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阿勰便又来了云府找我,我俩坐在院院中的小亭子里。
如今已快九月,天气不再燥热,坐在亭中看着湛蓝的天空中云卷云舒,听着院中聒噪的蝉鸣声,竟让我心中没来由的安定。
我与阿勰对坐了少许,阿勰终于拉过我的手说:“洛姬,刚刚我去跟父皇说了,父皇答应给我们赐婚,只是你如今尚未及笄,只能先下聘,及笄之后再迎娶。”
我害羞地低下头,喃喃道:“有什么好急的!能嫁与你便成,也不必去跟圣上求赐婚。”
口中虽说不及,其实心里打不得即刻就嫁过去。
阿勰继续说道:“赐婚是皇家给云府的体面,也是给你的体面,几位皇兄明媒正娶的王妃都是被父皇赐得婚,我虽无意与别人攀比,但是定不叫别人把你比上去!”
心里忽地涌过一股暖流,没来由地热络起来。
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阿勰给我的尊崇,是皇家给云府的尊崇。
阿勰又语:“洛姬,一进冬月你就及笄了,你想年前办还是新岁之后办?”
阿勰这话问得当真是唐突,二人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然嫁给皇家做儿媳,自然应该圣上定,怎得问起我来了?
我满脸绯色,羞得抬不起头。低喃道:“该陛下定夺的事,你怎问起我来了?”
阿勰继续说道:“正是怕父皇定下,遂闲来问你的意思。你应该知晓五哥尚未议亲,若是由着父皇的意思,我当真怕是按序进行!”
“按序进行有什么不好,免得赶在五殿下前,又被说成长幼无序!”我心口不一道。
“我可不这么想,我想此事尽快尘埃落定。”阿勰表现出难得的坚定。
“为什么?”我不解。
阿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该知晓姨丈那日敲打我,他不想你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尽快堵住悠悠众口。而我也不想夜长梦多!”后半句声音极低,若不是为耳力佳,离得又近,想必那话已被吹散在风中。
我知晓他指的夜长梦多是什么,是指金富,她怕我哪个筋搭错了,一气或一怒之下跟金富远走高飞。
话说自打我那次从西府花园的街头见过金富一次后,便再也没见过金富,这小子想来是真忙。
其实阿勰完全没必要走那个心思,我对金富的情感并非男女之情,经过共往西褚的经历和后来的相处,他于我而言就是个经历过生死又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我并不想跟阿勰解释,因为我也存了个小心思,顾茗烟时不时的出来恶心我一下,我自然也得让阿勰有些危机感。
阿勰见我愣时,拍了拍我的手,复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岂能把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告诉阿勰!
阿勰复揉了揉我的发丝说道:“没胡思乱想就好,我今日先回去,你等着收礼。”
“收礼?收什么礼?”我追问,但阿勰笑而不语,一掀裙摆人已快速出了云府。
阿勰离开后,我仍旧托着双腮在亭子里发呆,这秋日晌午的气温真是好,清风习习,暖暖的秋阳烘得我昏昏入睡。
玉舒找到我时,我正在亭子里打瞌睡。
“小姐!用午膳了!”玉舒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立时清醒。
“六殿下不在此用膳?”玉舒有些惊讶阿勰怎么在饭点离开了。
“或许是有事,或许是云府的饭菜难以下咽!”我俩说完对视一笑,她自然知晓我说得难以下咽是指那日爹爹吃饭时逼婚的事。
一晃阿勰连续几次没来云府,我心里倒是没有患得患失,阿勰既说已求圣上赐了婚,那我安心等着便是。
八月二十八,是个让我铭记终身的日子,这一日云府极其光辉,因此圣旨直接下达云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洛姬品貌出众,温良敦厚。特特许给勰亲王为妃。新岁之后完婚!钦此!”
我简直是喜不自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事竟然成了真。
传旨黄门见我愣在原地,不禁和声对我说道:“云小姐,快来谢恩呀!”
这几句话说下来,倒是不见刚才的尖声尖气。
我忙跪地领旨谢恩,云府众人皆俯首谢恩。
老黄门福气我道:“恭喜云小姐!”又对我爹说道:“恭喜云将军,云小姐和六殿下当真是佳偶天成啊!”
“多谢张公公!”我爹将一锭大元宝塞进了那老黄门的手里,那人假装推辞了几次,最终收下离去。
此时院中堆满了圣上送来的定亲之礼,比当初金富送来的定亲之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府上下一派喜气祥和之景,家中众人都为我感到高兴。新岁之后我真得要嫁给阿勰了吗?我怎么总觉得这幸福来得过于突然,有那么一些不太真实。
虽我想和阿勰喜结连理,但一想到我出嫁便意为着离开爹爹、大哥和二哥,我又瞬间悲从心来,扑到了爹爹的怀中,哭唧唧地唤了声:“爹!”
我爹宠爱地点了下我的叫鼻子道:“整日吵着要嫁给阿勰,如今剩下下旨了,你要反悔不成?”
我摇了摇头,满脸的鼻涕和泪水,往爹爹的衣服上蹭啊蹭,“洛姬不反悔,可是洛姬也不想离开爹!”
我二哥一向鲁莽,一把将我从我爹怀中拽起,道:“哭什么哭,这是大喜的事!再说勰王府离云府就这么些距离,你平日里都能跑上两趟,谈什么离开爹?想爹了回来看便是!难道六殿下还会不允?”
我虽不悦地瞪了我二哥一眼,但也明白他说得在礼,我只是嫁到王府又不是嫁进宫里,阿勰又从不拘束我,我自然是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大嫂递给了我一个香帕子,安抚我道:“待你嫁给六殿下之后,你那间荷月阁仍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住,便回来住上几日!”
“大嫂真好!”心中终于再无牵绊,我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