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向公司表态不当厂长
向河渠呈上他的应变设想后的第四天傍晚,这一天论到他值班。阮志清他们走后,他去各处看看,就回到宿舍写他的《一路上》。正写着呢,有人在走廊里喊着:“向河渠!”是秦经理的声音,连忙放下笔,站起身,还没迎出门呢,秦经理陪着苏乡长进来了。听两位领导说明来意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针对生化厂的具体情况,秦经理去乡政府找苏乡长。抓工业的唐副书记去党校学习后,苏乡长将乡镇企业这一摊子事接了过来。秦经理详细汇报了生化厂从诞生到今天所走过的路,分析了目前的现状和可能发生的前景。
苏乡长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对生化厂的发展过程是大体知道的;赵国民是他的同学,对厂内干部间的关系也有大略的了解;再听秦经理这么一汇报,心里有了数,大概秦正平想让向河渠当家。
对向河渠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尽管进公社当团委副书记时,向河渠已离开公社机关,但这个人对生化厂的筹建、发展所起的作用还是清楚的。老唐在会上所说的钱教授的话,他更是吃惊。“离了向河渠生化厂就不是生化厂了”,听听这话说的?秦正平的汇报和想法却又在印证这句话,只是阮志清往哪儿放?党委成员中可有两三个是阮志清的老战友呢。
秦经理知道这一点,他说他的想法是阮志清还当他的支书,向河渠当厂长,就象乡里有书记和乡长一样。苏乡长说:“你是说向河渠是主持生产的厂长,当家的还是阮志清?”
秦经理闻言一愣,说:“不是这个意思,是党政分开。厂长主管生产经营,只要不违背党纪国法、不损公肥私,支书不得干涉。”“那样一来支书不就是个被架空的摆设吗?”
“也不能这么说,就象部队的司令和政委的关系。只要司令不违背上级的指示,完全可以自主地决定部队的战略战术,完全自主地对下属发号司令,政委在这方面只能配合,不能干预。”
见苏乡长还没领悟过来。也难怪,他这个乡长,但凡重要一点的事情,不经请示书记同意,是作不了主的。秦经理往明处说:“生化厂的现状告诉我们,假如不用特殊的方法来处理,前景不容乐观。”接下来他再反复分析、说明,这才让苏乡长真的弄明白了他的意图。
向河渠明确表示他不当厂长。他说要当他早就当了。那时候阮支书不愿接产收尿项目,一心想搞面把厂,宋书记说让他去搞面把厂好了,你来负责建这个收尿厂。他认为自己的性格、脾气不适合当一把手,只是个当助手的料子,今天还是这样认为。他说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不能让阮志清的老婆孩子骂他夺了阮志清的权。他说盼望领导多做做阮支书的工作,说服他认清形势,跟他通力合作。他保证极尽全力,协助他共闯难关。
在物欲横流、争权夺利的今天,竟然有人将厂长的位置推开,甘当助手,苏乡长、秦经理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怪物,他们想不通。鸡不孵你硬揿住它是肯定不行的,两人见他坚持不当,也没办法。临走前秦经理说:“好好考虑考虑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告诉我一下。”说罢走了。
晚饭后秦经理又来到生化厂敲开向河渠的门,他还是想动员向河渠当厂长的。他说:“还记得为调你去砖瓦厂那件事我们交谈时我曾说过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吗?”向河渠一回忆说:“你是说过的。”
秦经理说:“那时候我就想让你当厂长,让老阮实现他当初的想法,只当个名义上的一把手,由你全权负责生产经营事宜的。只是当时没有考虑成熟,更重要的是没有把握说动唐书记。他刚来,我还不摸底,再加上党委内老人马还比较多。这次不同了,随着人事的变动,老人马只剩了两个,苏乡长和我又是一个村的,很谈得来,所以才说通他来劝你。”
向河渠感激地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关照,也知道阮志清不止一次要拎我,总是你在全力周旋。我和我那位堂姐夫关系虽不密切,但透个消息给我姐还是肯的,你暗中帮忙大概有四次了吧?”“你堂姐夫?噢,你说的是赵国民的姑父宁干事?”“是的,但我们基本没有来往。”
秦经理说:“我知道你的脾气,其实亲戚间的正常来往不叫拍马屁。难道社会地位比你低的人跟你来往就都在拍你的马屁?”
“那可不能这么说。一是我这个所谓干部根本就是个篮子,要用一喊,不用一掼的货色,算不了什么干部;二是凡社会地位比我还低的,都是我主动与他们来往,主动去看望他们,而且心头有一本帐,就是永远不占人家的,不让人家吃亏。宁干事可从没到过我家门,我也就犯不着去巴结。人总得有点尊严,是吧?”
秦经理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去讨论它。现在我要说的是生化厂面临这样的形势,要想老阮象过去那样重用你,可能危险,不寻机甩掉你就是好事。你怎样力挽狂涛,克服危难?你的那个设想又怎样才能实施?”
向河渠知道秦经理之所以极力主张要他当厂长,不是出于两人间的感情,而是为的这个厂。不过又知道他真不具备当一把手的素质,逢迎拍马打从内心里不想做也不愿做,如果做了,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了,这可是个原则问题。
该怎么跟经理说呢?想了想,说:“经理,凡事不但要问该不该做,还得问能不能做?挽单位于狂涛中,帮助它克服危机是该做,有条件时我一定努力去做。但当厂长我真不具备这个素质,特别是我不能让阮家人骂我夺权。只要肯让我在这儿呆下去,就绝对不当。”
“老向,我在想如果你肯当厂长,那么生化厂今后的成与败都记在你身上。我相信你能冲破难关,巩固、壮大这个厂的,这就在党委内确定了你对沿江的贡献。你不当厂长,跟过去一样,功劳再大也是一把手的。如果当初依了宋书记,牵头创办生化厂,又有哪个来拎你?你不当厂长,我有朝一日不当经理了,又有什么人来为你周旋?”
“秦经理,推心置腹跟你说,我不当厂长,一是当不了,二是也不怎么担心阮志清真拎我。当不了,是官场的逢迎,我伸不出手,说不出口,要让我走斜路捞钱又绝对不干,所以当不了;说不担心,说句只有你我两人在一起才能说的,不传第三人的话,眼下比上次要我上砖瓦厂时又更进了一步,阮志清已挤不走我了,赵国民的话同样适用于我。”
秦经理看看向河渠,笑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别太自信了。钱教授的话不等于能成为党委内大家的共识。真将你调走了,那帮人不等于不干了。他们不干,你给他们发工资?那些表面的忠心耿耿,你能当成矢至不渝的誓言?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吧。”
“这个——,这个——”向河渠倒吸了一口凉气,陷入了沉思中。他在诗中写道:
领导要我当厂长,此事想也不用想。我只是块辅佐料,素质欠缺没这量。
更加害怕人家骂,说我蓄意把位篡。再说我并不担心,离我厂子真难转。
经理笑我太自信,真的调离能怎样?忠心耿耿老部下,不干工资谁发放?
闻言倒吸一口气,这个问题真够呛。要想人帮先帮人,他们利益咋保障?