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谁是鬼?鬼在哪?太可怕?
(三)
感觉过了好久,两者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如果有旁人在的话,还真分不出谁是人,谁是鬼。这时,张成缘站了起来,那白大卦正欲上去扶一把,被他一往后退逮了个空。”孙儿啊——你别怕,我是你——爷爷啊!”张成缘看着他说话,恐怖感全部没有了,只感觉到好笑:”你是我爷爷?你看起才多大啊,占我便宜是不?”说着想捡地上的石块向白大卦扔去。你看,这人胆子大了连鬼都不怕,还怕死?”唉,你爹叫张赋宝,前年死于肺癌,你奶奶死得早,那时你才5岁。”白大卦很是哀伤的说到。张成缘听了,把握在手里的石块又扔到了地上,”是啊,这说得不差半点啊……难不成真是我爷爷?”张成缘看着这刚刚还吓得他半死不活的”鬼”突然来了点负罪感。他一直没有见到过爷爷,听爸爸和奶奶提起过,说是死得早,在地主家当管家,没有什么印像。但看着眼前这只年轻的”鬼”,怎么也联想不到是自己的爷爷。”我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也没有做到当儿子的义务,我活该哦,我……”说着说着,白大卦哭了起来,像是有好多好多话留在心中、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沉封于昨天一样。张成缘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慢慢的心软了,要真是自己的爷爷,那刚刚想拿石块扔他的行为,就是大逆不道啊!
”你有什么就给我说嘛,就当我是个朋友,反正我现在也是无家可归,过得也不人不鬼的。”张成缘示意白大卦在石敦上坐下,愿意听他慢慢摆。白大卦心领神会的飘了过去,完全没有任何恐怖的样子,一切都很正常了。
白大卦整理了下思绪,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开了:白龙院确实是光绪末年一个叫王皋的大商人买下的私人宅邸,就是前面说的王老爷。王老爷的儿子死得早,直到民国末期,剩下个败家孙子王维忠,他天天就是仗着自家有钱,不是下赌馆就是泡妓院,活生生的纨绔子弟。这王家的家业就一天天的败了下去,后来王老爷死了,家业没有人继承,这败家孙子也绝对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把偌大的产业卖给了当时的民国政府,自己只留了这片私人宅邸。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共产党打到了这里,国民党仓慌逃窜,这私人宅邸就变成了共产党的临时办公处。一半留下办公用,一半留下王维忠住,对这个地主算是仁至意尽了。那个时候,王维忠也已经是快40岁了,还好当时家产卖光了,留下了大宅邸没有卖,要不然凭他这样子,不饿死也得露宿街头冷死。
王维忠守着大宅邸过日子,这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建国后,政府觉得在解放战争时期王家有功,就没有把宅邸收归国有,看他没有娶妻生子,为了下半生的生活着想,还破天荒的为王维忠请来了下人。这时就轮到了张成缘的爷爷,就是这个白大卦出场了。
白大卦叫张生德,来到王家的时候才13岁。那个时候,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很多地区甚至还是过着原来的生活,这王家还算是城里人了,但是农村就惨了。这张生德就是从农村逃难出来的,结果这逃难来的张生德就被王维忠看上了。王维忠看上张生德,一是因为自己无子嗣,看着这孩子还有个寄托,特别是人的年龄越大,这种想法就越深。二是张生德也确实机灵,这家里的什么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偌大的宅邸两个人住也不会感觉太孤独。三是因为王维忠年轻的时候,做过的荒唐事情太多,经过了这么多年也学会了不少做人的道理,想为自己赎点罪过吧,爱心泛滥的想将自己余生都付出给这个孩子。
待国家一切都似步入了正轨,期间发生的事情对于像王维忠这样的人来说倒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只是这小管家张生德一晃也是22岁的小伙子了,王维忠为他说媒娶了农村的一个姑娘。那个时候城里人结婚就不兴什么媒妁之言这样的古人礼节了,但王家和农村姑娘家不一样,还是兴这一套,就这样敲敲打打的给张生德把媳妇娶了回来,这喝着敬茶的时候,王维忠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好,好!”这么多年,他已经把张生德当自己的儿子看了。这张生德结了婚还是住在王家,为了报恩对王维忠是细心照顾,让他倍感兴慰,这十几年的付出没有打水漂,只是张生德觉得自己都结了婚再当”下人”不合适,这点王维忠也看出来了。
一家人时间久了难免出现矛盾,毕竟张生德还是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王维忠,再加上张生德和王维忠也始终逃不过一个”上下”关系,同时,这王老爷上了年纪话也多,久而久之的张生德感觉一直这样在王家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老婆虽然来自农村,但思想还是比较先进,一直鼓励张生德到外边去发展,看能不能托人进个工厂当工人什么的。这话给王老爷说了,王老爷坐在内屋只是一个劲的叹气,”唉,这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啊,这样吧,你们给我生个孙子,我带着孙子有个盼头,你们实在要想出去,我也不拦。”张生德也拿不定主意,便顺势的应了下来。回到厢房与老婆商量着,老婆觉得不妥,但也不能一口回绝老爷子,便对张生德说道:”这样吧,你给老爷子说,我们出去还是要回来的,也舍不得他老人家,生了孩子就往回带,再说我们也走不到多远,还是可以经常回来的……。”
张生德像个传话筒,就这样又跑到王老爷处把媳妇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王老爷,王老爷明白媳妇的心思,便拉着张生德说道:”你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带你跟亲生的没有区别,本希望你能留在老宅,将来我去了你也有个地方住,但现在你执意要听媳妇的话我也不拦你,这样吧,我就立个书面的东西,你就成我王维忠的儿子吧,你生了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儿了,好让我有个后,这老宅也是你继承下去,只是时常回来看看我就行,看看我就行……。”王老爷说到后面,哽咽的把声音压得只能自己听得见。张生德也哭红了眼,把王老爷扶上了床,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媳妇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当晚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王老爷、张生德、媳妇三人聚在一起,王老爷写了契约,张生德正式成为他的儿子了,之后,张生德两口子暂时告别了王家。
两年后,在外面混得灰头土脸的张生德接到一封家书,王老爷病重!当下便和媳妇商量着回去看看,这时他们已经有个儿子了。媳妇死活不回去,现在虽然混得不咋样,但也不是”下人”啊,这心结儿媳妇一直没有解开。媳妇不管,可张生德不能不管啊,当天便就整理了行李回了老宅。
回到老宅,王老爷看到他,不仅没有骂他这两年没有回来看过自己一眼,反而还很热情的看着这个儿子,生怕他又走了。张生德看到偌大的一个庭院,就一个老人孤独的住着,有的地方脏了、生灰了都没有人打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样。”儿啊,爹就盼着你能回来看看我,想你们啊……,我想你们啊……”王老爷躺在床上,张生德小心的给他喂着药。”我的孙儿呢?没有回来啊?”王老爷喝了一口药,像个孩子似的问着张生德。”没…没…我们俩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张生德躲闪的说完,便起身给王老爷擦试身子。”哎,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哦……,也罢,我看到你回来就好了,这病我要熬过去,我要等着抱孙子勒。”说完王老爷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的中国,农村人民公社化运动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张生德虽然没有如愿进入工厂,但在火热的社会中也找到了发挥的余地。就这样,张生德隔三差五的回老宅看看王老爷,儿媳妇和儿子就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了。每次回去,王老爷就是催他赶快给自己生个孙子。张生德总说:”不急,不急,现在国家正在发展,不要想这些个人事情。”王老爷一天宅居大院,哪管它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啊,再说老宅这地区在民国还算是”主城区”范围,但到60年代就基本上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
(四)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年,一辈子没有碰上过好日子的张生德迎来了更为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这个时候谁要是说错一句话,那就是逆天,要死人的,严重的是,死还不是死一个……。
也不知道张生德一家得罪了谁,有人告发他和地主有往来,有严重的”走资派”嫌疑。活了快三十年了,不算经过大风大浪,独木桥总算也走了不少,这还头一次听闻”走资派”一词。这张生德刚想反驳,便被一棍子打倒在地。这打久了就承认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嗯啦,嗯啦……。”
就这样,张生德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就把自己的”罪状”如实的向人民交待了出来。可怜的是那王老爷啊,一把年纪了,被人堵在老宅打得个半死不说,还经常遭拉出来游街,被人扔烂菜叶,哭都哭不出来了……。让王老爷气的不是自己被人打,被人扔菜叶,而是他的”儿子”张生德,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后来站在了”审判者”的立场,想起想起就审着他!唉,谁能说得清那个时代的世道?
王老爷快死了,临死前想再见一次张生德。张生德也应邀来到了破败不堪的老宅,看到躺在床上的王老爷,连铺盖都没有一床像样的,就一张破布盖在身上御寒,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房梁,昏暗的屋里连一根蜡烛都没有点上,就靠房顶上一处破洞将外面的光线倾斜的照进屋内,一双手就像停尸般的放在身体两侧,身子骨都被人打残了,动弹不得!
”逆子啊……,逆子……”王老爷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我倒不是什么逆子,你是真地主这倒不假!”你看那时是什么世道,这人变成鬼还得有七分怕,要是鬼变成人就真是十分凶了!王老爷试着移动身子,见不行便将头偏向张生德。”我对你不薄啊,你不仅不知道报恩,现在还加害于我,你于心何忍啊……,”张生德不知道自己理亏在哪里,便说道:”你是纨绔子弟不假吧?你是这远近闻名的地主不假吧?我13岁到你这里当下人不假吧?你仗着自己是地主与我立契约,要我为你传宗接代这也不假吧!你们这些人,就是把劳苦大众不当人的剥削,到死了都还嘴硬!”王老爷顿时无语了,倒不是他说自己是地主,而是自己摊上这么个白眼狼,死也死不冥目啊,还好他知道这人已经疯癫了,听了这话还不至于一下急火攻心。”好,好,我今天把你叫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这就是报应,这是我的报应。”王老爷说着说着,从他眼角里淌出了眼泪,看起来很是凄凉。”你说的那纸契约你一样没有实现啊,你名义上是我儿子,但回来看过我几次?你说的给我抱孙子,我到现在快死了也没有见到过,你还好意思提出来?”王老爷现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那个”孙子”了,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好吧,见你也快不行了,能在临死之前向人民交待出罪行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张生德转身将倒在地上的一把椅子拉起来,擦了两下灰层便一屁股坐在上面继续说道:”当年我离开老宅没有多久,就和媳妇生了个儿子,我一直没有给你说,一来是怕你想多了,二来是媳妇坚决不同意,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过继这样的事情,再者,我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你就把我儿子拿去?”张生德说着这话时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眼前这老头完全和自己没有任何一点感情,甚至是相识过一样。听完这话,王老爷这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双手硬撑着上身,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能清楚看到他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恨,青筋一股一股的在太阳穴的位置冒了出来,那样子真像是想一口把眼前这个孽畜给生吞活剥了……。张生德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他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你这个畜牲,你说这话还是人说的吗?当年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早就被饿死在外面了,我王维忠哪一点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从你一进宅就没有把你当下人看过,你现在倒还……。”王老爷用这最后的力气将右手按着胸口说道:”我……,我……,我就是……,养条狗也比你……强啊!”说完这话,只见他一头栽倒在床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王老爷就这样死了,带着近乎绝望的悲愤而去,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人有时候真的连畜牲都不如。说到这里,白大褂长吁了一口气,变成了鬼之后才为自己当年的错事后悔不已。
张成缘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害怕了,他坐在石墩上,对着眼前这个看起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鬼”既有点怜悯、又有点好笑、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唾弃。”孙儿啊,我知道自己错了,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我不想在这里游荡,你把我带走吧,只有你能帮我了……。”说着说着白大褂哭丧着脸朝他飘了过去,虽说
不害怕,但毕竟人鬼殊途,这心中还是不免有点阴影。”你别过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张成缘边说边往后退。白大褂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赶忙的停止了前行。”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里,那王老爷去哪里啦?未必他就顺利投胎了,而你就恶有恶报的当了个游魂野鬼?”白大褂叹了一声”唉!”,这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说漏了。
(五)
王老爷死后,这大宅子就成了”临时革委会”的办公地点。张生德一群人就在这里”办公”,可是在这里”办公”的人都说在晚上能听得见房间里有叹气声,而且一次比一次听得清楚。这可是邪得很的事情了,在那个”破四旧”的疯狂年代里,这是与之背道而驰的事情———宣扬封建迷信!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怕啊!毕竟这里死过人的,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大家都商议着搬离此地。
这张生德更是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中见到王老爷满脸是血的向自己扑来,然后一把将自己撕碎,甚是恐怖。”不得了,不得了,这王老爷变成厉鬼来索命来了。”想到这里,张生德赶紧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送回了娘家,然后再回到大宅,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又是烧香又是拜佛。不管用,王老爷怎么死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这活着没有力气扇他的耳巴子,死了难道还不能”活过来”吓吓他?
一段时间搞得张生德回不过气来,这王老爷也不现个面,就在梦里骚扰他,更奇怪的是在大白天的时候,张生德总会在耳边清楚的听见”呜、唉、呜”等怪异的叹气声和哭声,等自己回过神来,看周围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就知道这又是王老爷来了……,如此下去,这还真得给逼疯!
后来张生德私自找到了当地一个被下放到”牛棚”的术士,这术士经常在街上靠给人算命看相为生。运动一开始就被打倒了,人都懵了不少,天天戴着顶高帽子被人拉着游街,帽子上写着”蛊惑造谣犯。”
张生德来到”牛棚”一把拉过正在”背书”的术士小声说道:”听说你还有点抓鬼的本事?”那术士茫然的盯着张生德。”这样,我现在找你帮个忙……”张生德说着说着就把术士拉到了一边。听完张生德的话之后,术士似乎明白了过来,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张生德慢慢的说道:”我帮了你,你不会反过来整我吧。”“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整你?这样,你如果当真帮得了我,我还能帮你求下情。”术士一看张生德的样子就知道麻烦不小,而且自己也是身陷囹圄,早就有了脱生的想法,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术士对张生德说到:”你这是冤魂缠身,不管你跑到哪里他都能把你找到!”术士自从被关进”牛棚”之后人就像傻了一样,今天一说到自己的老本行便眉飞色舞的谈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知音。”你看你是不是和这只鬼有什么剪不断的联系?如果有的话就赶紧的一了白了,冤魂的能量是一天比一天强,总有一天会现形的。当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那你就离死不远了。”术士说到这里,只见张生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想着什么。术士是搞这一行的,总能从受托者的言谈举止之间看出问题的所在,于是术士便走到张生德的身旁,用手捂着他的一只耳朵轻轻的交待了起来……。
张生德听完术士的话准备一番,便于当晚回到老宅,在王老爷生前住的房间里将当年签的那纸契约翻了出来,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灰烬。突然,门外狂风大作,风吹得门窗啪啪作响,张生德一见此情况赶紧的退到了床边,慌张的将兜里的红绳绑在了床头和床尾处,合着床的形状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框框,然后趁乱将烧成灰烬的契约从地上一把抓起来扔在了床上。这时,风越吹越大,像是要把整间屋子掀翻似的,见此情景,张生德吓得赶紧的又朝离床不远的墙边靠过去,眼睛恐惧的盯着门的方向。
这破败不堪的房子,门窗本来就不严实,经过这么大的风一吹,那扇门早就被吹翻了,就这样歪斜的倒在进门口处。借着从外面透进屋的光线,张生德看到一个白白的、倦缩成一团的影子,慢慢的朝着床的方向移动着。他揉了揉眼睛,这次看清楚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倦缩着身躯,头已经完全的埋在了胸口处,靠着四肢在地上慢慢的爬着,不时的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喝、喝”声,那趴在地上的正是已经死去的王老爷。
张生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王老爷正是朝那张床爬去,他想干什么?他是想找回那张被烧掉的契约!
王老爷在地上就这样慢慢的爬着,外面风吹得更急了,时不时的传来惊人的雷鸣声。他看上去很是吃力,渐渐的来到了床脚边:他抬起了头,眼中渗着血。缓缓的伸直了腰,伴随着”喀、喀”的声音,听着像是骨头分裂的声音,一只泛白的右手伸了出来搭在床面上,支撑着整个身体,这正是他生前睡过的床。
”不急,不急,还没有到时候……”吓得躲在一边的张生德心中不断的念到。这时王老爷已经爬到了床上,他上身前倾的跪在上面,将散落在床上的灰烬捧在手中,慢慢的将头偏向张生德方向,那双眼的血像是清泉从泉眼流出似的,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生德,那可怕的哭声响彻整间房屋。王老爷无意识的将捧在手中的灰烬丢弃,又移动着身体朝张生德这边过来了……。
厉鬼,王老爷已经成了厉鬼,这得有多大的不甘心啊,阴魂不散!那术士确实不是混饭吃的人,只见这王老爷鬼哭似的在床上打着转,怎么也走不下床。原来是那术士给张生德的红绳起了作用,把王老爷给困在了里面。张生德一见时机一到,便压着心中强烈的恐惧感快步走上前,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袋狗血一把洒在王老爷身上,只见王老爷双手在空中乱刨着,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在他身上冒出了青烟,那惨样比当人的时候还悲催。时候到了,张生德拿出一张符咒,迅速的贴在了王老爷的额头上。王老爷的身子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化成了一股袅袅炊烟四散的飘开了。
一切停了下来,一切又都静了下来,张生德一下子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这王老爷可真够惨的了,活着的时候被气死,死了的时候又被打散,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哎,你可真够绝的啊……”张成缘边摇头边说到,只不过一看到白大褂那无辜加哀伤的眼神,话锋又一转:”话又说回来,那个节骨眼了,你不把它打散,那就只有等它把你给办了,也罢、也罢、谁叫你是我爷爷呢?”白大褂一听完这话心情就好多了。张成缘对眼前这只鬼总有一点鄙视的意思,虽然他嘴里说出了爷爷两个字。
俗话说得好,因果循环、这善者有善终、恶人当有恶报。就在张生德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却再次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又有人告发他与”牛鬼色神”有往来,他从一个审判者的角色又转回到了被审判者。这”牛鬼蛇神“不是别人,正是帮他解决了问题的那个术士。
张生德这次可没有办法了,那术士被人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了,不交待点问题出来,还真会被活活打死。这张生德也是活该哦,他天天被人拉出来批斗,戴着顶高帽子,敲锣打鼓的让大家看他这个活死人。
这天张生德被”批斗”完后,又被几个人拖出来,围着打了半天。完事儿后那群人扬长而去,在那个年代打死人的事情经常发生,特别是对于这种被列为”黑五类”的人来说,更像是打条狗一样,死在路边都没有人管。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冬天黑得早,又冷。张生德就这样像只死狗似的倦缩在路边,嘴角的血顺着右脸颊流淌着。他不敢回家啊,这回了家,说不定连老婆和孩子都会被牵扯进来。不知不觉眼眶里滚出了点点泪花,他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试了下眼角,拖着被打残的身躯,晃晃悠悠的朝着老宅方向走去。”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张生德边走、边哭、边念着。合着这么久了,这里才是自己的归宿,讽刺啊,讽刺!
(结)
老宅的门牌”白龙院”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早已被风霜退祛了光滑。门牌上厚厚的灰尘和斑驳的裂纹印证了其多舛的命运,同时也是像在控诉着这个是非不分的魔鬼年代。
张生德再也没有起得来了,和当初王老爷一样,像个活死人般的躺在床板上,这一切正是当年画面的重现,他就这样安静的死在了老宅,没有一个人知道。
”哪你就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里晃荡?不是有轮回,有投胎一说嘛,怎么你不去投胎?”张成缘觉得这鬼也真的挺可怜的,活着的时候没有赶上过好日子,这死了还找不到来生,一直就这样晃荡着,比当初被打散了的王老爷更凄惨一点。白大褂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唉,也怪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这张生德还真是这样,他听了那术士的话,将王老爷不由分说的给打散了,但是术士并没有来过老宅,他哪里知道其实在老宅里到处都栽种着柳树,这柳树有着镇魂的作用,鬼魂是走不出去的,而且在这里能量也会慢慢的减弱直至消失。呵呵,如果当时张生德能离开这里、能走远点儿的话,这王老爷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哦,结果你死了后就一直没有能走得出这老宅,就这样在这里游荡了这么多年!”张成缘弄明白了。”是啊,这投胎的鬼要有名有份,我一游魂野鬼是没有资格的,没被人打散都算不错了。”说到这里白大褂又快哭了。”我只有给你托梦,你是我的孙儿,只有你将我带出大宅,找个好点的地方立个坟琢,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如果你还不来的话,我就也快灰飞烟灭了。”
”唉,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爷爷,你投不了胎,也把我烦得不行。”张成缘说着便示意白大褂要自己怎么做才能将它带走。白大褂心领神会,便指着庭院里的一株柳树,”你看到没有,你将柳树枝摘下来编个小筐,然后我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你,你就写下来放在筐里。”张成缘就照着白大褂说的做着,一切准备就绪。”现在你将地上没烧完的冥纸又捡起来烧,记得要一路走一路扔,直到走出大宅院即可。”白大褂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再像刚开始出来时那样吓死个人,甚至还能看到他会心的笑容,这也绝不是开始时那种恐怖的笑。
”开路啦!爷爷,你一路走好!爷爷,你一路走好!”张成缘最后按着白大褂的说法,一路走,一路将冥纸撒向道路两旁,嘴里不时的念着这句话,这是白大褂告诉他的,这是要让其它”鬼”知道,他张生德是有后人送终的,这样才能顺利的去投胎,这就是所谓的名正言顺!……。
从此,这园林再也没有人来过,至于后来这故事是怎么样传出来的,那就得问村民王全了。
一
关修明在腐朽的时候还希望自己会不朽,他画了一辈子的死亡,最后自己也变成了一幅面……
关修明从小就被叫作”外星人”,因为他两眼之间的距离比止常人要远,这直接导致他看到的东西和止常人不一样,他看到的空间有点扭曲。但是最不可思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做了一份他最不可能做的工作
作画。
小时候,小朋友拿起他的一幅画称赞他,说他画的大胖子真像,这时候,关修明就知道了他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画的是一个苗条的人。于是他不可遏制地迷上了绘画,可他的画都有一股怪怪的感觉,这致使他考了好多年L美术学校都没考上。直到有一次,他画了一幅《少女的死亡》,”艺惊四座”,光怪陆离的笔法加上死亡的震撼,让他获得了L美术学校的破格录取通知书。
可是最后他并没有毕业,因为他所有的绘画都不符合”要求”,于是他决然地离开了校园。这个L美校肄业生开始专心创作油画,而他的画作永远只有一个主题一死亡。
他在北京混了好多年,逐渐在圈内有了一点名气,但是并没有可观的收入。他是一个怪才,这是别人对他的称呼。
前一阵子,关修明的一个画家朋友自杀了,用画笔穿透了自己的喉咙。关修明去了他家,发现了满屋子的画。这倒没什么,但是所有的画都表现了同一个内容,一个没有脸的女人。传说中这位画家朋友在死前的一个星期,中了邪似的不停地画着同一幅画,昼夜不息。大家都说他疯了,关修明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关修明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同一件事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二
关修明一直在创作死亡油画。但是在一个画家没有真正出名的时候,他的画作是卖不出好价钱的。他的画作阴暗晦涩,注定与出版无缘,而在国内办画展更是难上加难。这样最赚钱的几条路都堵死了,关修明只好偶尔画几幅行画(临摹为主的商业画作)换点颜料钱和饭钱。画行画毁眼又毁手,这种无奈只有关修明自己知道。当然,他也会把自己的面作挂到宋庄(北京通州区宋庄画家村),等老外来”临幸”。
关修明玩命地作画,其实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那就是他认为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去。因为很多时候,当他起床时,他会发现自己身在陌生之地,于是他拍拍屁股逆着朝阳往家走。每当夜幕降临,他都感觉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就是这种死亡临近的危机感,促使他珍惜每一分钟去作画。
就在那位画家朋友自杀后的一个星期,出了一件怪事。关修明发现他起床时是躺在自己床上的,但是身边多出一份素描
画中是一个女人,一个几乎只有脸的女人。之后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关修明像中了符咒似的,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的脸,他画了一幅又一幅女人的脸,一幅比一幅阴森。他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但是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在哪儿见过。关修明看着那女人恶狠狠的眼神,不寒而栗。他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但是这种死亡的快感让他兴奋莫名,于是他更疯狂地画脸,恶性循环。
关修明停下几乎是抽筋了的画笔,惊恐地向四周环望,他看见屋里有无数的”脸”,无数凶狠的眼在盯着他,一阵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怎么画了这么多人脸!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无数的目光,开门要走,这时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笑了一声,回头看,什么人也没有。他向门外跨出一步,听到背后响起一群人的笑声。关修明猛地回头,他看见他画的所有的脸都挤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他愣了,怎么回事?这时门突然关上了。关修明这才注意到,那些脸趁他发愣的时候,偷偷地溜到了他的背后,锁死了退路。关修明恐惧地扯着门把手,要开门逃走。但这时无数的脸都从画布上飞了下来,张开无数的血色大口扑向了他。关修明在嘈杂的咀嚼声中绝望地抽动着……
关修明一下子惊醒了,原来他画了一半就累得睡着了。关修明畅快地发现,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但是,当他看向四周的时候,他傻了:屋里满满当当地全是女人的脸,无数凶恶的眼睛在盯着他。这是真的,他的确画了一屋子的人脸。
想到刚才那个梦,关修明全身发痒。他赶紧起身,要离开这个房间。他打开房门,后面并没有诡异的笑声,他安心了,刚才果然是梦。他迈出门去,但是眼前的情景让他瞳孔放大。他看见自己又走进了刚才的房间。这房间里满满地都是画着人脸的画。怎么又回来了?关修明心里惊慌急躁。他又奔向房门,夺门而去,但是他再一次回到了刚才的房间,一模一样。他想回头,背后却只有墙壁,于是他只好再开门……无数次”跑出门”后,他发现每个房间并不是完全一样。其实,每个房间都比上一个房间里多出一幅画,一幅面着人脸的画。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那些脸太多了,多得他呼吸困难。他总是希望门后的那个房间能比这个多出点空间,让他呼吸。可是,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关修明被挤在无数的脸中,直到胸膛再也不能起伏……
关修明被憋醒了。他睡着了,正被倒下的画板压着,呼吸困难。这时,关修明揉揉眼睛,他不敢确定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但他看到了满屋子的脸,他确实画了一屋子的脸。确实?关修明现在有点不相信自己。但不管现在是不是在梦里,那些眼睛都让他发疯。他再次去开门(为什么说再次?),关修明有点思维混乱,他的手有些抖。因为他怕再出现什么怪事,他怕再被梦魇进去。门开了,背后没有笑声,眼前是晴朗的星空。
三
关修明走在夜空下,不停地吸烟。他神经敏感地注意着周围,唯恐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情,最后发现还是在梦中。半包烟吸进去了,没发生什么,关修明稍微安心了些。他一摸兜,发现了一张地下摇滚演唱会的票,这是前几天一个圈里的朋友送他的。当时那位朋友还向他介绍这支亡灵摇滚乐队,他说这支摇滚团队真的很不一股,他们创造出的音乐让人恐惧,是真真的死亡金属。关修明当时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对死亡感受得多了,已经麻木了。而这场演唱会正好是今晚。关修明现在”无家可归”,于是他决定去看看。
演唱会是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里举行的。关修明本来以为会很无聊。可是在地下停车场里看到第一眼,就把他镇住了。他看到,台上一个女主唱,声嘶力竭地演唱着,音乐里充斥着无旋律的爬音阶,还有吉他手疯狂的反弹和弦。这都很正常,金属音乐基本都这样,但诡异的是,台下的观众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听,没有人乱动、喊叫,这太不正常了!这不是古典音乐会,摇滚音乐会他去过不少,从没有这么安静的观众。他注意到台下的观众都好像在微微地颤抖。
关修明真的被镇住了!在这样压抑的空间里,这样恐怖的音乐下,这样诡异的灯光中,这样怪异的观众内,关修明真实地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但当他仔细看女主唱的时候,感到的已经不是恐惧那么简单了。他感到的是混乱、惊恐、抽离、不真实。因为那女主唱的脸,正是他画了一个多星期的那张脸!
现在关修明强烈地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但是周围如此多的清晰的脸,让他觉得这不是梦。梦中你是看不清别人的脸的,更别说这么多陌生的脸。音乐送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恐惧感,关修明感觉灵魂在颤抖。
他脑袋里一片狼藉,他吐了,恐惧和眩晕让他呕吐。旁边的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背:”第一次来吧?下次再来你就不会吐了,都是这样。”关修明起身的时候,那人已经又进入胆战心惊的聆听之中了。他看见那人双眼允血。
音乐停止了,人们都疯了,整个地下停车场都炸开锅了。台下的观众都极度亢奋,应该说已经癫狂了。他们穷嘶猛喊,又蹦又跳,好像一群死尸突然获得了生命,疯狂的生命!如果现在一个外人走进来,准会以为这是精神病院在开联欢会。但是身在其中的人都有着美妙的感觉,是那种死后重生股的快感,关修明也是一样。他不知不觉也陷入到这集体无意识中。
四
关修明怀着这种奇妙的感觉,跟从人流一起出了地下停车场,他甚至已经忘了脸的事了。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头。关修明回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看见了那张脸。
关修明仔细看,这张脸并不是在画上,而是在一个肉乎乎的头上,这人正是亡灵乐队的女主唱。关修明感觉这张脸的确长得和他的画很像,但是眼神不同。眼神不同那么一切就都不同,女主唱的眼神很妖媚。
”你好。”关修明有些不解。
”你家在哪儿?”
”嗯?”关修明有些惊讶。
”我问你家在哪儿?”女主唱很干脆。
”在×××××。”关修明鬼使神差地说。
女主唱二话不说就拉着关修明骑上了摩托,风驰电掣地向他家的方向驶去。关修明更糊涂了,他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他们认识?这张脸的确有些熟悉,但是他已经想了一个多星期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关修明和女主唱到了他的房间。女主唱并没有惊讶地问:”你是画家?”也没有注意那几百张跟她一样的脸。她只是一下把关修明推到床上:”我叫王冰。”然后就开始脱关修明的衣服。关修明明白了,他既惊讶又兴奋。
这天夜里,关修明两次体验到了死后重牛的快感。一次在地下停车场的演唱会里,一次是在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冰已经不见了,但是他发现自己手机里多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是王冰的。关修明捂着头,他感觉头痛欲裂。
他想到,昨天甚至都没来得及问王冰,为什么他画的女人和她长得那么像?他感到很后悔,因为这-人不可思议了。于是他给王冰发了一条短信:”我最近一直在画一幅画,是一个女人,画里的人很像你。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见到的你,还是我们以前就见过?”关修明等了好久才收到王冰的回信:”呵呵,人老套了,我可不是少女了。我不相信缘分。”关修明看到短信想想,可能只是个巧合吧。其实关修明如果够冷静的话,他应该能猜到些端倪,但是他被迷惑与恐惧蒙上了眼。
五
关修明这几天经常给王冰打电话,但是王冰那边总是关机状态。越是这样,关修明越是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感到好奇,直觉告诉他,答案会与这个女人有关。
几天无果,一天晚上,王冰却主动给他打了电话,邀他去那次开演唱会的地下停车场里约会。关修明的情绪复杂,有些兴奋,有些疑惑,有些恐惧。
当他来到停车场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四周一片死寂。那里还隐隐约约地有股汗臭味,那是几天前的演唱会留下的。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关修明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一个人。于是他给王冰打电话。
”喂,你出发了吗?我到了,你是不是有事啊?”
”你到哪儿了?我在停车场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了,你来不来了啊?”
关修明一愣:”我也在停车场里啊!你在哪儿?”
”骗我有意思吗?不愿意来就别来,说什么假话!我就在停车场里那个写着‘4’的大柱子下。”
关修明抬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个写着‘4’的人柱子下。他心里一悚,慢慢地向柱子后面转去:”王冰,你在那儿吗?”他转到另一面,没人。难道王冰也在跟着他转?关修明快速转了几圈,始终没见到王冰。
”喂,你是在×××地下停车场吗?”关修明想也许是王冰走错停车场了。
”是啊!我就在那,在写着‘4’的大柱子下。你在哪儿?嘿嘿。”
关修明感觉这声笑毛骨悚然。”我也_住这儿!你笑什么?你在哪面?”关修明有些混乱。
”我没笑!我在背面!”
没笑?背面?什么背面?关修明再次绕着柱子转,他感觉王冰一直以一个相同的速度和他绕圈。这个想法让他血都凉了,这太诡异了。
电话那面突然没声了。
”喂,王冰。我确定我也在×××地下停车场写着‘4’的大柱子下。”
”你别吓唬我,我怎么没看见你?哈哈。”
”你笑什么?”
”我没笑!”
关修明要崩溃了,怎么回事,撞鬼了?难道我们俩在平行空间里?关修明胡思乱想,突然他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王冰,现在是几月几号?什么时间?”关修明颤抖地说。
”7月14,12点整啊!”
关修明脑袋一阵眩晕,吐了出来。今天是7月15,12点整。难道他正在与一个过去的人交谈?过去的人?什么人是过去的人?鬼?关修明崩溃了,他感觉自己被噩梦魇住了。也许一切都不是现实。
关修明神志恍惚地听列:”这样吧,咱俩一起去门口,看能不能遇到。”
关修明颤颤巍巍地走向出口,他怕见到王冰,又想见到王冰。他想见到,因为这就能说明这只是一场误会。他怕见到,是因为他怕他看见的不是人。
关修明一步步走向那出口,心提到了嗓子眼。当他来到出口时,他傻了。他看见他画的无数的脸正”蹲”在出口,等着他出来,那无数的恶狠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关修明感觉他脑袋中的一根弦扛不住压力,”砰”的一声断了。他退了几步,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六
当关修明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家里的地板上。他的脚被捆绑着,手腕上是一条口子,血正汩汩地流。对面有个女人坐在床上看着他,诡异地笑着,是王冰。
关修明并没有按住手腕止血,他好像顿悟了,他看着王冰说:”我想起来了,我记起你这张脸了。你是那‘少女’的冤魂吗?”
王冰哈哈大笑:”你真蠢。我是活人!”
”那你……”关修明眼里充满疑惑。
王冰眼神突然暗淡下来:”我是她妹妹……”
关修明叹了一口气。这时一张血淋淋的画出现在了关修明眼前,正是他的”成名作”——《少女的死亡》。
”你这个无情的人,是你害死了我姐姐!”王冰歇斯底里地喊叫。
”我没有,我只是在作画……”关修明看着王冰。
”你这个变态!你根本不是人。我姐姐从高处掉下来,奄奄一息。你竟然毫不动容,站在她前面画画。要是当时及时抢救,我姐不能死。她当时一边挣扎一边喊:‘哥哥,救救我,哥哥,救救我……’你是死人啊!你是禽兽吗?你给我去死!”王冰用刀使劲扎了下关修明的手。
”我为了找你,走遍了大江南北。我为了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多年!上天眷顾我终于让我在这附近遇见了你。那晚我在外面吸烟,也许老天发慈悲,让你梦游到了我身边。你这个变态,竟然在梦中还在画画。你画了我的一张素描,从那以后你天天都去那儿,我也去那儿让你画。我要让你疯狂!我打听了你的信息,让你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歌迷,给你那张演唱会的票,然后故意和你亲近,取得你的信任,接着约你出来,吓唬你。我就是要让你疯狂!然后再杀、了、你!”说完又是一刀。
关修明没有躲藏。他默默地流下一滴泪水:”你知道我为什么梦游吗?自从我完成了那幅画,我就天天睡不好觉。最后就形成了梦游的习惯。我每时每刻都想去死,但是我没有这个勇气。今天你要杀我,不怪你,都是我种下的恶果。你放心,我会写下一封遗书,说我是自杀。再将我所有的面都留给你。我想我的面在我死后会升值的,够你以后生活了。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
王冰神色黯淡,冷冷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你是怎么创造出令人恐惧的音乐呢?产生恐惧感的秘诀是什么?”关修明临死前也没失去那份对创作的痴迷。
”我在音乐中加入了频率极低的次声波,这种声音能让人产生恐惧感。”
关修明苦笑了一下,用血写了遗书,并通过镜子用血画了张自己死前的画像。
关修明血流干后整个人像猪肉一样白。王冰冷冷地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干,心情错综复杂。
七
事后,警察并没有怀疑关修明的死不是自杀,因为画家自杀太正常了。最后根据遗嘱,关修明的所有画作都给了王冰。
蓝、绿、红、紫色怪异的火焰,映得王冰形容诡异。她一边向火中扔画,一边不断地嘀咕:”无情的人不配拥有不朽,无情的人怎么能拥有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