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的晚上,林世山提了汉阳造,蹲在一个小镇外林子边上,脚下蹬着一个被打得半死,还捆了十几圈绳子的团丁。
林世山这次的任务是放哨。
浅浅月色下,二十多公尺外的镇子老石墙外,两个黑影,一会儿直了腰伸长手臂,一会儿猫了腰-----
不一会儿,月光下,那大白字标语从这里都可隐隐看见。
“打倒反动派!红军必胜!”
一分钟后,刷完标语的老张头和另一个汉子到了林子这里。
老张头说:“走!”顺手将装过石灰水的空桶放在昏了的团丁身边。
又过了五天,晚上,月色极浅,还是在那废弃了的道观墙里,一堆火点燃。
老张头郑重地说:“你的入党申请得到了县委批准。”
两人握手。
“老弟,祝贺你。以后有机会弄清了,给你补上党龄时间。”
“老哥,谢谢你,谢谢组织上。”
老张头笑了:“老弟,委屈你在老张头我的手下了。你是把好手啊。
我已经得到上级批准,要请你秘密训练几个同志。
我先向林教头报名!不嫌老哥老了吧?”
林世山看看老张头:“老哥岁数大点儿,就练些简单实用的就行了。
请放心,组织上交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老张头说:“好!我就希望,红军向咱们这边地区发展,咱们成立苏维埃!
嗯,咱们这一片,怎么也弄个三乡苏维埃。
老弟你就当赤卫大队大队长,我给你当副手,多学些。”
后来,红军并没有向这一带发展,也许因为这一片山区,离敌人的中心城市距离还不够远。
红军虽然没有开过大队来,有些游击队赤卫队主力还是在方圆二百里内干过几仗。
加上老张头林世山他们,以及像他们一样的小帮“赤匪”活动,摸个哨抢走枪,宰个罪大恶极的乡长什么的,将大片山区的政府势力头目们弄得一时间寝食难安。
年把时间之后,上级党组织突然变了主意。
老张头通知林世山:“秘密训练,减量进行,不搞什么扰敌破坏行动了----”
后来,秘密训练索性也停了。
林世山和老张头都不知道,上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世山本来就基本上只和老张头保持单线联系,能说话的其他同志兄弟平时几乎没有。
这一下,活动停止,他见老张头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但凡见面,就要说得多些。
老张头和他在一起,也是无话不说——当然有些只能到他为止的机密,他还是不会说的。
有一件事情,他倒是跟林世山说明白了。
“老弟,你算正式接上组织关系的前五天,咱们不是一起去干过一次刷标语么?就是你摸了哨,提枪守着,我和另一个在墙上刷‘打倒反动派’‘红军万岁’的那次?”
林世山当然记得:“哦,是那次。”
老张头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老弟,那次一起去的那汉子,是县委组织部长,他说要实地考察考察你老弟。”
林世山哦了一声,也没抱怨。
他连那天晚上,和老张头一起刷标语的组织部长的脸,都没看清。
当过秘密党员的人,当然知道组织安全的重要性。
不要说一次考验,再来个两次三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按照组织要求做。
就谈过去的事情来说,林世山不好意思总提杀团丁救了老张头的事情——那不是抹战友的脸,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还要说杀反动派的事情,就说“过关斩将”的那一次。
林世山也不避讳说“走麦城”。
但凡这样时刻,老张头都听得津津有味,喝得津津有味。只是听完了后,赞叹两句后,瞪眼:“他妈的,老弟你怎么总说这个,也怪了,老子还总听不厌----”
这也算是革命者,暗藏的赤色党人的一种精神会餐吧!
一不动,就是一年多。
终于,林世山赶上了那次,内侄小力子违反纪律——小力子也不懂什么纪律,就是不按革命雇主的话办,差点出事。
林世山大致估测到路数,向党小组长老张头发牢骚:“-----组织上是不是忘了咱们?这么大行动不用咱们?----”等等一类。
老张头的“牢骚”一点不比他少,一边批他,一边自己也唧唧哝哝地说,“---怪了,真把我们忘了?”
两人一嘀咕,觉得“还是会有大任务,会要把咱们用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