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古礼 ,娶亲要有三书六礼,缺一不可。三书即聘书、礼书、迎书;六礼涵盖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每一步皆有定式,深植世人心中,视作婚姻庄重之证。
然而白老爷却偏生采用了这种集会地形式,将招亲者全部聚在一起,这样一来,便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些来提亲的人中,有的混迹庙堂,有的富甲一方,只是听说阖州城里大名鼎鼎的白氏一族要为自家小姐选婿,便马不停蹄的奔了过来。
谁想到了现场以后,却是惊讶的发现,白府的门口,早就挤满了人,同行的车辕,简直堪比一家小型的驿站。
一时间喧声大作,吵嚷纷飞。
有几人本就认识,相互之间稍微一问,便即知道了,原来今日白府门前聚拢的许多人,竟然都是为了‘白大小姐’来的,既然了解了情况,众人于是忍不住又想:“这白老爷也是一方名流,怎地这般不识礼数,婚姻乃是两家人的事,他却为何招了这么多人来?难不成把自家闺女当成了应季的白菜,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了买主,公开叫卖么?”
虽心中腹诽,但众人顾及颜面,既已前来,便打算以留下,看看白老爷究竟有何打算。
白老爷为人处世极为周到,不论提亲者身份如何,皆殷勤款待,礼数周全,言辞间却不露丝毫口风。
男宾们心中虽有疑虑,却也只能安稳落座。他们虽表面沉默,内心却早已掀起波澜,暗自揣测着白老爷的意图。
直到董将军这时问出此话,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白老爷这个东道主,听他到底作何安排。
只见他身姿挺拔,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承蒙诸位拨冗莅临,实乃白某之荣幸,今见台下诸位风华正茂,英姿勃发,白某不禁回想起少年之时。
“我初入官场时,不过是个无名小吏,幸得数位前辈不吝提点,我亦不敢懈怠,数载砥砺,方在官场渐有立身之地,此乃其一。”
他微微仰头,似在回忆往昔峥嵘,又接着道:“于公门之外,我亦深知独木难支,欲成就大事,需得众人携手。故而广结善缘,汇聚各方贤能,与士绅筹谋兴盛之略,同商户探寻生财之道。久而久之,在这坊间也算是积攒下些声望,此为其二。”
说到这儿,白老爷话语稍歇,目光循着厅中一角的光亮悠悠滑落,不知不觉间柔和下来。
“至于这其三,我唯有一女,自年幼起,便悉心栽培,延请名师,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盼她腹有才华、心有沟壑。所幸小女聪慧伶俐,未负所望,虽有时活泼俏皮,却也懂得大体,为人父者,唯愿她余生安稳,得一良人相伴。“
“今日这场选婿宴,既承载着我对女儿的期许,也是给天下才俊与白家牵线、共结秦晋之好的契机。盼能借诸位慧眼,为爱女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事关小女终身,还望诸位多多费神,白某在此先行谢过了。”
董将军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老兄莫非要搞选举招亲?那也好办,比文还是比武?比文我老董不行,若比武,嘿嘿,可就有好戏看了。”
说着,他微微扬起下巴,扫描众人。
“董某自认书读的不济,武功却属当世一流。不是我自夸,凭我这把子力气,这身块头,就算你牵来一只豹子,我也敢跟他搏上一搏。诸位若是晓得事理,不妨先行躲了,否则待会儿比斗起来,老董眼里认得你们,下手却不容情。”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高声回应:“姓董的好不害臊。人家白爷招的是年轻后生,你儿子不吭声,你一个当爹的凑什么热闹。”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董将军并不生气,笑着嚷道:“你懂什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乐意替儿子打前锋,白爷都没的不许,要你多管闲事。”
“哈哈,难怪都说你麾下白旗军纪律松懈,匪气重,原来是你这个领头的带的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愈发热烈。
见场面喧闹不已,白老爷优雅地摆了摆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诸位稍安勿躁,白某并无比武选婿之意。在座诸位皆是体面人,不少还是同僚,伤了谁都不好。况且,招亲本是喜事,不必动武。”
“不比武,那是比文?” 董超瞪大双眼,目光如炬,紧盯着白老爷追问。
“非也,文无第一,比文采难以分出高下。” 白老爷微微摇头,神色平静。
“文也不比,武也不比,那比什么?难不成比谁嗓门大?” 董将军翻了个白眼,满脸疑惑。
“我看行,老董嗓门儿最大,讲起话来跟打雷似的,若比这个,他肯定能得第一。” 人群中有人笑着打趣。
“呵呵,诸位说笑了。” 白老爷轻轻一笑,接过话茬,“今日之要,既不比诗词歌赋,也不比拳脚功夫,关键在于一个‘缘’字。”
“哦?” 众人面露疑惑,面面相觑。
白老爷耐心解释道:“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今日这般安排,正是此意。”
说罢,他抬手指向门口,郑重道:“诸君听好,待会儿小女会从门外进来,届时,各位不必避嫌,可大胆打量。若小女有幸得到哪位公子青睐,还请公子及家中长辈留下,稍后另有安排。若哪位公子看不上小女,当庭离去即可,白某仍将其视为好友嘉宾,绝无二话。”
“嗨,说了半天,还是要等见面才知道,白兄何必卖这么的关子,早点说不就好了。” 董将军大声嚷嚷道。
“呵呵,董兄心急,一句接一句,我想插句话都难。” 白老爷摇头轻笑。
“唔。” 董将军恍觉失态,当下略有歉意的拱了拱手,“部队带兵习惯了,我之前那些话,都是跟你闹着玩的,白兄别介意。”
“哪里的话。” 白老爷大度地摆摆手,一指董超身旁,“对了,董兄身旁这位可是令郎?快给白某介绍介绍。”
“正是我儿子。” 董超面露喜色,一把拉过身旁那个略显拘谨的男青年。
“承龙,这位是白爷,当年我与他一同投身军旅,曾在一个锅里吃饭,论辈分,你该称他一声白世叔。”
“见过白世叔。” 那青年涨红了脸,微微点头,侧身向白爷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局促之态尽显。
“嗯,果然一表人才,恭喜董兄,后继有人啊。”
白老爷眼光何等老辣,只粗略打量一番,便看出这董承龙外表虽中规中矩,但言谈间却透着几分木讷。这般老实过头的性子,自然难以入他的眼。不过,看在与老战友的情分上,他嘴上还是送上了恭维之语。
“哈哈,白兄不必夸赞。” 董将军直言不讳,“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我家孩儿生性憨直,头脑简单,根本不是从军的料。题诗作画、经营生意,更是一窍不通。但不管他怎样,始终是我董超的儿子。别人如何看他我管不着,我自己可不会小瞧他。”
董将军心直口快,这番大实话,反倒让白老爷有些尴尬,顺着说不是,反驳也不是,只能干笑两声。
“说起来,你家闺女长这么大,我也只见过一面,还是在她周岁时,尊夫人抱着她,就像猫儿一样大。一晃十八年过去了,也不知我这侄女如今出落得如何了。” 董将军感慨道。
“别提了,都让我惯坏了。” 白老爷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