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的眼睛转了一圈对他说:”等等,我想知道嫂子在哪儿?”
”那个贱人?好,我就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她了。我就带你去看看她。”
他推着我的铁椅来到了他的收藏室,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么恐怖。我看着那颗人头骨,突然很难过。
宋词”扑哧”一声笑了,说:”那不是她,她在……”他故意拉长声音,抬起手指慢慢地指向了那些收藏品。他饶有兴致地在收藏品中移来移去。最后,他把手指指向了那盆花。他说:”虽然她背叛了我,不过我还是爱她的,所以她最美,比蝴蝶还美,她是一朵花。”
那盆花摆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上面盖着一张蓝色的帆布,宋词走过去揭开了布。虽然早就知道帆布后面有什么,但亲眼见到还是惊了一下。布的后面就是他的妻子,但她早就死了,她的腿被宋词砍断了,整个人像一根木桩,直直地顶着头上的桌子。
我悲伤的眼神落在了花盆上,里面的土跟第一次见到那盆花的时候一样,被拱了一下,继而一条白色的蛆虫钻了出来。那蛆虫爬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有人在窥视它似的,又迅速钻进了土里。
我看着她紧挨着桌面的头,又看了眼上面的花盆,又想到了那只蛆虫,终于忍受不住对着宋词骂道:”你这个畜生,她高中时就一直跟着你,这么多年她对你那么好,就换来这么个下场?你不是人!”
宋词像是圣人一样俯瞰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哧哧”地笑,然后拿出推子剃秃了我的头发……
尾声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锥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锥子快要扎到我的脑袋上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来,人影叫了一声便与宋词扭打在了一起。那个人正是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傻子。傻子边与宋词厮打边大叫着:”还我妈妈,你这个坏蛋,还我妈妈。”
他妈妈?我看向那几个女人,其中一个的眼里似乎有了些神采,还挣扎着发出了含糊混沌的声音。
看着宋词和傻子打了起来,那些女人都开始不安分了。她们是在替宋词着急吗?
傻小子毕竟是个孩子,很快就被宋词打晕了。宋词拍了一下身上的土骂道:”TMD,你个小野种。”
他走到我身前,拿起锥子,对着我的脑袋扎了下去。
砰——
一声枪响后,宋词倒在了地上,接着一批警察涌了进来。
是我报的警,我把手机藏在了内裤里,设置了定时拨号。
万幸的是,那几个女人被警察送到了医院,她们最后也成功地被救了。虽然可能会对智力有影响,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当人类处于绝境的时候,施害者对受害者表现出一点儿同情心,受害者就有可能把施害者当成是上帝。这就是为什么女人们不愿意离开宋词的原因了。
后来我还给傻小子和他的妈妈留了不多的一笔钱,算是以此表达我对傻小子的感谢吧。
妈妈最终和那个保险公司职员结了婚,我原本以为他会给妈妈幸福,但是后来我发觉我错了。婚后的他立刻变成了另一副嘴脸,他经常拿妈妈辛辛苦苦赚的钱出去赌,赌输了钱就回家打妈妈。这些妈妈都没有告诉我,她一直在隐忍着。
那天,我看着他的脑袋,突然想起了宋词的那些蝴蝶标本。
我第一次觉得,它们的确很美丽。
一、催眠师
卡尔德隆是有名的大富翁,和财富同样有名的是他的脾气。他脾气暴躁而刚硬,不但生意伙伴对他敬畏,仆人对他惧怕,甚至连两个儿子在他面前也不敢高声说话。
说起这两个儿子,卡尔德隆颇有些为难之处。大儿子卢克很有心计,商场上是一把好手,但卡尔德隆总觉得他心术不正,因此把他控制得紧紧的;二儿子帕克老实本分,尽心尽力的做卡尔德隆交代的每一件事。可惜他才华有限,对家族生意打理得不够出色。像一切强悍的人一样,卡尔德隆虽然已经六十岁,但仍然大权独揽。他不是不想放手,是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满意的。因此他宁可自己冲锋陷阵,等真干不动了再说吧。
最近卡尔德隆有些心烦,觉得卢克有事瞒着自己。这是一种感觉,没有证据。卢克就像年轻时的卡尔德隆一样精明,他把自己的秘密隐藏得太好了。
然而姜毕竟是老的辣,卡尔德隆的私家侦探还是帮他查到了一些端倪。最近卢克和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男人过从甚密。仔细调查才知道这个叫迈尔斯的男人原来是卢克的大学同学。卡尔德隆轻松了一些:儿子和久未见面的大学同学亲密一点并不奇怪。唯一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卢克要瞒着自己呢?
卡尔德隆决定去巡视一下卢克负责的公司,只要卢克的工作没什么纰漏,私人的事自己就没必要管了,毕竟卢克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巡视令人有些失望,卢克不像平时那样对答如流,显然近一段时间没集中精力在工作上,卡尔德隆不满的回到卢克的办公室,卢克战战兢兢的跟着。
卡尔德隆正想怎么教训卢克,忽然发现卢克的桌子上面立着一幅画。卡尔德隆很喜欢画,忍不住看了两眼,却发现这画看上去是风景,但风景中似乎又隐藏着什么奇怪的物体影像。然而仔细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似乎就是一副普通的风景画。卢克赶紧解释:”这是朋友送的。是个大学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卡尔德隆不动神色的说:”我渴了,出去给我倒杯水。”卢克出去了。卡尔德隆拿起画来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不舒服,似乎在那画上的丛林里藏着一种未知的恐怖生物,随时可能跳出来。但那东西就如同大脑里杂乱的念头一样,你精神涣散时,它飞速从脑子里溜过,当你集中精神时,却越聚精会神越毫无感觉。
卡尔德隆拿起相机对着画拍了一张,等卢克拿水进来,他有尺度的发了点脾气,教训卢克要好好做事。但当他坐进车里,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给私家侦探。
当天晚上,私家侦探把一本书交到了卡尔德隆的手上,书的封面看起来很诡异,一个人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带着一种白痴般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卡尔德隆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他翻了一页,看见扉页上写着《魔鬼之手——终极催眠术》——作者理查德?迈尔斯。书中有一页的插图就是卡尔德隆今天拍下的照片。侦探告诉卡尔德隆:”按你的推测,我潜入迈尔斯的家里,翻找了一些资料,发现了这本书。”
卡尔德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问私家侦探:”这种号称可以完全控制别人的催眠术,有可能吗?”私家侦探迟疑的说:”我以前也接触过催眠术犯罪,一般来说催眠大师在一些道具的配合下,在短时间内完全控制受害人是有可能的,但像这本书上所说的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可以永远控制别人,我还真没见过。”
卡尔德隆问:”这本书在书店里能看到吗?”私家侦探说:”从书的印刷上看,估计是迈尔斯自己印的。这类书不太可能通过审查,如果这里面说的有可能实现,无疑会引起骚乱。”
卡尔德隆奇怪的说:”为什么卢克会对这样的人感兴趣呢?我觉得他更像个江湖骗子。我不能放任我的儿子被骗,你去深入调查一下这个迈尔斯,他在国外呆了好多年了,也许我儿子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二、罪犯
卡尔德隆一面等着私家侦探的消息,一面考虑如何劝说卢克和迈尔斯断绝关系。在他看来,和这种江湖骗子混在一起太糊涂。然而私家侦探从国外给他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迈尔斯在他留学的国家居然很有名气,可惜这名气不太光彩——他曾利用深奥的催眠术**过几个女同学,还曾利用催眠术诈骗过钱财。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受害人被警察发现时都不肯承认,甚至都不上法庭作证。迈尔斯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由于名声已臭,他不得不逃回国来,开了一家心理诊所为业。
卡尔德隆惊讶的说:”想不到他还有两下子,倒不完全是江湖骗子。”侦探点点头:”我有个同行在那个国家。通过他我了解到,迈尔斯的催眠术是绝对的大师级别。曾经有过一个催眠师们私下的聚会,我这个朋友有幸参加了,当时世界着名催眠大师里德尔刚好在该国做巡回访问,也被请去参加了。在会上迈尔斯因为见解不同和里德尔发生了争执,双方当场进行了决斗。”
卡尔德隆不解的问:”催眠师怎么决斗?用枪吗?”侦探摇摇头:”他们的决斗是相互催眠。双方各自提一些问题,发出一些声音,也可以利用道具,争取催眠对方。这种决斗很危险,失败的一方甚至有发疯的可能。两人在选定的一间黑屋子里较量了三个小时,具体都用了什么绝招不得而知,但两人出来时都虚弱到极点。这场较量没有进行到底,但能和里德尔过招,足以证明迈尔斯的功力之深。”
卡尔德隆忽然打了个冷战:”这么说,他写的那本鬼书也可能是真的?他真的能通过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最终永远控制某个人?”侦探点点头:”我想是真的。我问过催眠界的人,他们说催眠理论上是没有时间长短之分的,催眠师的功力越深,做的准备工作越足,被催眠者受控制的时间就越长。按迈尔斯书里所写,对一个人形影不离的进行一年的催眠,恐怕永远控制对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卡尔德隆咬牙切齿的说:”我明白了,这个混蛋利用大学同学的关系接近我的儿子,又套近乎形影不离,就是想慢慢的催眠卢克,让卢克受他的控制。这样他就一辈子都有钱花了!也许他还有更大的野心,比如等卢克继承我的部分财产后占为己有!”
私家侦探耸耸肩:”很可能。迈尔斯从国外回来后,诊所的生意并不好,他又习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一直入不敷出。他这两个月基本都和令郎混在一起。”
卡尔德隆说:”我能不能告他企图催眠我儿子?”侦探摇摇头:”很难,对催眠犯罪,一定要有明显的犯罪事实才能认定。现在他并没有对令郎做什么事,单凭这本书和画,是很难告他的。”
卡尔德隆叹口气:”既然这样,我找卢克谈谈好了,我相信,只要卢克知道迈尔斯是什么人,他会保护自己的。”侦探笑了笑:”我潜入迈尔斯家时,已经在他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也许我们能搜集到一些有利的证据。”卡尔德隆点点头。
私家侦探走后,卡尔德隆打了电话给卢克,让他回家来吃饭。他很少让儿子回家里住,而卢克因为害怕父亲的严厉,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卡尔德隆喜欢画,两个儿子也经常给他搜集一些,但卢克都是让弟弟帕克捎给父亲,自己尽量不和父亲见面。卡尔德隆看着卢克和帕克送给自己的画,也感觉自己平时对他们过于严厉了。
晚餐很丰盛,但卢克明显有些拘谨,太长时间没和父亲独处了。卡尔德隆尽量温和的把自己让侦探查的结果告诉他,并把那本书拿出来给卢克看。卢克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他上大学时不是这样的。那时他就醉心于催眠术,但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卡尔德隆很高兴:”那你打算怎么办?”卢克坚决的摇摇头:”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前段时间他说要和我合伙开诊所,我资助了他一些钱,但我不会再和他合作了。”
卡尔德隆很高兴,多喝了几杯,醉醺醺的睡下了。卢克则连夜赶回了公司,明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三、深陷噩梦
卡尔德隆走在一条浓雾弥漫的街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在他身后紧跟着。他转过头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继续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本能的知道,如果他不走,就会被身后的人赶上。一旦被赶上,最会有最恐怖的事发生。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卡尔德隆的腿却像陷进了泥潭,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他感到冰冷的呼吸已经喷到自己的脖子上了,拼劲力气转过头来,却看到一只无比恐怖的怪物向自己扑来。
卡尔德隆惊叫一声,醒了过来,他的惊恐却更重了。他这个梦做一段时间了,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惊恐,因为以前他认为那个恐怖的怪物只存在于噩梦中,然而现在忽然发现噩梦已经和现实连在一起了。从感觉上他知道,梦里的怪物就是卢克那幅画里隐藏的怪物!
如果卡尔德隆今天晚上刚做的噩梦,他可以解释为白天看那幅画后受了影响。可这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幅画他却昨天第一次看见!
卡尔德隆决定把那幅画拿回来研究,也许能破解噩梦之谜。他给卢克打了个电话,但电话却一直提示语音留言。他留言说他对桌子上的画很感兴趣,一会儿就去取。
当卡尔德隆到卢克办公室时,卢克不在,那幅画也不在。卢克的女秘书告诉卡尔德隆,他刚带着那幅画走的,说要去还给一个朋友。卡尔德隆觉得这样也好,他忽然想起上次私家侦探交给他的一个耳机,侦探说通过这个耳机可以窃听到迈尔斯房间和客厅里的对话。
卡尔德隆带上耳机,只有一些轻微的沙沙声,就在卡尔德隆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耳机中传来了清晰的开门声,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被他看见那幅画呢?”声音阴冷飘渺,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就像毒蛇一样让人心里发毛。接下来的声音他很熟悉,是卢克的:”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去我办公室,本来我也打算像以前一样,刷上一层清漆,然后骗帕克交给他。没想到他提前就看到了。”
卡尔德隆心生疑惑,他知道这两人在说那幅画,但不明白他们说的意思,只是隐约感觉不对。那个男人——应该是迈尔斯说:”他对其他画没产生怀疑吧?”卢克说:”没有。他现在只认为你想对我下手,昨天还嘱咐我离你远点,说你是危险人物。对了,你在国外的案底他也都查出来了。他那个私家侦探很厉害。”迈尔斯不屑的说:”查出来又怎么样,被我催眠过的人,不会有举证的能力,警察都拿我没办法。现在关键是不能让他怀疑到你,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卢克说:”这个我明白。他一直偏爱帕克,将来财产十有八九留给帕克,我不能坐以待毙。问题是,你真有把握永久性的催眠他吗?”迈尔斯笑笑:”那些画在他身边有一年了吧,他一定作了很长时间噩梦了。只要我选准时机,对他进行催眠,他以后一切就都听我们指挥了。”
卢克担心的说:”可他对你已经有防备了,你还有机会催眠他吗?”迈尔斯得意的一笑:”你不懂。催眠的关键在于准备工作,至于真正催眠的机会,就像按一下按钮那样简单。就算他全神戒备的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能催眠他。因为准备工作留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已经不能磨灭了。换句话说,即使他提前布置下应对之法,我一样能让他乖乖的讲出来,并且自己解除。”
两人的笑声像利剑一样刺着卡尔德隆的心脏。他痛心卢克变得如此凶残险恶,没错,他是偏爱帕克,但他怎么能这样对付自己的父亲?他恐惧那个毒蛇一样的迈尔斯,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么自己怎么办?
恐惧中,他听到迈尔斯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你放心。你不是早就看上你的秘书了吗?还记得我让你在每份给她的文件里加上水印吧,那就是准备工作。今晚我就让你见识一下,顺便让你美梦成真。”两个人又淫笑了起来。
四、罪恶魔法
卡尔德隆回到家里,把挂在卧室和书房里的画全部摘了下来,用药剂将上面的清漆全部洗掉。他发现,凡是帕克和他自己买来的画,没有任何变化。而卢克给他买的画洗掉清漆后立刻发生了变化,就像在卢克办公室里看过的那幅画一样,画面里隐藏着看不清却恐怖的怪物。他多少猜到了里面的玄机,怪物一定是迈尔斯用某种颜料涂在画上的,用清漆覆盖后变得不明显。由于清漆是常用的保存画的东西,自己也不会产生怀疑,太阴险了。
卡尔德隆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在噩梦里见到这个怪物了。他惊恐的喘着粗气,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好。但他毕竟是个坚强有决断的人,他给私家侦探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查到卢克女秘书的行踪。这正是卡尔德隆的过人之处,他知道卢克和迈尔斯晚上要对那个女秘书催眠,却不知道要在哪里进行。如果追查卢克的行踪太难,但只要知道女秘书的行踪,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私家侦探假借一个不存在的先生送花给卢克的女秘书,并邀请她共进晚餐。但女秘书说老板让她晚上在公司加班整理一份重要资料。卡尔德隆明白了,卢克和迈尔斯选择在公司,这的确是个最安全的地方。但尔德隆笑了,那栋大厦是他的财产,安保系统的设计图也在他手里。
晚上,私家侦探和卡尔德隆小心的顺着天花板上的空调系统爬行着。虽然私家侦探劝他不用亲自来,他可以把过程录下来。但卡尔德隆告诉侦探,第一是他必须亲眼所见,第二总经理办公室有电子设备监控仪,如果侦探用摄像机,一定会被发现的。
两人没等多久,卢克和迈尔斯就走进了办公室。两人交头接耳一阵,然后卢克给单独在外面整理资料的女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到办公室来。
女秘书拿着资料进来了,她看到房间里有两个人有点意外,迈尔斯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卡尔德隆没听清,然而这句话犹如魔咒一样,女秘书身体立刻僵直了,她手里的文件飘落到了地上。迈尔斯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你是古代的王妃,眼前的就是你的王。解开你的衣服吧,把你献给你的王。”
随着他的语音,女秘书如同梦游一样躺到了桌子上。卢克咽了口唾沫:”她明天说出去怎么办?”迈尔斯微笑着说:”放心吧。只要我不解除对她的催眠,她这辈子都是你的奴隶了,永远别想有清醒的那一天。”卢克说:”可是,她这样不自然,会被人发现的吧。”迈尔斯自信的说:”等到明天早上,她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别人不会看出来她处在催眠状态,而她会死心踏地的为你做任何事。”
为了不被发现,直到卢克他们全都离开后,卡尔德隆和私家侦探才从原路爬回去。一路上卡尔德隆什么也没说,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回到家里后,卡尔德隆仔细回想目睹的整个催眠过程,却始终无法找到对付的办法。迈尔斯只说一句话就能催眠,确实防不胜防。他又翻出了那本书,想尽量知己知彼。书里写的各种催眠方式让卡尔德隆更加茫然无措,甚至连一个手势一张塔罗牌都可以当成催眠的导火索,无可防范。
第二天,卡尔德隆派给卢克一个工作,让他去接待一个国外来的客户。因此他赶到卢克的公司时,卢克还没回来。卡尔德隆将卢克的女秘书叫进办公室,边问她一些工作上的事边观察她。女秘书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的,但卡尔德隆敏锐的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试探着问昨天晚上她都做了什么,女秘书肯定的说自己整理完文件就回家睡觉了。
卡尔德隆压低声音说:”你被人催眠了!”他希望自己能惊醒这个可怜的女孩,这样他就可以找到破解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钥匙。然而女孩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目光忽然更呆滞了一下,接着说工作的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卡尔德隆又说了一遍,女孩的反应一模一样。他沮丧的让女孩离开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催眠的人无法指证迈尔斯了。
五、不可撤销的遗嘱
卡尔德隆召集了全市最有威望的律师,宣布自己将立下遗嘱。有钱人提前立遗嘱的很多,但当卡尔德隆详细解释后,律师们却都觉得不可思议。
遗嘱内容有两点让人不可思议:第一是遗嘱马上生效。一般来说遗嘱只有在立嘱人死后才生效,但卡尔德隆要求马上生效。当然,一些大富豪也会在生前将财产赠与别人。
真正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第二点:遗嘱不可更改、不可撤销!众所周知,生前立下的遗嘱,立遗嘱的人是有权随时修改和撤销的。因为情况是在不断变化的,遗嘱当然也是可以更改的。古代的君主立了太子,还可能发现不合适而撤换;富豪的财产分割也是如此,会不断根据新情况而修改当初的决定。只有当立遗嘱的人死了,遗嘱才真正不变了。像卡尔德隆这样要求遗嘱绝不可改变的,律师们还从没听说过。
一个资深律师提醒他:”卡尔德隆先生,我想您最好还是保留更改遗嘱的权利,这是很必要的。不用担心这个权利会造成漏洞,要知道,只有您本人和超过三分之二律师在场,才能修改遗嘱。”卡尔德隆惨笑一下:”多谢您的好意,只怕过些日子,我连自己都不能做自己的主了。”律师们面面相觑。卡尔德隆解释说:”我的家族有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往往在六十岁左右发作。发作后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心智已失,做的事自己都不清楚。我就怕到时出现这种后果,才提前立遗嘱,并且声明不可修改和撤销!”律师们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从没有过先例,但由于不违反法律,律师们只能按照卡尔德隆的心愿来证明此遗嘱有效。当两个儿子气喘吁吁的赶到时,都被遗嘱的内容惊呆了。
卡尔德隆将所有财产都交给了小儿子帕克,一分钱都没留给自己,更不用说给大儿子了。当然,遗嘱中有一条,帕克继承财产的条件是他必须对自己尽赡养义务。最后一条就是那不可思议的条款:包括卡尔德隆本人在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再修改这份遗嘱。无论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帕克惶恐的问:”父亲,您还很健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卢克则气急败坏的喊:”你太偏心了,我比帕克能干,我也是你儿子,你竟然一分钱都不留给我!”卡尔德隆让律师们离开,然后鄙夷的对卢克说:”我为什么没有留给你财产,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希望自己变成你女秘书那样。”卢克像被打了一掌,他吃惊的说:”你都知道了?”卡尔德隆点点头:”没错。现在尽管让迈尔斯来催眠我好了,但你已经无法从我手中得到一分钱了。”他转向帕克:”孩子,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在那之后,你就明白我的苦心了。从今天起,这个混账再也不是我的儿子。”
当晚卡尔德隆的遗嘱随着各大报纸的头版全城皆知。卢克垂头丧气的搬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被帕克解雇了。帕克全面接管了卡尔德隆名下的生意。卡尔德隆过上了真正的退休生活,每天看看画,喝喝酒,过得轻松自在。虽然卡尔德隆自己的账户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但帕克对他赡养得很好。
帕克已经从卡尔德隆口中得知了迈尔斯和卢克的阴谋,他通过各种渠道向卫生部门施压,最终卫生部门取消了迈尔斯的营业执照,迈尔斯被迫又出国了。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这种平静的生活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卡尔德隆从电视上看到有报道称帕克名下的企业涉嫌非法军火生意,他忍不住把帕克叫会来询问。帕克向他保证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是商业对手的诽谤。卡尔德隆才放心,他郑重的说:”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人,记住,我们绝不碰军火和毒品这类的生意。”帕克连连点头。
虽然相信帕克的为人,但卡尔德隆心里还是不踏实,他打电话找那个私家侦探,希望他能帮自己查查看是谁在捣鬼。没想到私家侦探的侦探所已经关了,变成模特公司了。他想想两年没联系过了,也难怪,于是打听四家侦探新的联系方式,接电话的女孩说:”听说他发财了,已经住到别墅区去了。”放下电话,卡尔德隆有些茫然,两年时间,变化竟然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