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战船,官船,在火光中缓缓的沉了下去。
通闻府白日早就看好了目标所以基本上没有伤及商船,但火一旦烧起来哪里还控制的住,不少商船也受到了波及。
百姓和码头上县衙雇佣的一众打手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甚至将爆炸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百余艘蜈蚣快船从下游飞一般而来,在没有起火的地方靠岸后,手持两只铜锤的裴廷玉第一个跳了上去,看着烧透了半边天的大火,裴廷玉嘿嘿怪笑了两声。
拎着一对铜锤在先到的通闻府引领下直奔垣县南门唐军折冲营的驻地杀了过去,他竟是不等后面的士兵跟上来,只带着四五百先上岸的精甲士兵直冲唐军大营。
垣县游击将军方通正睡的安稳,猛然间被爆炸声惊醒,连忙吩咐亲兵去查看,他自己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
被他带出城来过夜的那个青楼女子吓得面无血色,光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吓得不知所措。
方通穿上衣服自己却扣不上绊甲绦,转身对那女子大吼道:“快滚过来帮老子!”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直接被他这一声大吼吓得昏了过去,方通大怒,索性将皮甲丢在一边抓起朴刀就冲了出去。
他麾下这个折冲营的士兵其实是收拢各地的降兵,郡兵,民勇之后重新整合后划分的,虽然在一起集训了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但真实的战力远不似看起来那么强大。
骤然遇袭,号角声虽然已经吹响但很多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通冲出自己大帐的时候,大营中已经乱作了一团。
他大声吩咐着让士兵们整队,可乱哄哄中命令根本就执行不下去。
方通暴怒中接连挥刀劈死了三个吓傻了乱跑的士兵,这才勉强将士兵们收拢起来。
正这个时候,之前派出去查看的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对方通报告说:“将军,码头上起了大火,有贼兵趁乱已经靠岸杀过来了。”
“谁的人马?!”
“不知!属下只看到来人尽穿黑甲,人数却不甚多,大概三五百正往大营这边冲过来。”
“三五百人也想作乱?”
方通冷笑了一声回头大喊道:“听到没有,贼兵只有三五百人你们怕个屁。”
“邓川,你现在就赶去东门大营,告诉副将李水让他带兵进县城,不要急着赶来策应。”
“这说不得是贼人声东击西之计,让他守好县城便是!”
“喏!”
那亲兵转身跑了出去,找了一匹战马骑上直奔东门方向而去。
方通刚将人马整顿好,裴廷玉带着三五百精甲士兵就已经杀了过来。
方通见对方虽然人少但士气如虹,知道这些人绝不是普通山匪水贼,但他手下的兵力是对方的三倍,他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乙团在左,丙团在右,甲团跟着我居中,品字形压过去,待我中路和敌人交手之后,两翼的人马迅速扑过去将敌人包围住,听清楚了没有!”
方通一边向前大步前行一边下令道。
他手下几个校尉应了一声,带着各自的团快速的改变阵型。
品字阵型还没有完全成型,宁军已经如一条长槊般笔直刺了过来。
“品字阵?”
冲在最前面的裴廷玉借着火光看清唐军的布置后冷笑了一声,回身对麾下士兵喊道:“唐军要包围咱们,告诉老子如何破了这品字阵型!”
“杀穿!”
一声简单而粗暴的喊声整齐响起,裴廷玉哈哈大笑道:“他娘的那唐军将领以为自己是雄阔海么,除了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谁敢拦在老子面前!”
说话间,双方的人马狠狠的撞在一起立刻就激起了一层血浪。
宁军的冲击阵型狠狠撞在唐军布置的多排横列方阵上,按理说方阵防御本是最有效的阵型,外围以长矛手和盾牌手配合,便是骑兵也不敢轻易撞在刺猬一样的方阵上。
但方通欺负裴廷玉兵少,准备以三个方阵合围对方。
但他手下这些整顿起来的折冲营士兵哪里会是身经百战的宁军精锐的对手,只片刻,唐军中路的这个团就被宁军杀穿了两层。
裴廷玉一锤将一个唐军士兵横着砸飞了出去,这一锤狠狠的擂在那士兵心口上。
砰地一声,唐军士兵的胸甲瞬间就瘪下去一个大坑,胸口往里凹陷了进去。
身子弯曲着向后倒飞,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似的。
许是太久没有如此厮杀过,裴廷玉显得格外的兴奋。
他手里的双锤一下接着一下递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挡得住他出手一锤。
唐军甲团校尉周兴海眼看着对方太凶恶有心退避,但奈何对方被他身上的校尉甲胄吸引了过来。
三两下将面前的唐军士兵划拉开,阔步朝着他这边杀了过来。
周兴海大惧,本想逃走可一想到后队将军亲自督战,心一横舞动朴刀迎着裴廷玉冲了过去,裴廷玉一看对方竟然有胆子杀过来顿时来了兴致。
他与人交手少有人敌,变态的高手虽然不少可大部分都在宁军中,平日里切磋好生的无趣,总不如战场上刀刀见血来的爽快畅快。
此时见那唐军校尉身材魁梧显然是个武艺不俗的,他顿时开心起来。
宁军士兵虽然人数比唐军折冲营的人马少了近三分之二,但这些士兵都是徐一舟麾下身经百战的齐郡子弟兵自然无惧。
齐郡精兵名闻天下,当初在清风山一战,徐一舟领兵五万埋伏大败杜伏威部下石敢当的十几万大军。
其中三千齐郡营精锐杀入敌阵,竟是硬生生将十几万江淮军杀了一个对穿。
出阵时候三千精锐只剩下七百余人,但死于这三千精锐之手的江淮军不下一万五千!
他们又怎么会将千余人的唐军折冲营士兵看在眼里?
六七条硬槊跟在裴廷玉身后,见着一人戳死一人,动作干脆利落的让人咋舌。
他们的出手速度远比唐军要快的多,两人相遇,唐军士兵才举刀齐郡精锐的长槊已经刺穿了敌人的心脏。
战场上厮杀,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谁下手狠辣无情,若是心存侥幸那便绝没有侥幸的可能。
这六七个齐郡精兵的长槊分开两边,但凡是靠近裴廷玉的唐军士兵来一个戳死一个。
裴廷玉无需顾忌左右笔直的朝着周兴海杀了过去,他杀的兴起,本以为对方是个武艺不俗的,跑动中忽然跃起来一锤砸向周兴海的头颅。
这一下极突兀,也不知道他两条腿怎么会有如此强的爆发力,这一跃竟然足有四五米的距离当头一锤擂了下去。
周兴海下意识的举刀格挡,当的一声,那朴刀竟是被直接砸成了两截,铜锤没有受到阻拦一般继续下砸,噗的一声将周兴海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
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一下子激荡出来,溅了裴廷玉一脸。
一锤砸死了周兴海,裴廷玉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如此不济你他娘的冲过来干嘛?”
他倒像是被羞辱了似的,轮动铜锤疯了一般杀了出去。
三百人一个团的唐军折冲营哪里挡得住这头疯虎,方通布置的品字阵型在裴廷玉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中路的甲团只坚持了不足十分钟就被宁军杀穿了过去,左右两翼的两个团还没来得及合围,宁军就已经杀到甲团后面去了。
“快合围!快合围!”
方通骑着战马大声呼喊着,可哪里是他想合围就能合围上的?
正大喊着,那使双锤的汉子已经到了他身前。
方通下意识的劈刀砍了下去,但见那汉子左手锤举起来当的一声将他手里朴刀震开,右手锤横着扫出去咔嚓一声将战马的两条前腿扫断。
战马疼的嘶鸣了一声扑倒在地,周兴海虎口巨震,朴刀脱手又狼狈的从战马上摔了下来,知道对方太凶狠不敢直接站起来。
忍着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想起身观察对方身形所在,脸刚抬起来就看到那一个西瓜大小的铜锤已经到了他眼睛前面。
那大锤在他瞳孔里逐渐放大,随即重重的擂在他的面门上。
噗的一声,方通的脸没了。
一张脸凹进去,什么都没了。
鼻子,嘴巴,眼睛全都消失不见,太阳穴从两边爆开,一股血箭一样射了出去。
方通的身子猛的向后一仰倒在地上,死相凄惨。
裴廷玉收锤看了他一眼,随即恶心的一哆嗦:“真他娘的丑……”
裴廷玉将垣县南门唐军折冲营击溃之后,后续的宁军已经将码头彻底控制住。
前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垣县南门便被攻破,大批黑甲精锐顺着南门杀了进去。
唐军折冲营另一个首领李水带着士兵只抵抗了半个多小时便扛不住宁军凶猛如虎的攻势,以齐郡精锐为先锋的宁军,攻打这样一座县城简直没有任何悬念。
当夜,垣县府库中的所有粮草辎重都被宁军搬上了大船,到了天亮的时候百姓们战战兢兢的拉开房门才发现,垣县已经换了主人。
徐一舟站在垣县南门的城墙上,看着这座城池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接下来要下的命令有些残忍,但想到主公还在大业城中冒着天大的风险,他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冷硬下来。
屠杀
城中所有唐军降兵和县衙官府的官员一个不剩全都被徐一舟下令砍了脑袋。
游骑和斥候已经连夜搜索了垣县方圆二十里之内,所有逃走的唐军士兵也一个不剩都被抓了回来。
一千多颗人头被斩落,南门外码头边的河水被染红了好大一片。
然后徐一舟让人贴出去告示,所有百姓二十日之内不许出城否则杀无赦。
他便是心肠再硬也做不出屠城这种事,虽然现在力求一个快字,为了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屠掉这一个县城的百姓也不算什么,可让他下这样的军令确实有些为难。
正在他看着城中那些百姓心情有些矛盾的时候,却见一员大将带着上千甲士进入城中,从南街开始杀起,城中三千余百姓竟是被杀了个干净。
不多时,浑身是血的伍天锡缓步走上城墙,抱拳对徐一舟说道:“末将擅自下令屠城,触犯了军律请军师责罚!”
徐一舟嘴角挑了挑,转过身子一言不发。
“非常时期……这件事你可以日后自己向主公解释。”
过了很久,徐一舟缓缓的说道:“传我军令,自即日起由伍天锡为先锋将军,裴廷玉调回中军听令。”
伍天锡眼神一亮,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切为了主公。
徐一舟看向城门外的大河,长叹了一声。
“这便是战争!”
自这天起,沿河而上的宁军先锋军,一路上遇到的船只,无论渔船官船一律屠尽,自垣县至河东郡,杀人逾万。
黄河下游,日日可见浮尸。
沿河两岸,唐军堡寨营地尽数被屠灭。
也正是因为这一路上的血腥暴力,日后伍天锡得了一个人屠的称号。
当宁军先锋军进入河东郡之后,看着前面那座大城伍天锡默然而立。
想到垣县屠城那日之前,军师曾找自己单独谈话的内容伍天锡就不得不摇头苦笑。
“我乃三军之帅,屠城之令若是出自我口,便恶了整个宁军之名……”
“若出自你手,只恶了你一人之名……他日主公面前,我自然会谢罪。”
军师的话犹然在耳,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日后会被多少人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